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你还欠我亲亲。贺秋渡从后面抱住他,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俯首沿着脸颊,一点点细密轻啄。
    林杳然伸出爪子拍他,没用,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没拍几下连爪子都被亲了。烦死了你他捂住脸,我好困,放我去睡觉。
    贺秋渡不为所动,绝不因杳杳困倦惺忪的样子太过可爱而放弃要债。不行,你答应我的。如果你不兑现,我就
    林杳然掀了掀眼皮,怎样?
    贺秋渡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掏出一个家伙
    敏春的导游喇叭。
    卧槽!林杳然瞪圆了眼睛,伸手就要去抢,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人?贺秋渡轻松避开,谁想当人啊。
    林杳然快被他气死了,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听,连告家长在贺秋渡这里都是行不通的。没办法,他只能暂时妥协。贺秋渡不要脸他还要,他可不像贺秋渡,巴不得时刻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快点,别磨蹭。林杳然屈腿坐下,腰杆儿挺得直直的。他自以为自己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殊不知落在对方眼里,却是任君品尝的动人秀色。
    不行。贺秋渡拍了拍大腿,坐这儿来。
    林杳然深吸一口气,热意从脖子一路窜到头顶,臭!流!氓!
    贺秋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伸过手臂,像抱一个珍贵的陶瓷人偶一样,轻轻把他抱到腿上,贴耳问:那杳杳喜不喜欢?
    林杳然装听不见,我就给你三秒钟时间。
    贺秋渡低低笑了一声,好。
    当然,口头条款从来都做得不得数。
    他给贺秋渡留下的心理阴影,也绝不是区区三秒就能一笔勾销的。
    亲到后来,林杳然连月要.都车欠.了。整个人就像烧化的糖稀,掬不住碰不起,泼泼洒洒的根本收拾不起来,还变得愈发柔软香甜。
    就算他一直认为自己又酸又苦,但只要被人耐心地含化外面那层伪装的衣,就能尝到里面珍贵而甘美的糖心,无论怎么反复咂取,都不足,都不够。
    他是被贺秋渡亲入睡的。
    早在几个月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连睡觉都要被男人抱在怀里,直到沉沉入梦之时,都被不停地吻着。
    虽然现在依然没能完全习惯这种感觉,有时候,占有欲作祟下力度失控的动作,会让他忍不住哆嗦起来。但是没关系,这正是他长久以来缺失的感觉,他再也不想被当成看不见的尘埃。
    可以的话,他想要在接下来的每个夜晚,都有对方的陪伴。
    只要能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与珍惜的,无论是以何种形式,他都甘心如芥。
    *
    一周后,《恋爱审判庭》第三季的拍摄终于接近收尾,导演索性放了嘉宾们两天假,让大家都喘口气,顺便在周边好好玩儿上一圈。
    趁着这个空闲,林杳然和贺秋渡一起去看望了村长。村长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儿还是很好,一直忙碌在为村民谋福祉的第一线。两个人到村长家的时候,他刚才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老人一见他们来,乐得跟什么似的,赶紧迎他们进屋,还硬要留他们吃饭。盛情难却之下,两人相视一笑,便一齐在桌边坐下了。
    老人家晚上的饭食很清淡,一碗白菜炖老豆腐,一碟葱油蚕豆,还有一条清蒸鱼,但味道都非常好。知道他们来,村长还特意多炒了盘鸡蛋,炒得金黄微焦,香气四溢。
    林杳然搛了一筷子炒蛋,放到米饭上,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扒。贺秋渡知道他吃鱼怕麻烦,就在旁边帮他剔鱼刺,等都剔干净了,再把雪白剔透的鱼肉夹到他碗里。
    村长抿了口老白干,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看到你们还和小时候一样要好,我心里真高兴。
    闻言,林杳然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很要好啦
    怎么没有?村长又倒了杯酒,要好就是要好。人活这一辈子,身边能有个最要好的人一直陪着,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手一热,是贺秋渡伸过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仿佛很认同村长说的话,要时刻守着自己的福气。
    说实话,你们刚来这儿的时候,我可惊讶了。村长道。
    林杳然半开玩笑道:是因为发现我其实还活着吗?
