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倒不怕这个,很快领命而去,结果一上城头就被吓了一跳城墙上打得何止是激烈,叛军成批成批的翻越城墙,如今已是短兵相交,甚至就连在城楼上督战的皇帝陛下,佩剑上也染了血。
    面对这般情形,直面扑到眼前的叛军,上来打探消息的禁军哪里还记得回去报信?他抽出腰间的佩刀便顺手斩杀了一个敌人,然后就听不远处皇帝沉声鼓舞士气:将士们别慌,很快会有援军到来,朕已派人去京郊大营调兵,只需守住宫门便可。
    这话听在耳里却并不能让人安心,毕竟禁军们谁不知道京郊大营有多远?真等人来起码也得是一两日后了,远水解不了近渴,逼宫造反的人哪能拖那么久?
    逼宫的叛军也不慌,毕竟骁骑营和兵马司都反叛了,京城城门已闭,出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只将皇帝的话当做安慰时,事实证明天子的金口玉言并不是玩笑城楼上正打得如火如荼,远处却忽的传来一阵号角声。久在京城的兵士们或许对这声响还有些陌生,但没人会不认识那声音,正是军队集结进攻的信号。
    宫门前对峙的双方听到这动静齐齐一愣,紧接着城楼下的信王就变了脸色。而皇帝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举目望去,已能看见远方旗帜招展。
    第97章 穷途
    号角声还离得远, 但没有人会怀疑援军的到来。
    城墙下的信王脸色数变,附逆的将军们脸色更是难看。兵马司指挥使一下子就拽住了骁骑营统领, 脸色难看的质问道:城门不是早就封闭了吗,怎么会有军队来得这般快?
    骁骑营统领的脸色同样不好,旋即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旧守在城楼上的那一角冕袍:是皇帝,皇帝早有准备,不然京郊大营的军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是啊,京郊大营的人来得太快了,从他们逼宫到现在满打满算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真要是毫无防备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调来兵马?而且京郊大营的兵马要调动也不是一句话的事, 得提前由皇帝赐下虎符,否则谁也别想调动一兵一卒。
    反应过来的众人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信王, 毕竟当初信王拉拢他们时就说过,他在宫中有内应,先解决了皇帝再逼宫基本就是万无一失。结果现在可好,皇帝没事,他们倒快成瓮中之鳖了。
    信王却没看他们,只死死的盯着城楼上的皇帝。
    倒是信王身边的亲信眼见不好, 忙劝道:王爷, 援军要来了,咱们赶不及破城, 不如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回去封地, 就能再拉起人马
    这劝解不能说不对,但信王之所以选择回京动手,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七年前那件事到底还是对他影响颇大,被遣出京不说, 先帝就连封地都给他换了一块。从原本富庶的鱼米之乡,一下子换成了穷乡僻壤,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治理出些成绩,可豢养的私兵却着实有限。而且不说打仗是要钱的,更重要的是没个说得过去的旗号,总之想要举兵是难上加难。
    当然,兴兵谋反不易,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就在信王犹豫之际,便见城楼上皇帝再次露面,冲着下方的叛军喊道:援兵已至,尔等还不速速投降?除逆王主谋外,凡放下武器投降的将士,朕赦其死罪!
    这时候战场还是闹哄哄一片,皇帝一个人的喊话没多少人能够听见,但旋即他身边的禁军便齐声将这一段话大声重复起来。那一声声呼喊落下,振聋发聩一般,将原本就因援军到来而显出动摇的叛军军心彻底瓦解,就连已经登上城楼的叛军都渐渐停下了动作。
    哐啷一声,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武器,旋即类似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宫门内,刚赶到不久的安阳听到喊话和缴械的动静,便知道这场战事战局已定。她如今胆子也大得很,索性不等那一去不回的探路禁军了,自己提起裙角就往城楼上奔去。
    宫门外,信王同样明白大势已去,可和亲信不同的是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脱身的可能。于是一咬牙,索性冲左右道: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皇帝此言不可信。
    此时还在信王左右的除了他的亲信,也就只有骁骑营和兵马司的将领了。这些人和普通军士不同,他们平日里位高权重,自然比普通士卒命贵,可真搅和到了这样的大事里,皇帝可能会赦免那些只知道听命的普通士卒,却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信王一番话说得众人越发惶惶,兵马司和骁骑营的几个将军对视一眼,突然生出了将他擒下赎罪的想法。只不过还不等他们动手,信王身边的亲信便不着痕迹的将信王护得更严了。
    没奈何,兵马司指挥使只好问道:王爷还想怎样?
