沈轻眸光瞬间一冷,偏头睨了他一眼。
    诶呀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到嘴的鸭子不是对口的,邢禄挺不满的挥手轰人:赶紧走走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沈轻转身离开。
    拐出操场门时,余光瞥到邢禄还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他。
    手机攥得紧了紧,他没再回头,
    .
    中午食堂的人已经挤爆,沈轻路过时扫了几眼,里边种菜似的,还是大棚立体种菜的样式。
    从外面看,三层楼窗全都是绿,擦汗的,解襟敞怀的,抬脚踩在座椅上扇风的,一楼透过塑料帘子,能看到里面人群密得跟赶集似的,在外面站着光看就已经觉得要窒息,进去了估计也没什么食欲。
    沈轻回宿舍前,先去了旁边同样人多暴挤的超市买了两瓶啤酒,冒着寒气的青岛纯生,握在发汗的手里,冰凉着整个被日头晒得发燥烦闷的神经。
    路上来回走动的人群几乎全是正在军训的新生,偶尔经过几个穿便装的人,也被淹没在军绿色迷彩的海洋,遍地服装一致,就没人会在意人群中个别突兀的美丑,今天没人在路上跟他打招呼,沈轻觉得军训服有一大半的功劳。
    从前也是这样,全体统一的校服,张扬爱耍酷的人穿,会更炫目耀眼,不显山露水的人套上,扣着帽子低头埋在人堆里,留下的也只不过是一抹清绝的淡色。
    他成绩不出众,也拒绝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他的照片不会和江箫一样,总是挂在学校表扬栏供人膜拜,年级通报批评他的时候,主任只会用大喇叭广播。
    沈轻这个名字,在校贴的标签永远都是记过专业户。
    他是经常旷课逃学的人,知道他的名字的人不少,但真正见过他脸的人,除了座位附近那几个喜欢打量他脱下帽子后露全脸的男生,也就只剩下他们热心班长黄钟,还有总爱死拽着他给他讲题的同桌学习委员尹阔江。
    他不知道关蕊是怎么凭名字就能判定江箫是个和他相反的人,虽然他很不愿承认她猜对了,但她确实是对的。
    .
    沈轻刚拐上六楼,迎面差点撞上端着一大澡盆水疾步快走的周承傲。
    Hello!周承傲及时刹住了车,扬着满头大汗的脸,跟沈轻打了声招呼。
    停水了?沈轻看了眼那满盆的水,皱了皱眉,他一会儿还打算去水房冲个凉澡。
    没,周承傲额头流着汗:我冲个澡。
    怎么不直接脱了在水房洗?
    箫哥说这样不好,周承傲一脸认真:不文明。
    沈轻:
    箫哥就没光着膀子在水房洗过?
    别的宿舍我管不着,但既然箫哥都发话了,周承傲总能将狗腿表现的格外大义凛然:我们615以后!绝不会再在外面出现一个光膀子的!
    沈轻:
    公元20XX年,因为江箫一句话,膀子堆自此从M大男生三号楼六层绝迹。
    那什么,周承傲端盆有点累,下巴朝615宿舍扬了扬,笑着:没事儿我走了啊!
    沈轻让了让身子,给箫哥的迷弟闪开了一条宽敞的路,然后回宿舍找箫哥吃饭。
    推门时,沈轻又看了一眼615的方向,低头啧了一声。
    小时候低届的小孩敬仰箫哥,那是因为这个高年级的帅大哥既叛逆又超能打,犯了错连校长都不放在眼里,一看就是暴力电影男主角那款的。
    箫哥超酷一人,威风凛凛,挎着书包走校园道儿上那都是自带杀气,躲在远处小弟们见一眼箫哥都要激动的喷鼻血,大伙打心底里都想跟着箫哥一块儿上梁山,喝大碗酒,吃大口肉。
    而从初中时代开始,箫哥就从暴力电影男主角,被迷妹们自动切换成了言情剧花美男,沈轻班上有好几个爱写小说的女生,轮着传自己写的三流言情故事小话本,甚至都流到外班的手上。
    沈轻几乎每一本都看过,因为七个纯情霸道总裁和海归国民男友外加王爷暴君里面,有五个都是以他哥为原型的。
    为了杜绝再出现类似于他大掌沧桑有力,动作粗暴的撕扯掉她的裙子、他健硕的胸膛压了上来、他掌权帝国第六年的春天花开,遇见了初化人形的我,他是王,我是狐狸,彼时情正浓,帷帘放下重影交叠,他褪我衣衫时都那样的温柔、可即便他动作犹如禽兽一般,却这样令她醉仙欲死、江王中药后勃然大怒,却在情难自抑,一夜连召十八个秀女进殿巴拉巴拉这种低俗带色儿的玩意儿荼毒一方,沈轻为国为民,看完一本举报一本,是以初中三年,他几乎成了所有女生的公敌。
    高中他哥采取不给面子的撕情书拒爱模式,伤了一大批女生的心,但他们一中除了个别不听话的例外,一心向学的人要更多。虽然他无法再从班上人那里收集那么多关于他哥的消息,但好歹也算是在另一方面让他省了心,他想知道什么事,自己帽子一扣头一低,混在人群里自己去看不就行了?
