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脑子扔在车上,已经放弃思考了。
    她们的关系近了一步,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意,但是,向云突然变成一个智障,林栀心也有些大跌眼镜。
    影厅的灯光暗下来,电影序曲回响在影厅里,林栀心没再说话,向云靠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心情缓缓放松下来。
    她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懊恼极了,很担心林栀心对她印象改观,会不会考虑结果就变成了别的可能。
    想到此处,她心慌意乱,急忙睁开眼去看林栀心,林栀心的视线落在银幕上,侧对着她,光影明灭的侧脸线条柔和。
    恰巧有暖红的光从银幕上投射下来,映照在林栀心的眼睛里,好看极了。
    许是感觉到来自身侧之人的目光,林栀心侧了侧头,视线与向云撞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林栀心微笑起来,抓起一枚爆米花,送到向云嘴边:
    吃么?
    紧张焦躁的感觉刹那间就消散了,林栀心对她的态度一直如此温柔,倒是她自己,矫揉造作东想西想,却模糊了她邀请林栀心来看电影的初心。
    想多一点时间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差点被她搞砸了。
    瞎紧张什么呢?她暗自吐槽。
    林栀心举着爆米花等了一小会儿,向云却好像在发呆,她无奈极了,想着要不要把手收回来,这时,向云总算开口了:
    吃!
    她有些着急,张嘴就含住了林栀心递来的那枚爆米花,柔软的嘴唇与林栀心的指尖碰在一起。
    林栀心收回手,下意识地将食指与拇指捏在一起,轻轻摩挲。
    见向云吃东西气势汹汹,林栀心很怕她咬住自己的舌头,便将刚才买的奶茶也递过去,又忍不住操心,叮嘱道:
    小心点,别呛住了。
    向云吃吃喝喝还要看林栀心,忙得不亦乐乎,整场电影下来,有些什么剧情她都不知道。
    她时不时就朝林栀心偷偷瞄一眼,林栀心一回头,她就一本正经地转头盯着屏幕,像个小孩儿似的,似乎还以为林栀心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几次三番之后,林栀心便由着她去了。
    电影散场的时候不到五点,她们从电影院出来,林栀心在与向云复述刚才电影里的主要情节,向云听得津津有味,她心里觉得听林栀心讲故事比看电影来得有趣多了。
    林栀心与向云商量接下来的安排,这个点儿吃晚饭还太早了,向云主动提议:
    今天回去吃吧,我来做饭。
    距离上次请林栀心吃炒饭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这阵子向云忙着工作上的事情,也很少自己下厨,今天这个日子对向云而言有些特别,她难得想一展身手。
    林栀心欣然应邀,向云心情愉快,开着车回到小区,在楼下小超市里买了些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楼。
    她们进屋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娱乐节目,林栀心问起向云工作上的事情,向云如实说自己暂时还没找到满意的工作。
    林栀心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但向云自己却不以为意,又随便聊了两句,向云便进厨房忙碌起来。
    向云拿了些碗碟出来涮洗,一边摘菜,一边哼着小曲,整个人的状态与前阵子相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把禁锢着她灵魂的枷锁从她的肩膀上脱落下来,再也不能束缚她的脚步,影响她的喜怒哀乐。
    这一刻的向云,仿佛在发光。
    林栀心斜靠在厨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向云聊着天,她能感觉到向云由衷地欣喜,炒菜时脸上也总带着两分微笑,让她身边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沾染上愉悦的心情。
    今天这么开心呀?
    林栀心微笑开口。
    向云像个孩子似的,欢喜和忧愁都写在脸上,非常容易读懂。
    嗯,开心。
    她敞开心扉,不再掩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坦率得令人不可思议。
    林栀心跟着笑起来,她走进厨房,从向云手里接过未洗完的菜叶:
    你先去蒸饭,洗菜就交给我。
    好。
    向云的眼眸里漾起氤氲的笑意,心满意足。
    第六十三章 叛逆
    这天,林栀心在向云家里用过晚饭,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到晚上十点多,林栀心有了些困意,就起身告辞。
    向云将她送到门外,直到林栀心关门落锁,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回到安静下来,清清冷冷的屋子里。
    明明和以前没什么分别,但此刻,向云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想着不久前林栀心还在这里和她聊天,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总归是不一样了,她的心不在这里了。
    但林栀心与她之间只隔了一条走廊,明天早上起早一些,下楼去跑步的话,说不定还能街头偶遇。
    这样一想,向云的心情又好起来,她去浴室洗漱完毕,穿好睡衣靠坐在床头,给林栀心发了一句晚安的语音,就准备早早睡下,明天碰巧起个早。
    但她才刚躺下,手机就震动起来,她以为是林栀心给她回了消息,于是翻身坐起,同时伸手去抓手机。
    当她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颗愉悦的心陡然沉了下去,是她的母亲周玲打来的。
    这么晚了,周玲还给她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她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向云?!你快回来!你爸出车祸了,这会儿还在市医院!