    信王脸上尽是孤注一掷,闻言便答道:自然是再试试。
    几乎就在信王话音落下的当口,原本已经缴械投降的士卒中,不少人忽然又抽出了身上的短匕刺向身边的敌人。更有甚者还露出了袖箭□□之类的暗器,射向离得不远的皇帝。
    此时禁军已有些松懈,猝不及防之下中招的不少,就连皇帝身边的守卫也出现了空隙。
    安阳刚登上城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家皇兄中箭的模样。她蓦然睁大眼睛,脑子里顿时一片,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一声皇兄惊呼出声。
    顾不上城楼上的危险,安阳惊慌失措的向着皇帝奔去。许是她跑得够快,赶在皇帝倒下之前将人扶住了,然后看着皇帝胸口插着的箭矢,她一脸惊惶,想要伸手去捂伤口又不敢。然后看着看着,她便看出了不对,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开到有血流出来?
    正在安阳呆愣的当口,就见皇帝伸手直接将胸口上插着的那支□□拔了下来,然后揉了揉胸口沉声下令:反抗者,格杀勿论。
    此刻还在反抗的,便只有信王亲自训练的私兵了,他们是信王的死忠。而骁骑营和兵马司的人其实在看到皇帝现身起,心中便已然生了畏惧,之后攻城时每每望见城楼上那一角冕袍,心中都是彷徨的。这时候放下了刀剑,自然更不敢造次,一个个便跟鹌鹑似得蹲在地上。
    两相对比,信王的私兵就很显眼了,哪怕奋力登上城楼的有近半都是信王的人,这时候面对禁军的全力反扑也没了招架余地,很快就被禁军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而这边安阳也终于回过神来,怔怔的扭头问道:皇兄你没事?
    皇帝收回目光,便瞧见安阳吓得眼角都有泪花了,于是忙安抚道:皇妹放心,朕没事。说完怕她不信,还掀起冕袍一角给她看:战场上危险,信王都知道穿盔甲,朕自然也有所准备。这件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方才那一箭可没伤着朕。
    安阳听罢大大的松了口气,可不等她说些什么,却见皇帝沉下脸就开始训斥她:朕来这里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心里有数,好端端的你又跑来做什么?!
    与皇帝不同,安阳是真的毫无准备,只凭着一时冲动就跑来了。这时候但凡有人抽空砍她一刀,或者射她一箭,她就得将小命交代在这里。因此皇帝训斥时疾言厉色,安阳听得也是心虚不已,低着头半晌没敢反驳。
    这边兄妹俩还有空说话,那边信王看到最后的反扑也失败,眼底那一抹光亮终于彻底熄灭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伴随着号角声,已经能看见不远处军旗猎猎,直扑而来。
    亲信急得再次劝道:王爷,快走吧!
    事已至此,信王也是惜命的,哪怕他知道逃离的可能性太低,还是一扯缰绳准备撤走。
    可惜他已经耽搁太久了。事实上第一声号角响起时,京郊大营的军队刚入城,只是担心皇宫局势才先吹响号角震慑叛军。如果那时信王便能果断撤走,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可他不死心,又耽误这许久,再要走时莫说援兵已到近前,甚至就连身后的宫门都已经打开。
    皇帝下令开宫门迎敌,与援军内外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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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突然而至的叛乱,结束得也很突然。从信王兴兵逼宫,到最后一败涂地,前后所耗不过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对于信王来说,也是从云端到尘埃的落差。
    当然,已经结局已定的叛乱,对于某些人某些事来说却并不是结束。
    信王还没有被俘,即便他身边只剩下了最后几个死士,即便他已经被禁军和京郊大营的士卒重重包围。可只要他还提着剑,他还没有被按着跪倒在皇帝面前,他就没有被俘。
    双方莫名对峙着,信王提着剑的手都在颤抖,但最后的骄傲让他没有束手就擒。于是他等到了一个人,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包围着信王的兵马自觉退开了一条路,年轻的将军身穿银甲,骑着黑色的骏马出现在了信王面前。
    阳光不知何时又穿透了层层乌云,洒落大地,照射在那一片银甲上,晃花了信王的眼睛。他提着剑眯了眯眼睛,再开口时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徐沐,果然是你!
    徐沐翻身跳下了马背,手中同样提着一把出鞘的剑,却只冷冷的看着信王没有开口。
    信王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问徐沐余毒未清怎么能起得了床,问她如何避开自己眼线拿到的虎符,还想问她如何料到自己会在近日举兵可这些问题现在问出来,其实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成王败寇的结局已定,他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再翻身的机会。
    所以最后信王什么也没问,他忽的轻笑了一声,抬手抹去了颊边沾染的血迹,然后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死士,抬起手剑尖直指徐沐:我知道你想报仇,那就来吧。
    徐沐确实想报仇,她看着信王的目光中尽是仇恨,而如今不必再忍,提剑便杀了过去。
    城楼下,最后的拼杀已经开始,是徐沐的七年之仇,也是信王的穷途末路。
    城楼上,安阳却揪着自家皇兄的衣袖,望着双方交战的场面满脸担忧:皇兄,他们俩这是在打什么?信王都兵败了,直接让人一拥而上,将人拿下不就行了?!
