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尹阔江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语气:我就知道,你肯定跟人闹矛盾了,是你室友吧,刚来,也不会认识什么别的人。
    是,沈轻顿了下,然后沉了口气:我把他给打了,他一定会记恨我,正好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他,烦了。
    我操,尹阔江倒吸一口气:刚来你就揍人,你咋这么牛逼啊?你以后还想不想在宿舍混了?
    他太混了。沈轻说。
    嗐,算了,尹阔江劝着:先这么着吧,你别急着走,调个宿舍事儿,不至于再回去复读,一只鸡不听话,你就去找别的鸡呗,天下鸡这么多,你又何必非吊死在一只鸡身上,诶操!什么鸡鸡鸡的!都赖你!
    沈轻无语,退出聊天,侧身躺床上,去通讯录里翻导员的手机号。
    前两天汉语言一班的导员给他打电话,说大二的霍晔临搬走前找过她,要求把新生沈轻调到609去。
    调位置之后,全班男生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六层的混合宿舍,导员怕让导助通知的一些消息他收不到,亲自给他打电话,提前通知他下周一在崇德楼304阶梯教室举行新生见面会,沈轻就存了导员的号码。
    霍晔应该就是这个宿舍的老三,沈轻从江箫和导员的描述中,大约能猜出来,这人不是个普通学生。
    因为导员在提到他时,态度很客气,措词也值得细究。
    导员说,他要求,而不是,他请求。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不过那是江箫的朋友,不是他沈轻的,人情该自己还的还是要自己还。
    沈轻点开了导员的手机号,想着,等霍晔来了,他在离开宿舍之前得请他喝杯奶茶。
    接着沈轻就拨打了导员的电话。
    接着,在外头一直没得到传唤的江箫,手指头已经快抠烂了,思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来。
    门锁咔嚓,一拧一合,沈轻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儿,就像这几天持续的冷战一样,依旧没理。
    江箫抬头看了眼躺在上铺背对着他等电话的人,视线又落到桌上的烧烤上,还没被拆袋。
    诶,那什么,江箫不自在的挪脚站在沈轻的床头,抬手敲了敲他的床板,语气僵硬的跟人套近乎:桌上那烧烤,快凉了。
    关我屁事?沈轻盯着电话,头也不回。
    操!
    江箫火气立刻窜了上来!
    喂,电话通了,一道女声传过来:沈轻,有事吗?
    我想换宿舍。沈轻简言意骇。
    放屁!我不同意!!江箫黑沉着一张脸,一拳头砸在了沈轻脑后的枕头上。
    床板被震得发颤,沈轻感觉自己后脑的头发被江箫的拳风削秃了,他回头瞪他一眼:滚!
    换宿舍啊?导员像是在皱眉:为什么换啊?
    沈轻!江箫冷着脸呵斥一声。
    和室友性格不合。沈轻说的很官方。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意识到,他和江箫只有保持以往那种互不搭理的状态,才能真正做到和平相处,而当一个宿舍朝夕相处的室友,他们不适合这种关系。
    室友?是刚才在电话边儿上吼着说不同意的那位同学吗?导员好奇的问。
    江箫冷哼一声。
    沈轻听着导员的语气不太对,但还是回了个是。
    这样啊,导员笑笑:可我怎么觉得你那位性格不合的同学很舍不得你啊?
    哦,沈轻淡淡解释着:就是因为他人格分裂时好时坏,我才受不了的。
    江箫成功被气笑了。
    他转身去桌前,三两下暴力扯开系着死捆的包装袋,抓起一把烧烤送进嘴里,狠狠撕咬着假想敌的肢体。
    是吗,导员大致了解了,又笑了声:可是咱们学校,学生一个学期只能申请一次调宿舍,你在刚开学时已经调过一次了,要不你现在先勉强凑合着住,等下学期再换?
    算了。沈轻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江箫冷呵了一声,恶狠狠的吞下四个牛肉丸子。
    导员温声的笑笑。
    我还是回高中复读吧。沈轻准备挂电话。
    啊?!导员吓了一大跳。
    呕!江箫被惊得直接噎住。
    这是什么荒唐想法!!
    不给换宿舍就要回去复读?!
    导员惊呼的尾音被嘟嘟的挂断声截断,沈轻随即就在微信收到了一条我是牛牛的好友申请。
    这导员姓牛,沈轻知道,点了通过后,对方立刻发来一条消息:
    沈轻,明天新生见面会结束后,到我办公室聊聊。
    沈轻回了个知道了,然后关了手机,仰面闭眼躺在床上,开始盘算着办理自己的退学手续。
    沈轻你干什么!