    电话一接通,周玲激动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震得向云耳膜刺痛。
    向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玲说的是什么,她拿手机的手猛地僵住,旋即脸色泛白,胳膊开始发颤。
    听筒里有周玲惊慌的呜咽声,向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迟疑地问道:
    这么大晚上的,他怎么出的车祸?
    他和隔壁的老张出去喝酒,回来路上被出租车撞了,人刚送进医院,你快点回吧!
    周玲还在哭,向云又问了两句向义军的情况,周玲答不出来,说她自己也是在接到电话通知后才赶到医院,还没见着向义军,不知道具体如何。
    向云一边安抚周玲,一边翻身下床翻找衣服,刚换了衣服就急急挂了电话,然后拿上钥匙、手机和身份证出了门。
    她一路坐电梯下楼,本想和林栀心发个消息,但考虑到现在已经十一点多,林栀心多半已经睡下了,而且事情到底怎么样也没有定论,没必要叫林栀心担忧。
    所以她又暗灭了屏幕,打算等明天早上再说。
    她下了高速直接把车开去市医院,在前台查到向义军的信息,值班护士告诉她向义军已经出了手术室转普通病房,向云一路悬着的心便落了地。
    转了普通病房,说明人还在,伤势也没到垂危的地步。
    她谢过值班护士,按照护士给的房号去了住院部,找到向义军所在的病房。
    向云一路惴惴不安地过来,进病房门却愣住了。
    但见向义军靠坐在病床上,一只脚上打了石膏,用绳索吊着,他精神状态不错,脸色红润,也没有刚做完手术后的疲惫,还在周玲的照顾下一口一口地吃水果。
    床边除了照看向义军的周玲外还站着一人,是正在和二老聊天的梁文致。
    来之前向云听周玲的语气真的以为向义军这次事故特别严重,满心焦急跑回来看到这一幕,她既庆幸向义军没出大事,又为周玲一惊一乍感到无可奈何。
    她在门口顿了脚步,犹豫了将近一分钟,才整理了好心绪,朝向义军走过去。
    爸,妈。
    梁文致听见动静,回头看到向云,眼底掠过闪躲和愧疚,但很快又抬起目光,朝向云挤出一抹笑容:
    你回来了。
    向云扫了他一眼,没理他。
    至于他为何比自己先赶来,多半是周末回家,恰好在这边,所以向义军一出事,他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向义军原本还高高兴兴的,但一见到向云,他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不等向云再说什么,他已经开口,先声夺人:
    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非要等到我们出个事儿才能见到你人影儿?平时电话也没一个,真是反了天了!
    向云于是又一次停下脚步,沉着脸站在病床边。
    她神情复杂,心里余留的紧张和担忧也在向义军没由来的指责中沉淀下去,但她顾忌着向义军的腿伤和心情,没有与他犟嘴。
    等向义军说完了,她没理会向义军的抱怨,转而问起他的情况:
    你现在怎么样?都伤哪儿了?肇事司机抓到没有?
    向云从小到大都乖觉顺从,所以偶尔不听向义军和周玲的话,他们就觉得向云叛逆不服管教,向云无视向义军的斥责,令向义军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蹿升上来:
    你还好意思问啊?自己不会看吗?我这腿上的石膏是难道是个摆设?肇事司机的事情人文致都给我们安排好了,也不知道你这个性子是随了谁,真是白养了你,冷漠又自私!
    向义军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向云,向云脸绷不住了,心里烧起一股无名火,当场爆炸:
    是,我自私,你们倒是一个赛一个宽宏无私!我真的贱专程跑回来挨骂,你既然不欢迎我以后就别给我打电话!谁爱照顾你让谁照顾!
    她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向义军和周玲愣了一下,向云当面与他们翻脸还是头一遭,让他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但很快,周玲就站起来,皱眉斥责:
    你上哪儿去?!工作都没了,还能去哪儿?
