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起晚了,很快就要到拍摄时间,林杳然也没办法找随行的化妆师帮忙拾掇,只能笨手笨脚地自己戴隐形眼镜。
    贺秋渡换好衣服进来,就看见林杳然艰难地往自己眼睛里塞镜片。可能越急就越戴不进去,他眼睛都红了,水汪汪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贺秋渡皱眉,直接戴框架不行吗?
    我想上镜一点。林杳然还在努力,虽然我们要冲击黑星,但站你旁边也不能太面目可憎。
    模糊的眼帘里忽然倾下阴影,随即两边脸颊被温暖的手心覆上,贺秋渡毫不客气地揉起了他的脸蛋,像揉小老虎的圆脑壳儿,揉得他摇头晃脑。
    AZURE老师,你审美是不是真有点问题?
    林杳然脸颊两侧的肉被挤着,嘴巴也被迫嘟了起来,一撅一撅地反驳:胡说!然后报菜名似地报了一串儿娱乐圈里以美貌著称的明星的名字。末了挺得意地来了句,好多我都合作过。
    覆在脸颊上的力度顿时紧了紧。
    不过,他们都比不上你,你比他们都好看。林杳然浅浅一笑,水灵剔透的大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戴下隐形眼镜呀?
    停在他脸颊上的大手又满满揉了一把,忿忿地,然后才轻轻扒开他的眼皮,刚要把镜片贴上眼球,林杳然忽然吃痛般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贺秋渡立刻停下动作。
    这儿有点疼?林杳然困惑地轻轻按着右眼,你帮我看看,上眼睑是不是有点肿啊?
    第34章 昔年今朝 仙女都没你好看
    林杳然本就生得靡颜腻理, 眼睑皮肤相比其他部位,又来得更薄软柔嫩。贺秋渡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亲了亲, 还万般轻柔又小心,却还是留下了不该有的痕迹。
    幸好,肿倒是不肿,这双猫儿瞳向上看人的时候,依然迫出了深刻的双眼皮折痕。只是微微泛红, 红意皴染至眼稍,连那颗淡色的小痣都变得冶艳了几分。
    就好像那些细细密密的啄吻,给他上了一抹飞红的戏妆。
    是不是被虫子咬了呀, 这鬼地方以前蚊虫就多。林杳然撇撇嘴,还只咬我不咬你
    贺秋渡含糊过去,帮他戴好隐形眼镜后,又抓紧时间帮他梳头发。林杳然头发泼泼洒洒一直垂到腰下, 梳的时候要用手掌拢住挽起,才能把发尾也一并通顺。
    林杳然发质很好,并没有因为疏于打理而变得枯黄毛躁, 握在手里沁凉柔滑, 过多的厚密青丝会从指缝间溢出来, 泛着墨玉般的光泽。
    简单梳过一遍,被睡得乱七八糟的长发就恢复了光洁柔顺的原貌, 光华潋滟地垂落下来,像一席华丽的锦缎,倾散在林杳然瘦削单薄的肩头。贺秋渡站在他身后,可以从镜子里完整看清他的面容。镜子是古色古香的式样,外面一圈青松白鹤的镂刻像画框, 将这张面孔精心装裱起来,大约是真正的鬓云欲度香腮雪了。
    阳光照进来,轻灰发着亮,腾在疏落的几线光里,静静漂浮着。
    听着梳齿穿行在发丛间簌簌的轻响,林杳然不禁有些恍神。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光景。他坐在院子里的廊檐下,男孩专心致志地给他编发辫。没有雨的日子,太阳很好,散着这么一头厚密的长发会捂得脖子发汗,他自己又不会鼓捣,但是那男孩却心灵手巧,无师自通地给他编了长长的三股辫,还在发梢用缎带端端正正地系上蝴蝶结。
    林杳然眯起眼睛,盯着镜子里的画面,那画面是如此自然而和谐,仿佛他跟贺秋渡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像只要闭上眼,再睁开,就会回到十几年前的夏天,而那个男孩正站在自己身后,站在金色透明的熏风之中。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林杳然不知是因为故事与画像的关系,还是因为重回故地。此刻,自己仿佛身在玄妙之中,时间的概念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消解,唯有他与贺秋渡,成为这个空间里唯二的两个定点。
    一个荒诞得近似白日梦的念头在心中潜滋暗长,他不敢去碰,不敢去想,因为那是比水月镜花更不切实际的东西,他甚至怀疑在自己触及之前,就会碎成满地残片。
    林杳然嘴唇微颤,缓缓开了口:李兆说,你曾经拒绝了很多大牌音乐制作人的邀请,直到他让你听过我写的歌,你才勉强点头。我想,这跟音乐质量没关系吧?看你录《低温烫伤》时的表现,也不像一时兴起,倒像是为歌手出道准备了很久。
    为什么?他转过头,满头青丝如水波晃漾,我的曲子令你想到什么了吗?