    原以为高考结束后,迷弟迷妹这类群体将不复存在,毕竟他哥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能在群英荟萃的M大里跟上课就不错了,在某种程度上,他更想让那人和他自己一样的平凡,这样他哥就不会再被人觊觎,谁知道这人上了大学比高中还猛,刷题刷到连午觉都不睡,不仅拿了奖学金,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偶像崇拜?
    这么些年,不管江箫知不知情,反正看着他长大的沈轻,现在是觉得这人有点过分了。
    周承傲叫你箫哥?沈轻一推门就问。
    宿舍里就一个人,空调开着,舒服的冷气几乎瞬间就灌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坐在床边的人,正低头神情专注的晾着粥,桌上四个塑料盒里摆的蛋饺和素馅包,听到动静,抬头看他一眼,那没来得及收束的温沉柔意,还缓缓流动在眼尾舒展的沟隙里。
    沈轻眉心一抽。
    这特么的,太贤惠了。
    我不知道,江箫低下头,拆着筷子和勺的包装袋,随手朝他指了下门口:你先去洗脸。
    一张脸像被蒸过似的,红嫩的像是要掐出奶来,勾引谁呢?
    你们大学不是都兴喊学长学姐吗?沈轻过来把水杯和啤酒放桌上,顺手推过去一瓶,然后摘下帽子扣在床头,站在空调底下解着腰带。
    什么叫我们大学?江箫反问:你不是这个学校的?
    你们高年级的。沈轻脱了外套,随手放在桌边的凳子上,然后仰头继续对着空调吹风。
    他站在远处观望了太久和江箫有关的一切,他对他所有的故事都了如指掌,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他故事的一部分。
    又或许他本就在他的故事里,只不过他们永远没在同一页。
    他们愿喊什么就喊什么,你江箫抬了下头,刺进眼底的就是沈轻那润雪透红的脖颈。
    齿关发痒,跟着那人雪颈上回滚动的喉结磨了几下,江箫不耐烦的催促着:你收拾好了就赶紧过来吃饭,桌子上摆这一摊都半天了。
    你今天中午没去上自习?沈轻过来床底下蹲下拿盆。
    三四节没课,老鸡去老三他们家玩了,江箫说:自习室也有吵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宿舍更安静。
    哦。沈轻应付了一声,然后脱了上衣挽上裤腿,换了鞋,转身端盆走人。
    打水到宿舍来擦!江箫不悦的瞪着那赤条条的雪白后脊。
    被你盯着?沈轻回头挑眉。
    你当我愿意看你?江箫嫌弃道。
    那你管这么多?
    我是你江箫一噎,随即呵道:我是你宿舍长!我有责任教导你讲文明!!
    沈轻:
    他知道他为什么觉得周承傲和江箫既像又不像了。
    一个有理有据,一个是蛮不讲理,真不明白江箫的大腿有什么好抱的,能让周承傲那么磊落一人,沦落到喊江箫哥的地步。
    沈轻没搭理江箫,自己去水房冲了个凉水澡,回来后继续无视某人隐形的怒火,回床上换了短裤,然后下来套了件舒服松垮的半袖,扯凳子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饭是清淡的南瓜粥,蛋饺口感软嫩,包子是清香的茴香馅儿,吃进胃里很舒服,沈轻起了瓶酒仰头灌了一口,凉丝丝的冰流滑过喉管,安抚得整个人里外都是清爽的。
    沈轻舒服的清了清嗓子,继续低头吃包子。
    中午军训十一点半解散,晚上六点解散和我们上课的一个点儿,四十个连,每个教官性格不一样,好说话的解散的早,不好说话的解散的晚,江箫喝了口粥,看了沈轻一眼:你这个解散晚的也吃不上饭。
    我去校外,或者订外卖。沈轻嚼着包子说。
    校内食堂都给你们新生了,你觉得没饭吃的大二大三大四的人会上哪儿?江箫嘲了一声:你去外头,一两个小时都不见得排上队,天天订外卖,两周过后你兜里还有几个钱?