    天知道安阳在城楼上看见徐沐领兵而来时有多激动就像曾经一次次变成动物,每一次救她危难给她安稳的都是徐沐一样。现在她重新做回了长公主,遇到信王叛逆逼宫这样的大事,领兵来救的人也还是徐沐。她既觉得理所当然,又止不住的怦然心动。
    可即便如此,安阳也觉得这时候与信王单打独斗的徐沐有点犯蠢。明明局势大好,她不必如此犯险的,毕竟前段时间徐沐受伤中毒都是她亲眼所见,想必现在对方也还未曾痊愈。
    皇帝低头瞥了眼自己被揪皱的衣袖,却很理解徐沐的选择,他道:皇妹你不懂。徐沐为了复仇已经隐忍了七年,她要的不止是信王伏法,她还想要手刃仇人。
    手刃仇人的事徐沐从未明说过,却是双方的默契,否则皇帝也不会还在这里等着。
    安阳闻言顿时沉默下来,再看向城楼下比斗的两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埋怨这世上最能理解徐沐仇恨的,除了她恐怕就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她曾陪着她出征北伐,陪着她经历生死,陪着她度过丧父的悲痛,又陪着她承受了先帝的不公。
    时至今日,终于等到恩怨得偿,她该为她高兴才是。
    第98章 得报
    安阳要收回之前的想法, 她现在一点都不高兴。
    哪怕明知道徐沐即将恩怨得偿,但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两人交战的场面,信王每一次挥剑都足以牵动安阳的心神信王不是志大才疏, 更不是浪得虚名之人, 至少在武力这方面不是。而现在他已至绝境, 面对徐沐这个仇人, 他是带着必死之心想要拉一个垫背的。
    战局胶着, 几次险象环生,甚至有一次信王的剑尖几乎是贴着徐沐脖颈滑过的。饶是安阳如今胆大了,见到这场面也不由惊得变色, 下意识上前两步扶住了城墙垛口。
    怎么回事,徐沐怎么会打不过信王?安阳俯视着下方, 不可置信的说道。
    她身后的皇帝也在观察下方战局, 闻言竟莫名有点心虚徐沐不是打不过信王, 只是她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原本的受伤中毒都不是假的, 她现在本就是虚弱的时候,还奉皇命往京郊大营跑了这一圈儿。一来一回两天的时间,为防错过时机还要急行军,疲惫可想而知。
    这样的情况下, 徐沐的战力至少要打个对折, 对上养精蓄锐的信王自然是吃了亏的。只不过手刃仇人的机会就这一次, 所以她不肯放弃, 皇帝也就没有阻拦。
    他又怎么好意思阻拦?明知徐沐状态不佳仍对她予以重任, 不过是因为徐沐与信王之间有着不可解的血海深仇,在骁骑营和兵马司都叛逆的情况下,皇帝最能信任的也只有她了。而现在徐沐完成了使命,他又怎么能再拦着人家报仇?
    皇帝于是没有说话, 只紧紧盯着下方局面。
    安阳本也是自己惊诧,并没有指望皇帝会说些什么,因此也没注意到自家皇兄的那点不自在。她又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刀光剑影闪过,自己可能比下方比斗的两人还要紧张。
    终于,安阳按捺不住,提起衣裙转身便向着城楼下跑去,皇帝也没有拦。
    城楼下宫门洞开,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宫门前后的青石板路上都染上了一层浓厚的血迹。尸体倒伏在路上,偶尔还能看见有断臂残肢散落满地,安阳却仿佛没看到一般踩着血水出了宫门,一步一步都能感觉到一种难言的黏腻,足使人头皮发麻。
    谁也没想到堂堂长公主竟就这样跑了出来,但好在这时战事已经结束,除了还在比斗的信王与徐沐之外,连投降的叛军都已经被收押。
    安阳跑得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包围圈的外围,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也很快给她让开了路。
    一心挂念着徐沐的安阳没有多想,便直接顺着禁军让开的道路走了进去,内圈的比斗却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徐沐几次险象环生是没错,但她这些年征战沙场,身手也早不是少时可比。所以再如何的险象环生,信王也没能真正伤到她,倒是信王养尊处优少了历练,身上已是添了几处伤。
    这时的徐沐就好像一个沉着的猎手,眼中有着势在必得的同时,本身也并不缺乏耐心。哪怕信王几次出言想要扰乱她的心神,她也不曾打乱半分步调。
    然而这样的良好的节奏,终于还是随着安阳的到来被打破了。
    彼时信王刚被徐沐一剑逼退,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一抹不属于战场的粉色。待看清来人是安阳的那一刻,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转剑刺了过去
    他已是穷途末路,之所以还在这里与徐沐比这一场,不过是不愿意就这样束手就擒,临死也还想拉一个垫背的徐沐与他仇怨颇深,不仅是徐沐恨他杀父,他又何尝不恨徐沐几次三番坏了他的事?现在安阳来得正好,且不提那日花朝他便怀疑两人有情,即便没有,拉上皇帝的胞妹垫背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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