    向云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周玲,随后惊讶的目光又扫过一脸惊慌的梁文致,心里便明白了,肯定是梁文致漏了口风。
    但不等她质问梁文致,周玲先给她数落上|了:
    你一个女孩家,读到硕士了又怎么样?这不还是个找不到工作的赔钱货?又倔不肯结婚,文致哪里不好,你偏看不上?现在本事不咋滴,脾气倒是见长,还学会顶嘴了!
    向云气得浑身发抖,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两个对她冷嘲热讽的人就是她的爸妈。
    多年来积压在她心头的委屈和怒火顷刻间爆发,她忍不了,也不想忍了。
    向云红着眼睛,愤声斥责:
    你们还想要我怎样?!养条狗还能有几分感情,你们这么些年怎么对我的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读大学读研究生花你们的钱了吗?每个月你们的生活费都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
    她越说越气,自己日复一日地忍受他们的白眼,这两个人全将她的乖顺视作理所当然。
    向云!这是在医院,小点儿声,他们是你爸妈,你好好说话!
    梁文致试图拉住向云的手,岂料向云一巴掌将他的胳膊挥开,瞪着眼指着他的鼻子怒斥:
    还有你!梁文致!别在这儿惺惺作态,我看了犯恶心!你谁啊就来教训我?
    既然大家要把话说明白,那我就再跟你说清楚一点,我忍你很久了,什么事情摊开了说不行,非得玩那些阴的?
    她回头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随后一脚踢开柜门: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我,向云,是个同性恋,你们要是觉得恶心,那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法院做个申请,从此断绝关系!
    她不想继续窝窝囊囊地过了,她要再努力一次。
    林栀心说得对,忍一次,就要再忍十次百次,生活是自己的,总不能一辈子为父母而活,她自己可以忍,但林栀心呢?
    她不把话和向义军周玲他们说明白,以他们的为人,以后会如何看待林栀心?
    即便她和林栀心之间还有一段路要走,并没有真正在一起,但林栀心给了她希望,她就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不计后果,不较得失,至少她要他们知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自己的未来要自己争取。
    梁文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向义军和周玲在短暂的愣怔之后脸色大变。
    他们都想起了一件往事。
    向义军气得一下子翻坐起来,却不慎扯痛了腿,疼得额头冒出冷汗,他却顾不得腿伤,面色狰狞地怒斥:
    你简直是疯了!
    周玲拦住向义军,唯恐他的腿伤恶化,嘴里却不住呢喃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向义军情急之下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哐的一声砸在向云脚边。
    滚烫的开水打湿了向云的裤脚,烫伤了她的脚踝,但她却像是没感觉似的,站在原地没动。
    向义军红着眼睛,朝向云愤怒至极地咆哮:
    滚!我没你这么个神经病的女儿!别再回来了!
    向云冷漠地看着他们发疯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一刻,究竟谁更像神经病。
    她拿着自己的包,冷漠地瞥了一眼呆滞中的梁文致,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走了。
    第六十四章 小说
    向云提着包离开医院,直接跑去停车场,开了车准备回祁州。
    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向云拿起来看了一眼,见来电显示是梁文致,她直接将手机关了静音,驱车从医院出来,沿着河岸将车开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她在路灯下停车,灯光昏黄,不时有车从旁经过,车灯明晃晃的。
    向云伏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沿岸的风景,心里出奇的平静。
    明明刚刚才和父母大吵一架,与梁文致彻底闹掰,但她却不觉得紧张难过,甚至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或许是矛盾积压到了极致,必须有个宣泄的口子,也或许是因为林栀心的陪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不后悔自己今天在向义军的病房里说的那通话,她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打算了。
    向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梁文致没再给她打电话,但不停有新的信息进来,向云冷着脸不去理会。
    她从来没有想过不赡养她的父母,甚至一度想修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们既然不肯改变,那她只好果断一点。
    血缘和法律上的联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她也并不是非得要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但她的态度必须明确,否则,他们就还将她的顺从当做软弱可欺。
    除了每个月给他们准备生活费之外,她不打算多考虑什么,再也不想被父母的言行束缚了。
    向云连夜将车开上高速公路,准备回祁州。
    眼看即将下高速公路,她的手机忽然又闪烁了一下,向云心里像是有所感应,于是伸手过去,将手机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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