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裕辞是豪爽硬气的性格,并不溺爱唯一的宝贝孙子。而贺尧和方荷芝两口子一直很恩爱,满世界飞来飞去地浪,对儿子一任放养。结果,那年暑假,贺裕辞大手一挥,直接把他丢去了一个偏远山村,美其名曰锻炼。
    在家时,他的所有时间被各种课程安排得很满,现在有了闲暇,反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实在没事,他会像小王子巡视领地一样在田埂上溜达。村民们问他住哪儿,他说村长家那间空房。村民略惊,说那不是离祠堂很近吗?还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悄声道祠堂年代久远,难免生出点不干净的东西,兴妖作怪的。
    我看见过,不是妖怪,是仙女啦。一个小男孩大声反驳,又被婶子迅速唬走。
    事实证明,那男孩的话是对的。
    祠堂里真的供奉了一位美丽的小神仙。
    小神仙生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瞳仁黑亮,像小动物一样纯洁无垢。睫毛小扇子似地扑撒开来,眼梢有几根上翘的睫毛特别长,哭的时候能挑起小泪珠子;若低低垂落,又能显出很深的双眼皮折痕,里面藏着一颗小小的痣。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无论撒什么谎,都有种无条件信服的力量。
    *
    嗨,那就更不可能是AZURE了。李兆自信满满,你是不知道他的度数有多深,那眼镜好家伙,堪比漫画里一圈圈的夸张效果。我估计一摘下来,就是大雄那种33眼。
    贺秋渡淡声道:他近视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兆再次闭麦。
    嗡嗡。
    手机振动起来。
    贺秋渡掠了眼来电显示,不接。
    手机继续响,仿佛跟他较着劲儿似地。
    李兆:总归是你亲妈。
    贺秋渡按下接听,才简短应了几句,神色就明显不豫起来。
    李兆迫不及待问:怎么回事?
    贺秋渡站起身,长腿一迈径自离开,远远抛下一句:
    催我订婚。
    *
    裕园路一带是川源市公认的上只角,曾经名人云集,大都是有历史文化价值的保护建筑。
    那边的外墙是没有门的,仰起脖子,只能看见一片葳蕤茂盛的梧桐树影。沿着围墙转进去,深巷子走到头,眼前才会豁然开朗。
    贺家的老洋房就坐落树木参天的庭院里,一眼望去,宛如一座华丽的小城堡。
    推开会客厅的雕花大门,贺秋渡心道果不其然,除了贺家人,林老爷子、林远枫和秦璇夫妇,甚至他们刚满十岁的女儿林萤都在。
    真是够兴师动众的。
    人到齐了,两位老爷子开始发表重要讲话,末了再次重申:
    日子已经给你们选好,到时候直接人来,把订婚仪式办了。
    不好意思,贺秋渡扯扯嘴角,迄今为止,我好像一次都没见过我那位未婚妻啊。他呢?什么想法?
    贺裕辞沉声道:然然很乖的,没有意见。
    林鸿点头。
    贺秋渡望向林远枫和秦璇,林远枫静静开口:然然说,一切交由我们做主就好。旁边的秦璇神色一紧,似有话想说,但终究忍住了。
    贺秋渡简直要笑出声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任凭别人随意摆弄,就连跟素未谋面的男人订婚都能坦然接受。
    就好像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活人。
    你们这样擅作主张,他真的就一点都不生气?
    不管怎么想,贺秋渡都难以置信。
    哥哥从来不会生气。林萤娇声嫩气道,哥哥总是笑嘻嘻的,就算我不当心碰掉他的帽子,他也不会对我发脾气。
    小萤,你去那边玩。秦璇轻声道。
    林萤哒哒哒跑开,又哒哒哒跑回来,仰起脸很认真地对贺秋渡说:我哥哥很漂亮哦。可是,他眼睛不好,又一直生病,你以后要对他好一点。我听爸爸说,哥哥小时候因为想妈妈,差点把眼睛哭坏
    秦璇提高嗓音,小萤!
    林萤嘟起小嘴,不敢再说话了。
    童言无忌,却很真实。贺秋渡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位未婚妻,竟是林远枫原配所生,而且很小就失去了母亲。
    跟摇摇一样。
    但摇摇会生气、会发脾气,而且脾气相当不好。
    幸好摇摇不是那个林杳然。
    你看,最左边就是然然。方荷芝递给他一张合影,又压低声音笑道,是不是很可爱呢?