    贺秋渡表情纹丝不乱,甚至手上还维持着拿梳子的姿势。因为喜欢,仅此而已。他说。
    音乐的主观性非常强,这一点胜过其它的艺术。绘画和雕塑注重外形,文字也必须通过符号讲述内心,而一段音乐,往往直接就是情绪的宣泄和心灵的表达。所以,喜欢二字,听上去很简单,其实是强有力的理由。
    只是,这理由放在别人身上,林杳然信。放在贺秋渡身上,林杳然没法儿信。
    要让贺秋渡喜欢,太难了。要让贺秋渡喜欢到愿意妥协,更难。
    这时,敲门声传来。然然哥哥,秦珊的声音清甜响起,你准备好了吗?导演说录制要开始了。
    马上!林杳然生怕她进来,以指为梳,粗暴地把头发胡乱盘起,用一根粗壮的橡皮筋紧紧捆好。没漏出来吧?他边调整帽子边问贺秋渡。
    贺秋渡看着他做贼般慌乱的样子,唇线紧抿,压了压情绪道: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
    林杳然摸着帽檐的手一顿,不然呢?只是稍稍回想起那种濒死的感觉,就令他心底发凉。
    贺秋渡问:那个大师就没别的解法?
    林杳然脚步略滞,有
    什么?
    林杳然睫毛一低,脸颊微热,快步朝前走去。
    *
    一上午的拍摄很快就过去了,过程也还算轻松愉快,就是在苦荞村里打转,逛逛吃吃,打卡各种别致风景与特色美食。
    给他们做地接导游的还是敏春。一路上,小姑娘小嘴儿叭叭的没个完,风土人情描绘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当然,出现频率最高的人物还属村长。
    村长会不会来我们这个节目呀?秦珊道,老听你说,却连本尊都看不到。
    不是来之前就知道了么?村长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开会。林杳然道。
    敏春笑而不答。
    时间接近晌午,温度逐渐升高。虽然苦荞村相比城市凉快很多,但毕竟是盛夏,加上大家一直都在外面录制,所以每个人都不免有些暑热烦渴。
    等下好东西等着大家,请期待吧。敏春露出有点调皮的坏笑,带领嘉宾们走进一间攀着藤蔓的凉棚,桌上是早已准备好的菜肴。
    凉棚搭在树荫下,众人一坐下便觉清凉了不少。午餐也是一些清爽开胃的小菜,很具当地风味。大家心情都怡然自乐了起来,说说笑笑地边吃边喝。
    中午天气热,我特意给大家准备了苦荞村特色的祛暑佳品。敏春笑意更浓。
    好诶,我正好想吃冰的!秦珊非常快乐,人活着就是要吃冰!究竟是冰淇淋、冰沙还是冰镇西瓜呢?期待!
    苦荞村百年传承秘制祛暑汤。敏春把托盘往桌子中间一放,里面赫然摆着六碗乌漆麻黑的中药汤,袅袅热气冒出来,整座凉棚都充斥着酸咸苦涩的冲鼻药味儿。
    这什么东西呀?秦珊吓傻了,感觉像烂掉的榴莲、臭豆腐和臭鸡蛋打成浓缩汁再加上咳嗽药水和杏仁露的混合物!
    好东西。敏春言简意赅,咱们村的人一到夏天就会喝这个,里面有金银花、三七花、西洋参、紫花地丁还有蒲公英等中草药,喝了发汗解热,疏肝理气,还能解暑化湿,对身体好处可多了。
    丁莎莎端起一碗,才闻了一下,整张脸都扭曲了,喝一口绝对能把人送走。
    大家千万别客气。敏春热情招呼着,这些可都是村长的心意。
    林杳然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面前这碗药汤。村长的心意,他早在十几年前就领教过。也多亏了这份难以消受的心意,他才有机会和那男孩相遇。
    *
    夏天到了,村长每天都会来祠堂给自己送一碗祛暑汤,并叮嘱自己一定要乖乖喝下去,不然的话,自己这样的身体会很难抵御暑热,甚至还会中暑生病。
    虽然知道村长是一片好意,但这药汤实在太苦了,苦到舌根都发麻。就算嘴里含着糖,糖也会变得一样苦。
    但是,他也不愿意把这碗药汤倒掉,只能捧着药碗坐在院子里,一点一点地喝。等一碗喝完,已经除了苦味,再也尝不出别的味道了。
    直到有一天,他一如既往地坐在廊檐下,看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突然,大门那儿传来吱嘎的涩响,门好像被谁推开了。
    平时,他都会把门严严实实关好,再把门栓拉上,结果今天给忘了。不过,村民们都忌讳这儿,又有谁会主动进来呢?