    江箫艰难的咽下去后,扯了纸擦着嘴又凑到沈轻床边,皱眉看他:你几岁了?闹什么呢?什么换宿舍什么复读?你至于吗?你再随心所欲再散漫也得有个度吧?你他妈知道M大多难进吗?你离开这儿又想复读到哪儿去?
    我去隔壁A大。沈轻懒得跟他解释,随口扯了句瞎话。
    怎么?江箫冷笑:我们学校容不开你这尊大佛是吗?
    没,主要是不想看见你这个人渣。沈轻掏了掏耳朵,然后脚在床尾勾过被子盖身上,一副朕要就寝,你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架势。
    A大我有认识的人,江箫死死盯着沈轻的脸,两手攥着床栏晃来晃去,他咬牙切齿道:我这个人渣,会查到你,然后天天去烦你。
    哦,沈轻从枕边的纸抽里扯了点卫生纸,懒洋洋的团成团,塞着自己的耳朵里:我去T大。
    T大我也有。江箫又使劲儿晃了晃。
    所以呢?沈轻被晃烦了,不耐烦的转过脸,睁眼看着停在他床边的江箫,视线掠过还没消肿的巴掌印,对上他的眼,问: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江箫沉着脸反问。
    他说错话了,他也挨揍了,他主动进来找沈轻和好,想要给他吃专门留给他的烧烤,他都知道错了!沈轻还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沈轻冷笑一声,忽然掀开被子坐起身,耳朵里的纸团掉了下来,他沉脸看着他:你向我示好叫我来,好,我给你脸,来了,我以为我们能摒弃前嫌放下过去,你当好你的哥哥,我做好我的弟弟,就算做不到兄友弟恭,起码我们不会像之前那么再别扭着,你可以生气发火,没事儿,我能忍,我他妈都忍了你十年了,我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躲我,不想听,也没事儿,我来就是让你适应的,你受不了我,好,那我就来迁就你。
    我知道你嫌弃我从乡下来的,是,没错,我俗,泥巴坑里爬出来的穷酸野人,自然没法跟你这种金尊玉贵的城里人一块儿比,我不跟你计较,我是没见识,我羡慕你,钦佩你,但我从没妒忌过你,因为你是我哥,我觉得你好。
    我妈因为我爸的事儿一直在心里恨着我,我知道你看着她冷落我,骂我,心里头特别痛快,我无所谓,我没怎么见过我爸,我就是掉不出那几滴泪,那就是穷人背井离乡的命,我能给他的,只有陌生的同情,你瞧不上我这个不孝子,行,我认,你爸对我很好,我不为他的钱,我心甘情愿叫他一声爸,你怨我恨我,人之常情,我也认,所有的一切,我都认,但是,但是
    沈轻话音突然一断。
    哽咽的喉头发着酸,他看着底下面色沉峻的人,眼前逐渐模糊,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汩汩滑过他的侧脸,如同滚烫的溪流,流进他的嘴角,咸的发苦。
    但是,沈轻强迫自己稳住发颤的声线,他发麻抖颤的双手扒着床沿,俯身凑进江箫的脸,两眼猩红,拧眉逼视着他:你就算再恨,你也不能说出来。
    你可以随意羞辱我,我这个不孝子,从小到大丑话听的多了去了,我无所谓。
    你可以尽情诋毁我,我散漫惯了,我不会在乎。
    你可以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把你当哥,我可以自作多情的把这扭曲成你对我变相的亲近。
    但你不能说恨我,你不能旧事重提,你不能揭我的伤疤。我会疼。
    沈轻俯身逼视着江箫。
    江箫深眸静默着望他。
    沈轻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扭头要转回身。被人看着哭不丢人,被畜生看着哭,很丢人。
    操!
    江箫骂了一声,一把扳过沈轻的肩摁下来,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第十一章
    眼泪沾湿的沈轻的唇
    薄红,温热,柔软,咸涩,比长久以来,江箫所有臆想中的滋味都要好。
    江箫闭着眼,和沈轻的嘴唇紧紧的贴着,呼吸着他的呼吸。
    极近的距离,足够他不顾一切的挑开那人齿关,吸吮更深层的清甜汁液。
    蠢蠢欲动的手指随着狂奏的心跳发颤,放佛下一秒,他就要剥下他的所有,伏在洁皑的散着竹香的雪岭上,掠夺尽每一寸馥郁的冰土,然后,彻底潜进那个名叫沈轻的地方,听他悦耳的呻|吟,做尽人世风月。
    可沈轻叫他一声哥,极其固执的这么叫他。
    他就是一个犯人,喜欢上了随时会处刑自己的刽子手,沈轻每一声挑衅,都让他心跳如鼓,如临大敌。
    警铃轰然在大脑深处响起,江箫心脏颤了一颤。
    短暂的冲动最终还是被回拢的理智取代,他松开了沈轻,不自觉的抿了下唇,抬头看他。
    沈轻睁开了眼睛,伏在床上俯视着他,一动不动。
    那什么,江萧避开和他眼神视线相接,大脑迅速组织着事后语言:你刚才哭了,我想,我想安慰安慰你。
    亲嘴安慰?沈轻冷冷的睨着他,问的很犀利。
    他这次很不痛快。
    曾经被亲惯了,这回他一开始明明睁着眼,竟然也没想着躲开,只知道学着以前的样子,安静,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俯跪在床上闭眼装死,贪求着这久违的亲近感。
    他没想到这回江箫会亲在他嘴上。
    吻这种东西,亲额头和亲嘴,代表的意义不一样,沈轻不是傻子,他凝眸注视着江箫,目光在眼前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似是要把这个人看透。
    这个见效快。江箫从容答了句,面色冷酷,内心却恨不得啪啪给自己来上几巴掌。
    这是什么狗屁回答!
