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王和茉莉那么可爱,怎么会麻烦,好啦,别想了,来,吃菜。
    向云将菜碟朝林栀心推过去一些,将话题引开,让她不用担心两只小猫了。
    林栀心也放宽心,开始认真进餐,与向云聊着天,不时啜饮两口梅子酒。
    不一会儿,向云两杯梅子酒下肚,脸上晕起一层浅浅的潮红,人看起来还挺清醒的,但话却变多起来:
    唔林老师,你不知道,我爸妈这两年催婚催得紧,简直烦透了。
    她垂着眉眼,絮絮叨叨地抱怨,唇角紧抿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林栀心有些意外,向云以前从来不与她说起自己父母的事情,除了那一回喝醉了,才像这样抱怨自己的不如意。
    她张了张嘴,试探着接话:
    那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呢?以你的条件,对象应该不难找啊,是没遇到合心意的人吗?
    她说着,还瞥了一眼向云的酒杯,隐约猜到向云为什么会这样。
    这人可能有点醉了。
    只是,向云的酒量原来这么差的吗?
    向云喉头滚了一下,用力吸了吸鼻子,再自行倒了一杯梅子酒,拿到唇边,一饮而尽,遂长叹一声:
    合心意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碰见?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不止是耽误了自己,也是耽误了别人,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想稀里糊涂地结婚。
    说完,她又苦笑一声:
    有时候就算碰上了喜欢的,也未必就能在一起,还是一个人过比较自在。
    林栀心心头一动,问道: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时候的向云像个乖宝宝,林栀心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听见林栀心的问话,向云犹豫了一下,最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嘴唇颤抖,嗫嚅着说道:
    也许有吧。
    林栀心顿时心尖一颤,一种莫名的心绪涌了上来,既酸涩又忐忑,还有两分无法抑制的期望和侥幸。
    她想弄清很多东西,又唯恐被向云看出自己真实的目的,晦涩难明的念头在她心里盘绕一圈,才试探着问出口:
    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这一回,向云没有立即给出回答,她咬着唇,眼里猝不及防地蕴起泪花。
    林栀心慌了神,试图补救:
    要不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向云抬起头,莹润的目光凝望着林栀心的脸庞,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许多说不完的话语,看得林栀心心里发慌,好像自己心里的秘密被一眼看穿了似的,迫得她心虚。
    她闹不清,向云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向云这样说道。
    哪怕喝醉了,她潜意识里也明白,有些话不能对林栀心坦白。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然后拿起酒杯,朝林栀心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来,林老师,不醉不归!
    那洒脱的笑容上,两道泪痕还看得清晰。
    林栀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向云,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心里起起伏伏的是怎样的情绪。
    既酸,且涩。
    她端起酒杯,与向云对坐啜饮,结果一瓶梅子酒,其中大半都下了向云的肚子。
    林栀心付了账,扶着向云摇摇晃晃回家的时候,向云又发起了酒疯,一只胳膊搭在林栀心的肩头,扬着脑袋引吭高歌。
    她的音准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一首歌的歌词基本没在调上,偏偏她还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歌喉极为嘹亮,从餐馆到小区短短数百米,回头率百分之三百。
    林栀心一路掩面,真的很想将这个疯子似的女人就地丢弃,太丢脸了。
    好在这一回向云虽然醉了,但林栀心扶着她她还能自己走回去,一路磕磕绊绊,倒没费太多力气。
    她将向云送到家,从向云的衣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又扶着向云去了卧室。
    向云一身酒气,倒头就睡,林栀心替她脱了外衣和鞋袜,用热毛巾帮她擦脸,动作娴熟,轻车熟路。
    她已经像这样做过好几次了。
    偏偏每一回,向云都不长记性。
    林老师