    他心下好奇,又有点儿害怕,手里的药汤也没放下,直接循声走了过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半大少年正倒在大太阳底下。
    原来是这家伙,他不由皱起眉头。
    这家伙好像是七月头来的苦荞村。大概是因为住得离自己还挺近的缘故,自己住在祠堂里的事儿被他发现了,结果隔三差五就来祠堂附近转悠,每天还都披挂一身不重样的漂亮行头。
    花枝招展,华而不实,还很可疑。
    最气人的是,这家伙的肚子里,应该有两个本该属于自己的焦糖布丁。前几天,村长来看自己,给自己带了焦糖布丁。看盒子的包装,那一盒应该有四个,可到自己手上只有两个。焦糖布丁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然而苦荞村没有。这一盒,还是村长去县城开会,正好经过蛋糕店才顺带捎回来的。
    还有两个我给那孩子送去了。村长手一指,他就住那边,跟你一样也是城里娃,被送来咱们村过暑假。
    夺焦糖布丁之仇,不共戴天。
    他蹲下来,托着下巴观察送上门来的仇家。只见对方脸色惨白,两颊泛着潮红,正是一副中了暑的虚弱模样,再伸手往额头上一探,果然烫得很。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拖拽对方,不得行,死沉。不过,幸好手边还有一碗中药汤,难喝归难喝,却是一味祛暑良方。于是,他就学着电视剧里常演的情节,啪唧捏开对方的嘴巴,端起药碗就往里灌。
    这药真是神得很,才灌了一口人就醒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难喝醒的。总之,那男孩虽然睁开了眼,神志却显然不是很清醒,睁着双漂亮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看着,脸也更红了。
    你就是村子传说里的小仙女?
    脑子瓦特了。
    这都能被你发现。他加大灌药的力度。
    我不想喝了男孩苦着脸小声表示。
    不,你想。
    男孩不吭声了,乖乖把整碗药汤都喝了下去。
    *
    嘉宾们盯着面前的祛暑汤,迟迟没人敢动嘴。最后,秦珊忍不住了,她用胳膊肘撞撞俞磊,你帮我喝了。
    俞磊:你不喝让我喝?
    秦珊理直气壮,那当然,现在我们可是男女朋友关系。
    俞磊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一口下去偶像包袱都没了,捂住胸口干呕起来。
    丁莎莎和王成逸面面相觑,心想这玩意儿真的有这么恐怖吗?结果嘴唇才刚沾到一点,就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一种钻心的苦味儿直冲天灵盖,连脑髓都瑟瑟颤抖。
    敏春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AZURE老师,您也快尝一尝。她催促林杳然,感情深,一口闷。
    林杳然面无表情地端起瓷碗,把这东西一口闷下去根本就不是正常人都做到的事儿。他以前每抿一口,都必须吃上好几块糖把苦味压下去,然后才能抿第二口。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他把嘴凑到碗沿,小小呷了一口。
    还是那个味儿!林杳然苦得连眉眼都皱起来了。时隔多年,这碗中药汤的杀伤力还是非同小可,直接把他们五个人都放倒了。
    敏春笑呵呵道:大家都必须喝完哦,不然的话,就不能开启下一项活动了。
    没办法,众人只能捏紧鼻子硬上。只是不知道这碗东西喝下肚,人会不会直接去天堂录节目。
    林杳然又试试探探地沾了一点儿药汤。天气热,药汤搁了会儿还是烫,把他的嘴唇都烫红了,抿一抿,苦味蔓延,不过倒是苦口不苦心。
    就在他酝酿勇气准备继续挑战的时候,眼前蓦地横过一只手,轻轻巧巧地就把那只瓷碗拿了过去。余光里,贺秋渡仰起头,不急不缓地喝着,形状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很快就把那碗药汤喝得一干二净。
    不光林杳然,所有人都惊呆了。贺秋渡是没有味觉的吗?竟然能如此坦然自若地把这碗东西喝光,表情也很平静,丝毫没露出难以下咽之色。
    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贺秋渡放下瓷碗,淡声道。
    林杳然看着他,有些发愣。
    *
    药没了,人活了,他觉得可以下逐客令了。谁知那男孩一步三回头,大有一副不愿离开的姿态。
    掂了掂手中的空碗,他忽然有了主意,喂,你站住。
    那男孩立刻站定了脚步,有点儿紧张又很专注地看着他,几乎有点等待他发号施令的意思。
    这里是我的地界,外人不能随便进来,知不知道?他抬手一撩头发,气势十足道。
    男孩很乖地点头,知道。
    不过呢,我也没那么小气。他顿了顿,如果你以后还想来这里玩,就得每天来一趟,替我把这个喝了。
    男孩一听,眼睛登时一亮,真的吗?
    当然,我从不说假话。他挥挥手,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以为对方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第二天,那男孩竟然又出现了,穿着板正的白衬衣,端正笔直地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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