    你不买泡面了吗,沈轻端碗喝了口粥:我吃泡面。
    军训天天吃泡面,江箫皱眉:挨晒的时候你不想吐?
    超市有便餐。
    你以为别的吃不上饭的人不会想到这一点?
    沈轻端碗啪的往桌上一放,看着他:我饿着行了吧?
    隔壁A大,西门口正对过有个二层楼标红牌的上德早餐厅,江箫低着头拿勺子拨弄着碗里的粥,声音有点低:我跟老板熟,那人姓彭,今天过去的时候,已经叫他每天中晚给你留出一份儿饭,钱你自己付,每顿十块钱,去了跟他说一声,到后厨自己领就行。
    沈轻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合着废话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说这事儿?
    炸鸡小龙虾什么的我给你弄不来,江箫低头吃着饭:就吃这个行了,腻了你再自己点外卖。
    沈轻回过神来,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刚开学,我有事儿要忙,不可能每天都顾着你,江箫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又低头喝了口粥:你有事儿就说话。
    沈轻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别他妈老盯着我!江箫浑身不自在,三两口迅速吃完起身收拾饭盒,绷着脸呵斥道:赶紧吃!吃完我还得用桌子!
    你怎么不喝?沈轻瞧人这要落荒而逃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手指敲了敲酒瓶子:给你买的。
    滚!江箫转身离开,说: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睡觉睡蒙了, 从床上滚下来摔了个屁墩儿,智障如我(つД`)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支持吖~
    第二十六章
    江箫因为醉酒,失误过两次,次次都和他有关,所以这人现在说要戒酒,沈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等人扔垃圾回来,沈轻也没再说什么,剩下的那瓶酒就那么放在桌上,他出去扔了自己的空酒瓶,然后回来上床躺下,侧脸贴枕头上,看着江箫在底下来回忙活。
    宿舍门来回开关了几次,江箫拿着笤帚簸箕和墩布进进出出,又是扫地又是墩地,柜子上堆得乱的零食箱子被重新整理,下床边桌上摆的四个人的水杯小碗和他们几个的英语课本,也被江箫收拾齐整,夹道缝隙里的灰尘也被清理出来,抬笤帚锉垃圾,动作娴熟的,像是重复了千万遍。
    门后边贴的值日表其实早就作废,609最小的就是幺鸡,还没成年的小崽子,做事说话没头没脑的指望不上,老二老三富家子弟,从小金银堆保姆堆里被侍候出来的,潜意识里也不会打扫卫生这种无聊又没用的事,整个麻将四人组,只有他哥,这个打小就怀着一腔怨恨、把自己从新家硬生生割裂出去的人,长久过着时刻要和别人协调打交道的群居生活。
    他哥骨子里是和他一样的人,冷漠,孤独,没人情味,长久缺爱的人长到最后,也根本不再需要谁施舍的爱,他哥恨了这么年,有些心思,比他还要重。可他哥对自己够狠。他渴望亲情,却远离了家,他讨厌喧杂,却一头扎进了人群。他哥的兄弟朋友不计其数,尽管他哥是一个对情谊看得很淡的人。
    他哥总能将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好,一个人兼顾所有,一个人,就做到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仰望他、追随他,一个人,就把自己的人生过的像是开了挂一样闪闪发光,然后活成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人。
    他哥舍弃了那么多东西才走到今天,他哥怎么可能不恨他?
    他哥这么恨他,又叫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杯子里的水我没喝,沈轻临睡前,朝在下面又开始掏出书做题的人说:下午你带走吧。
    不用,江箫掀着书页,余光瞥了眼桌上的保温杯,然后落到旁边的黑色塑料杯:天热,我用你的装凉水。
    随你,沈轻躺回去闭上眼:那你杯子我就先拿着了。
    江箫偏头看了眼床上,然后低头写题:喜欢保温杯,我送你一个。
    我的杯子挺好的。沈轻说。
    华联周年庆典活动扫码赠的杯子,江箫嘲讽道:三年了你竟然还没用坏。
    我的铅笔盒都是六年级的,沈轻说:你有意见?
    左右两个机器猫的那个?
    嗯。
    还没脱锈?
    还没坏。
    沈轻,江箫有点无语:你有恋旧癖吗?
    懒得换。
    我给你买新的。
    我给你发链接。沈轻立刻翻身去拔线拿手机。
    江箫:
    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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