    向云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又开始说起梦话,竟是唤着林栀心。
    林栀心手上动作一顿,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目光落在向云开合的嘴唇上,等着她的下文。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后文。
    林栀心意识到自己居然等向云说梦话等了五分钟,顿时懊恼,可能她也喝醉了,才会和向云一样发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无端蹿升起来的酸涩和失落,替向云解了内衣衣扣,又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顺便掖好被角,这才起身暗灭了卧室的灯朝屋外走。
    当她将房门轻轻扣上,伴着咔哒一声轻响,昏暗的卧室里又响起细弱的梦呓声:
    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四十五章 古镇
    那一天向云睡梦中鼓足勇气的告白,林栀心没有听见。
    向云第二天醒来,将头天晚上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只记得自己请林栀心吃饭,最后却喝高了,肯定没有付钱。
    她又羞又窘地找林栀心道歉,林栀心笑说一顿饭而已,意在庆祝,谁请客都一样,这件事就此揭过。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中秋节三天假如期而至。
    向云提前和林栀心约好了时间,假期第一天早上,两人收拾整理了东西,将行李箱搬上车。
    林栀心抱着猫笼在副驾上坐好,向云开车上高速,一点也不拖沓。
    狮王和茉莉一开始有点不适应,挤在一起,对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不时发出微弱的声音,林栀心打开猫笼的门,伸手进去摸两只小猫的脑袋,它们闻到熟悉的味道,乖巧地磨蹭林栀心的手掌,渐渐安静下来。
    向云抽空瞥了一眼,林栀心恬然微笑着逗弄小猫咪的样子,温柔又美好。
    带着两只小猫一起果然是对的,向云不禁想道。
    它们很依赖林老师啊。
    向云感叹一句,林栀心之前还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们,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担心其实都是不必要的。
    像林栀心这么温柔的人,肯定能给两只小猫更加细致的照料。
    林栀心眉眼一弯,笑意渐深,她瞅着这两个小家伙,仿佛看着自己的小孩似的,目光中充满宠溺和关爱:
    我常跟它们待在一起,所以熟悉一点。
    遇见林老师,它们是幸运的。
    向云喃喃低语,声音很小,不知道林栀心是否听清。
    集中注意力开车很容易疲倦,林栀心不时和向云聊天,削减了倦怠感,中途林栀心提议到休息区停车休整,向云没有异议。
    两个小时的车程,向云开得比较稳,中途又停车休息,她们早上九点出发,十一点半才抵达奉鸣。
    道路盘曲,遥遥能见远处古镇,坐落在青山下,往来有很多车辆,游人络绎不绝。
    像这样的古镇,每逢节假日,总有许许多多的游人前来度假,何况奉鸣的手工月饼远近闻名,中秋佳节,旅客比平时更多。
    镇内不允通车,向云照着导航找过去,在附近规定的停车点停好车,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向云拉着行李箱,林栀心抱着笼子,她们徒步走进古镇,找到提前两周订好的民宿,在前台登记,回到房间的时候,两人都非常疲惫了。
    我们打电话叫餐吧?
    向云脱下外套,提议道。
    她们订的是一个标间,向云主动选了靠墙这边的床铺,把靠窗的那一张让给林栀心。
    林栀心将两只小猫的笼子安置在床头,烧了一壶热水兑上羊奶粉喂猫,听向云如此说,她笑起来:
    刚来就叫外卖呀?咱们休息一会儿,下楼看看有些什么吃的吧?
    向云不过随口一问,既然林栀心有了安排,她就顺势应下来:
    也好。
    小猫吃饱喝足,蜷在一起睡了,向云和林栀心结伴下楼。
    走到楼梯口,向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梁文致的名字。
    向云的目光微黯,林栀心跟着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下回头等待向云。
    犹豫了几秒钟,向云还是按下接听键,应道:
    喂。
    同时,她抬头朝林栀心示意稍微等一下。
    听筒里很快传出梁文致的声音:
    向云,你中秋节回家吗?我打算回家一趟,如果你也回去,我们可以一起。
    虽然今天就开始放假,但事实上,明天才是中秋节。
    自从上次生日会上经历了难以形容的尴尬,向云就下定决心,要和梁文致保持距离,不给他任何机会和念想,所以她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约了朋友,就不回去了。
    电话另一端的人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些急促,却又隐忍克制地追问:
    是同事吗?