    贺秋渡接过,神色微动。
    照片中的人,无论跟漂亮还是可爱,都扯不上半点关系。
    瘦瘦的小个子青年。
    格子衬衫加T恤,口袋里插着银色钢笔。土气的黑框眼镜,镜片很厚,反着白光。头上还戴着顶贝雷帽,帽檐拉得低低的,覆下阴影。
    跟其他人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林远枫俊美儒雅,秦璇清秀温婉,林萤玉雪粉嫩,本是极其养眼的一家三口,偏偏多了这么个格格不入的家伙,简直像硬PS上去的。
    贺秋渡皱了皱眉,反扣照片。
    等你跟然然订婚,然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方荷芝托着下巴尖,我一定要对然然很好很好,把他养得胖胖的
    贺秋渡无奈叹气。
    方荷芝喜欢美食、喜欢珠宝、喜欢包包,也喜欢全世界飞,唯独对当妈不感冒,就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没怎么管过,真不知眼下这泛滥的母爱缘何而来。
    我先回去了。贺秋渡向众人略一欠身算作告辞。
    身后追出贺裕辞低沉严厉的叮嘱:
    下周订婚宴给我准时到场,不许迟到。
    贺秋渡无所谓地耸耸肩,脚步未滞,如若不闻。
    *
    推开大门,夜风裹挟着植株清香迎面扑来,堵在胸口的恶闷之气才勉强疏散。
    手机振动,是李兆发来的消息。
    AZURE老师每写一首歌,都会附一份创作心得供歌手参考,帮助他们演唱的时候能更精准地拿捏情绪。这是《低温烫伤》的,有空看一下吧!
    白皙指尖轻触,点开文档。
    洋洋洒洒三千字。
    贺秋渡认真读完了。
    大意是说,低温烫伤本指身体长时间接触高于45摄氏度的低热物体,所引起的慢性烫伤。一开始可能感觉不到,甚至还觉得温暖舒服,等发现时,皮肤上已经留下疼痛的伤口。
    像极了爱情。
    贺秋渡眉梢微挑。
    看来这位AZURE老师的感情生活,还真够丰富的。
    *
    恋爱在我心中,如同低温烫伤,注意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交错的灼热视线,究竟藏着多少热量
    华桦整理着林杳然的手稿,有一搭没一搭哼着歌。
    林杳然单手撑着脸侧,笑眯眯地看她,这么喜欢这首歌啊。
    听到DEMO的时候就好喜欢。华桦好奇心起,老板,《低温烫伤》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林杳然微笑,你冬天有抱过热水袋睡觉吗?
    华桦恍然。不愧是AZURE老师,取之生活,高于生活。
    对了,接下来就要正式录制了。贺秋渡下周都有空,就看我们这边。
    林杳然的笑容似乎绽开一丝裂隙。
    果然。
    啊?
    林杳然懒懒打了个哈欠,我有事哦。
    华桦开始翻笔记本,什么事啊
    我要去订婚。
    第3章 香槟酒塔 因为,我就是林杳然
    华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订订订订婚?跟谁订婚?
    林杳然忍俊不禁,当然是跟我的未婚夫订婚。
    华桦快晕过去了,在林杳然身边工作到现在,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未婚夫!
    涨红着脸憋了半天,她干巴巴挤出一句:帅吗?
    没见过。林杳然微微一笑,应该还不错。
    华桦拼命掐人中。
    终身大事哎,老板怎么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不是去菜市场挑萝卜!
    那你到底想订这个婚吗?
    林杳然还真思考了一下。
    没什么想不想的,就这样吧。
    *
    订婚当日。
    华桦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林杳然,忍不住吐槽道:我以为你会换套衣服的。
    林杳然委屈巴巴,换了呀,今天是蓝格子。
    华桦扶额。
    裕园路车不能开进去,你就停在这里好了。
    到达后,林杳然下了车,提起放在后座上准备好的礼物。
    那你小心点哦,我等你。
    华桦望着林杳然独自走在梧桐树荫下的背影,细瘦伶仃,心里莫名涌起酸楚的感觉。
    虽然老板从没主动提过家里的事,但她还是隐约知道一点。老板好像出身世家,却亲缘疏离,平时只有爷爷会主动关心他。
    至于父母,逢年过节才有难得的电话。很简短,哪怕老板语气始终笑盈盈的开心,可她听得出来,对方实在无话。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过得怎样。
    老板太乖了。
    乖顺地接受一切安排,乖顺地和不认识的男人订婚。他一丁点都没为自己想过,却会花很多功夫,去精挑细选那些别人眼中可有可无的礼物。
    华桦?