    村长摇摇头,从你家那边的说辞,还有这些年来他们的做法,我多半能猜到真相。真正令我不解的是,你和这孩子重逢了,却好像并没有认出对方。这在我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你认不出这孩子,他也绝对不可能认不出你。
    林杳然默了默。村长说得对,贺秋渡一直在找自己,就算辨不清模样,听不出声音,十几年的坚持所形成的本能,也一定能使他发现自己,找到自己。
    所以您才让敏春讲了那个故事,对吗?
    只能说是巧合吧。村长道,什么祠堂的传说,还有感人的爱情故事,都是节目组跟我们提出来的要求。不过,让敏春去讲你们的故事的时候,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你们认出彼此的。唉,结果还是失败了,大概你们各有各的苦衷吧。
    一切都过去了。贺秋渡道,真的很感谢您的关心,如果没有您,我和杳杳
    不要说这种话。村长打断了他,《诗经》里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凡事总有个开始,但很少能到终了。是你的坚持,让本来没有希望的事情有了结果。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你们也一定能获得幸福。
    顿了顿,老人慈和一笑,道:老天爷眼睛亮得很,不会苛待好孩子的。
    好孩子。林杳然微微晃神。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个好孩子,但贺秋渡一定算。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
    想什么呢。贺秋渡见他捏着筷子发呆,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
    林杳然不说话,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嘴里。
    你竟然主动吃蔬菜了?贺秋渡惊讶道。
    林杳然两颊鼓鼓地一动一动,不知道是在艰难咀嚼从小就讨厌的蔬菜,还是纯粹被气的。要你管。他瓮声瓮气地反驳。
    自己也想当个被神明眷顾的好孩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
    当然啦,才不能告诉这人实话,不然的话,他肯定又要得意忘形了。
    哦,还有件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们讲。村长放下酒杯,脸色忽然有点沉重。
    林杳然一肃,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你家那边前些天有人主动联系了我,让你尽快回去。村长斟酌着言辞,说是你爷爷知道你上这个节目后非常生气,尤其是看到你们两个还在一起。
    第52章 大小箱子 我是你的小仙女
    从村长家出来的时候, 月亮已经挂上林梢,银白的清辉照出两个人的影子,斜斜的, 映在树影密匝的石板路上。
    林杳然抬起爪子,青葱雪白的手指映衬在夜色里,像一朵水墨渲染的玉兰花。贺秋渡伸手牵住,轻轻松松将他的手包覆在掌心。
    手牵手地走了一段,贺秋渡注意到林杳然即使靠着他的胳膊, 还是走得很慢很小心,于是忍不住微蹙了眉,问:我怎么感觉你视力比之前又差了点?
    没有啊, 我一直这样,也就暗的环境会有点看不清。为了显示自己视力完全没问题,林杳然还加快步伐拖着他往前蹦了几步。
    啊对了,前面村长说的关于我爷爷的话, 你完全没必要介意。林杳然笑了笑,他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全凭自己意志。当初把我送到这儿来的人是他, 觉得这事儿不可见人的也是他。订婚那事也是。总之一切都要顺着他的心意, 谁都不能有半点违抗。
    贺秋渡没作声, 保持着认真的倾听者的姿态。然而林杳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更加用力地揽紧了他的臂膀, 把脸颊也贴了上去。
    半途,他闷闷地说:脚酸。
    贺秋渡停下脚步,我背你。
    林杳然不客气地趴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问:重不重啊?
    林杳然当然是不重的, 非但不重,还轻得过了分,只如一株花或一只猫,乘着风轻飘飘地降落。但贺秋渡还是说:比你小时候重。
    废话,否则不就是白活不长了嘛。
    贺秋渡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背,以后得把你养胖点。
    林杳然好像被他勾得想起什么事,噗哧笑道:你知不知道,小萤因为吃饭太好,还被联系了家长。保健老师说,以后可不能由着她吃了,再吃下去体重都要超过同龄人了。就为这事,她爸爸还打电话给我,叮嘱我以后不能太宠她,秦阿姨该不高兴了。
    贺秋渡脚步一滞,低声说:你真的很喜欢你妹妹。
    林杳然伸长脖子,探头去看他的侧脸,你吃醋啦?