    向云不想让林栀心等太久,急于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通话,便道:
    不是同事,我现在没在祁州,这两天都不会回去,还有事,先挂了,哦,对了,中秋节快乐,请你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说完,她不等梁文致回答,径直挂了电话。
    和梁文致认识那么多年,她少有像这样失礼的时候,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疲于应付这样的试探。
    那一次又一次看似保有分寸的好意,不断消磨着她的耐心,让她渐渐生出厌倦的情绪。
    若不是看在父辈故交的渊源,她可能会狠下心切断和梁文致的联系。
    她不愿接受对方明明有所求却又克制隐忍的好意。
    继续拖下去,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就当是她自作多情好了,她想结束这样毫无意义的纠缠了。
    向云放下手机,朝林栀心快步走过去:
    梁文致,你之前见过的,问我中秋的安排。
    明明林栀心没有问她电话的事情,她就主动坦白,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林栀心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两分柔和的弧度,眼里流淌着柔和而温暖的笑。
    街道很窄,游人却多,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角落里生了青苔,道路两侧是旧式的木楼,最高的只有三层,经过修葺之后,开了许多土产店铺和餐馆,二楼三楼则多为民宿。
    小路延伸出去,行人三五成群。
    远处还有石桥磨坊,大片农田,一副乡野田园的好景象。
    时值饭点,道路两旁的小餐馆全都人满为患,向云和林栀心干脆沿着古镇的街道慢慢朝前逛,不时买一点小吃,等一条街逛完,肚子也填饱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充足,走在背阴的小镇街道上还不觉得热,但到了没有遮挡物的空地上,直射的阳光就显得过于炽热。
    向云和林栀心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甜筒,并肩坐在一棵参天古树下。
    这棵树有些年代了,树干很粗,可能十个人手牵手才能抱住它。
    金灿灿的光斑洒落在她身上,最亮的一点在她的额头形成一个小光点,光点很亮,她整张脸仿佛在发光。
    她伸出一只手,像患了中二病的少女,五指摊开,看光从指缝间穿过时形成的光影。
    林栀心侧头,向云看着层层叠叠的枝桠,而她看着向云,见阳光星星点点地落在向云的脸庞、肩膀。
    喧闹的街道突然安静下来,从四周走过的行人变成无声的旧电影,喧嚣的蝉鸣更烘托了树荫下的寂静。
    林栀心心中浮现一股隐晦的冲动。
    想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靠在向云的肩膀上。
    她们是朋友,这种程度的接触,应该不过分吧。
    她任性而自私地安慰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偏了偏身子,朝向云靠近,将她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几毫米。
    中午回去休息一下,睡个午觉吧。
    向云透过树荫枝桠间的缝隙看向天空,微笑提议。
    林栀心蓦然回神,立即坐直了身子,垂头应了一声好。
    像是感受到林栀心的惊慌,向云收回手看向林栀心,但见林栀心埋着脸,轻轻舔了一口甜筒上白色的奶油。
    林栀心给人的感觉非常柔婉,哪怕是舔奶油这么可爱的动作,落在向云眼中依旧是恬静温婉的。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斑驳的缘故,向云感觉林栀心的耳朵好像比平时红一点。
    阳光洒在林栀心颀长的脖颈上,一粒粒光斑泛着柔白的光芒,引着向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一些,直至领口。
    甜筒快化了,要滴到手上咯。
    林栀心没有回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向云手里的甜筒,局促地提醒道。
    她不知道向云是不是在看她,羞涩而惊慌的心绪令她有些难堪,心跳乱得一塌糊涂,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冲动懊恼自责。
    向云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放肆,匆忙垂首,乳白的奶油果然从蛋卷边缘滑下来,滴在她的手指上:
    啊滴下来了!
    她连忙低头,张嘴咬了两口,把化掉的部分舔干净。
    再抬头时,奶油绕着她的嘴唇形成一个白圈。
    噗。
    林栀心看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窘迫惊慌的情绪散了些,她从手包里取出纸巾,不假思索地抽出一张,伸手去擦向云嘴角的奶油。
    她的手指隔着一层纸巾触碰到向云的嘴唇,刹那间,向云和林栀心同时僵住了。
    向云慌得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僵直着背,动也不敢动,唯恐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泄露了她无处安放的小心思。
    林栀心比她镇静很多,一瞬间的愣怔后,她很快回过神,眼睑微阖,隐匿了瞳孔中幽微的神光,小心又自然地移动纸巾,将向云嘴角的奶油全部擦干净。
    谢,谢谢
    向云暗恼自己不争气,简单的两个字被她说得磕磕绊绊,像是舌头打了结似的。
    林栀心放下手,眉眼一弯笑起来:
    不客气。
    垃圾桶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她将那张擦过向云嘴角的纸巾捏在手里,没有随地丢弃。
    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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