    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沈轻一脚耷下来,差点踩在江箫脸上。
    江箫仰头看他,又一个雪白的脚掌迎面就踹了过来,他很识相的往边上站了站,沉了口气:对不起。
    本该顺理成章和好的一个晚上,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去你妈的对不起。沈轻一听这个就烦,回身扯纸两三下擦干了眼,两下踩着梯|子下来,蹲地上扯了盆就往外走。
    又是要换宿舍又是要复读的,江箫瞧见人要走,心里一急,两步冲过去挡在门口,皱眉看着沈轻:你去哪儿?
    洗澡,沈轻端盆的胳膊肘一把将人挤到一边,抬眼瞧了他眼:你眼瞎?
    江箫面色冷沉,一针见血:你没拿换洗衣服。
    衣服晾干了在阳台,沈轻冷眼瞧着这个自以为是的智障:你脑残?
    江箫嘴角一抽。
    沈轻,某人强迫自己忽视刚才愚蠢的对话,重新开了个很严肃的话头儿:桌上的烧烤,给你买的。
    滚。沈轻推门出去,他又不傻,要不是看出那烧烤是给他带的,他能最终良心发现下楼去接这醉酒的畜生?
    但他已经对江箫这种打一棒子给颗糖吃的招数完全无感了,要说刚才留在宿舍还有一丁点原谅他的心思,那也被江箫那句见效快给彻底气没了。
    这反复无常的混账,当他沈轻是什么?
    沈轻走了,江箫站在门口,耷拉着一张黑臭的脸,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远去的背影,漠然无情,去楼道西头的阳台上拿了短袖,又穿过楼道去东头拿了裤衩,经过江箫时,绷着脸冷睨他一眼,最终消失在西头的楼梯拐角处。
    江箫在人走后,转脸愤怒的一掌推开了门,冲去桌上恶狠狠嚼完了最后十串羊腰子,把锡纸撕了个稀巴烂,全怒撒在宿舍地板上,煞气冲天。
    江箫跟地板瞪眼瞪了两分钟,回过神儿来后,低骂一句,然后去水房洗了孜然辣酱沾满了的油手,泡了墩布,认命的回宿舍打扫卫生。
    动若疯狗,静如贤母,知名评论员幺鸡同志,对四饼曾这样评价道。
    打扫完宿舍,已经快十一点了,江箫顶着晕醉的脑袋,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光着膀子穿着短裤,端盆去水房浇了个澡。
    冰凉的清水浇在发烫的皮肤上,满心的烦躁感也被平息下去,江箫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然后低头吐出一口漱口水。
    他是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眼瞎的,是沈轻。
    受苦多的人,自愈能力一般都很强,江箫只凭一个眼神,就说服了自己。正要端盆离开时,江箫耳朵忽然一动,听见隔壁厕所隔间里,惊响了一声嗓音颇为激动的英文报幕。
    该是音量没调好,江箫在心里说了句,然后直接就走到了厕所门口,听。
    有无名氏在搞事,趁着夜里没人,躲在厕所里看片儿。俩男主人公全程无废话,卖力投入的为观众朋友们深情演绎最原始浪漫的爱情故事,激烈疯狂的尖叫窜天入地,销魂婉转的低吟声撩拨人心,让江箫在外边听得很是感动。他站在门口听了会儿,最后感动的实在受不了,转身迈着大步回了宿舍。
    大灯关上,翻身上床,被子蒙头,该死又熟悉的人脸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江箫闭眼紧蹙着眉,胃里翻涌着对自己淫|念的恶心,腹中却燃烧着野火燎原般情难自持的欲望,禁忌的诱果危险又引人着迷疯狂,一双淡漠的眼睛在和他对视,而那人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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