    贺秋渡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前方,没。
    林杳然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有。
    贺秋渡无奈,一点点。
    林杳然哼了一声,果然是小气鬼。
    贺秋渡:
    我从苦荞村回去后,没过两年小萤出生了。静默半晌,林杳然忽然开了口。我看见,爸爸、秦阿姨和爷爷都好高兴,他们脸上终于露出像以前那样的笑容。
    但是,他们一看见我进来,就全都不笑了。爸爸变得特别紧张,秦阿姨看上去也很害怕。那一刻,我终于弄清楚了,原来我不在的那段日子,大家都过得十分幸福。而我的不开心,会让所有人不开心,所以我也装出非常高兴的样子,果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贺秋渡听着,第一次产生极度不想听林杳然说话的念头。每个字,每句话,都让他忍不住去想,那时候的杳杳才多大啊,到底心灰意冷到何种程度,才会令一个十几岁的小朋友做出那样的分析判断。
    你知道唯一一个很开心能见到我的人是谁吗?林杳然轻轻地问,又轻轻地答,是爸爸抱着的小婴儿。我觉得她就像真正的小天使,见到我的时候会咯咯地笑,还冲我伸出小手,攥住了我的一根食指。她的手真的好小,但是又特别温暖。
    这时候,秦阿姨说话了,问我愿不愿意给小宝宝起个名字。我很惊讶,这种事怎么轮得到我来做。不过稍微想一想后,我恍然大悟。林杳然顿了顿,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秋渡想,秦璇显然是不喜欢林杳然的,而且从她表现来看,这种不喜欢根深蒂固、由来已久。她没有理由把对自己孩子最重要的名字,不交托给丈夫或是林鸿,反而让这么个不受待见的继子来取。
    就这么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不过他情愿自己永远不懂。单只这么一转念,他就心痛得难以呼吸,五脏六腑像被刀尖深深浅浅地绞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林杳然细弱的嗓音像随时会被夜风吹散,秦阿姨怕我会讨厌小宝宝,把怨怼愤恨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所以,希望我能看在自己曾亲口帮宝宝起过名字的份上,对宝宝好一点,不要伤害到她。
    贺秋渡低声问:你爸爸和爷爷也都没有异议,对吗?
    林杳然微怔,随即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当时我就想,原来我在他们心中,真的已经糟糕成这样了。他低下头,把眼睛贴在了贺秋渡的后背上,贺秋渡隐约觉出有两点热汽渗透进了衣料,燎烫皮肤,烧得心口都痛了。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别说做,我连想都不会去想。那是我的小妹妹,她那么小,那么好,那么软,整个家里只有她见到我会笑,再长大一点,我就能听见她叫我哥哥了。说不定到了那时,我就能重新拥有一个真正的家人。
    林杳然吸了下鼻子,仰起脸望向贺秋渡的后脑勺,闷声问道:你听过剪舌雀的故事吗?
    贺秋渡点点头。
    善良的爷爷从小麻雀的礼物里,挑走了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奇珍异宝。而坏心眼的老奶奶故意拿走了大箱子,结果被里面的怪物一口吃掉了。
    贪心的话就会得到惩罚,比起大箱子,小箱子里才藏着幸福。这样的道理,每个人都懂,林杳然更是比谁都懂。
    但是,只要是我的愿望,无论多么微不足道,都从来不会实现。没多久,爸爸主动来找我谈了一次,很委婉地告诉我,希望我能搬出去住,现在这样对谁都不太方便。他让我不用担心,爷爷会给我买一幢很大很好的房子,也会安排佣人和医生随时照顾我。
    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是完美的双赢做法,爷爷总是这样,他的决定根本挑不出一点错处。
    林杳然把下巴抵在了贺秋渡的肩膀上,嗅着他领口处散发出来的清香气息。其实,就算当初和你没有婚约,爷爷到时候也一定会把我塞给别人。我爸爸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些年我家旗下那些产业一直在亏损,还得靠爷爷硬撑。可是爷爷年纪大了,又难免力不从心。如果能从联姻中得到支持,对他根本就是无本万利的事。
    幸好是你。林杳然咬紧秀气的薄唇,又缓缓松开,我想都不敢想,如果不是你的话,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不会的。贺秋渡的声音又低又沉,一种可能性消失了,还会有无数种可能。杳杳,我向你保证,再等一些时间,你失去的东西都会回来。
    林杳然搂紧了他的颈项,已经足够了。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或许,剪舌雀的故事可以这样解读。贺秋渡道,因为老爷爷很善良,麻雀希望他过得幸福,所以不管大箱子还是小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珍宝。如果老爷爷能贪心一点,大胆一点,得到的将远比现在更多。
    林杳然想了想,我说我是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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