    正靠在车边生闷气,华桦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竟然是李兆。
    你怎么会来这儿?
    异口同声。
    华桦:我送老板。
    李兆点点头,我送死。
    *
    素日安静的贺家老洋房终于在今日迎来难得的热闹,两家相识的亲朋至交都欢聚于此,共同见证这场私密但隆重的订婚仪式。
    在侍者的引领下,林杳然穿过庭院,绕过回廊,来到会客厅的大门前。
    请进。侍者握住造型古朴的球形手柄。
    等一下。林杳然竖起两根食指,抵住唇角,撑起上扬的弯弯弧线,于是毫无表情的淡漠面容,便有了完美的笑容。
    维持着灿烂笑意,他抬腿迈步,朝前走去。
    门扉开启,酒香裹挟人声扑面而来。
    又刹那安静。
    所有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孟芸芙的儿子?
    她当年在最红的时候突然宣布退圈,就是因为要嫁林远枫?
    可惜,好不容易才进林家大门,没过多久就香消玉殒。
    唉,有运没命啊
    刻意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还是如险恶的虫豸,挠骚着细小趾爪,窸窸窣窣钻进林杳然的耳道。
    垂在身侧的细白手掌用力攥紧成拳,又泄气似地松开了。
    叮。
    酒杯不轻不重碰击托盘的声音。
    一个身裹黑裙的女人漫不经心地横掠过凌厉美目,刚才几个说闲话的客人不由一颤,立刻噤声。
    然然,终于见到你了。她踩着细高跟,裙摆摇曳地走向林杳然,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给了他一个散发着爱马仕尼罗河花园香味的拥抱。
    起码持续了十秒。
    林杳然微怔,女人冷艳深刻到几乎带有强烈攻击性的容貌,和另一张曾在西壬影业官网上看到过的脸,毫无违和感地重叠在了一起。
    于是心下了然。
    方阿姨,您好。
    方荷芝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要这么生疏嘛,叫我方妈妈好了。
    林杳然笑笑,示意侍者把礼物拿过来。
    这条喀什米尔蓝宝石项链是送给您的。
    哥哥!林萤摇着小辫子蹦蹦跳跳过来,小萤的礼物呢?
    林杳然俯下身,亲了亲她圆嘟嘟的小脸,当然也有啦。
    然然,最近身体还好吗?有按时吃药吗?
    见林远枫挽着秦璇并肩走来,林杳然笑得更欢畅了。目光穿透厚厚的镜片,凝在他的脸上。
    笑得够了,林杳然悠悠转身,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微微偏过脸,以只有林远枫能听到的音量说:还死不了。
    *
    距订婚仪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可另一个主角始终没有出现。
    逐渐尴尬的氛围中,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越来越多,贺裕辞和林鸿的脸色也明显不太好看了起来。
    林杳然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长腿端正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纹丝不乱,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况且,结果早已心知肚明,不是么?
    小秋电话一直打不通,派出去找他的人也没消息。贺尧满脸无可奈何。
    贺裕辞拐杖往重重一顿,他今天敢不来,以后就别进贺家的门。
    贺爷爷,您不要生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尊重贺秋渡的决定。林杳然温言相劝。
    软软的声音,浅浅的笑容,乖得让人心疼。
    贺裕辞满腔怒气顿时哑火,只能硬憋着。
    方荷芝掐了一把贺尧,低声问:你儿子不会有人了吧?
    怎么可能,你生的儿子你还不清楚吗?他几时正眼瞧过别人。
    方荷芝沉吟道:难说,娱乐圈鱼龙混杂,这也是我当初反对他进圈的原因。
    贺尧一摆手,不可能,你知道《周刊文秋》是怎么写你儿子的吗?
    《周刊文秋》是国内影响力最大的娱乐媒体,啥都敢写,谁都敢搞,只要它一爆料,就绝对是直冲热搜的大料。就连西壬影业这种业内霸主级别的娱乐公司,都将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却又无可奈何。
    记者孜孜不倦蹲了你儿子大半年,什么收获都没有,他还成了圈里唯一被认证的什么永远不塌的海景房。贺尧顿了顿,神色一肃,你记不记得,小秋当年从那个什么村回来之后,竟然吵着要回去,说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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