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日那么重要,今日便早睡罢。宋逾白说着,将书平整地放到一旁,然后和衣躺下。
    先生不换衣服么?夏无心没忍住,又问。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宋逾白像是没听见一般,根本没理她,夏无心只得撇撇嘴,翻身滚到美人榻上躺下。
    宋逾白此人真是无趣,简直如同冻了一个冬日的冰,怎么都捂不热。
    罢了,如今只希望明日,能有个好结果,夏无心暗自想。
    这一夜夏无心睡得很沉,睁眼即是天明,只是招摇山比平逢山要安静上许多,周围也没有虫鸣鸟叫,唯有风声阵阵。
    夏无心伸了个懒腰坐起,转过身,险些被宋逾白吓了一跳。
    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正坐在桌旁,低头沉思着什么,露出精致的侧颜。
    醒了,就出去罢。宋逾白已经察觉到她的动作,头也没回,只屈起食指,在桌边轻敲两下。
    先生不同我一起?
    没空,我自有旁的事做。宋逾白说着,从一旁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夏无心的包裹,扔进她怀中,开门送客。
    夏无心习惯了她这样的排斥,道了声谢,然后大摇大摆走出门,往仙宫外而去。
    她腾云而行,所以并未花太多功夫,便到了昨日的大殿门口,一进门,只见众人已经到齐,熙熙攘攘站在大殿中,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昨日见到的紫衣女子正站在圆圈中间,往矮桌上放了一块巨大的灵石。
    无心!快过来!苏斜月垫着脚在人群中朝她招手,夏无心几步跑过去,停在她身旁,颇有些气喘吁吁。
    怎么来这么晚,三年一次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怎么办。苏斜月用衣袖拍打了下她的头。
    夏无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日睡得太沉。
    夏春秋和吉光神君已然站在了大殿前,二人负手而立,也没再寒喧说笑,气氛十分庄重,众弟子便也不敢言语,纷纷盯着那块灵石,紧张不已。
    能否有个法器,让修为更进一层,便只看今日了。
    师姐,我有些害怕,若是什么法器都没有,该如何是好?一旁的魏一犁抓耳挠腮道,将自己脖子都抓出了几道红印。
    苏斜月轻轻摇头:无妨,绝大多数修仙之人都能拿到法器,不过是好坏的问题罢了。
    夏无心闻言,心中稍稍放松了些,可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往常她同夏春秋作对,装作并不在意修为,只每日吃喝玩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变强的期望从未消失。
    弟子们已然挨个儿走上前,在池摇的引导下,将掌心放在灵石上,仙力慢慢灌入。
    第一个弟子是位师兄,他额头都冒出了青筋,眼睛瞪大,不肯眨眼,只盯着那灵石慢慢变色。
    过了一会儿,灵石上方闪过一束白光,一块儿玉佩出现在半空,然后忽然掉落,他急忙双手接住,忍不住笑出了声。
    师尊,是一块玉佩!他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抬头冲夏春秋大声道。
    夏春秋闻言微微颔首,挥手叫他下去。
    东逢上仙的弟子果然个个不凡,这玉佩看着普通,其实可不是块俗物。吉光神君摸着胡子笑道。
    下一个。池摇高声道,夏铮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着池摇笑了笑。
    池摇并没有看他,而是公事公办地指了指灵石,示意他将手掌放上去。
    夏铮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掌心接触灵石的一刹那,灵石突然焕发出夺目的光彩,随后一件庞大之物在半空出现,逐渐清晰。
    那竟是一柄长柄银叉,通体发光,叉身修长,尾部刻着几道龙纹,众人见状,纷纷发出赞叹声。
    夏铮更是狂喜不已,忙伸出双手接过,在手中掂了掂。
    东海银叉!这可不是件俗物,是老朽几年前去东海做客时,龙王亲自赠予的宝物,不愧是令郎,往后定能成一番大事。吉光神君见状也激动得胡子直颤。
    夏铮闻言更是得意,他看了一眼满目赞赏的夏春秋,随后远远回头,冲着夏无心挑衅得扬眉。
    他快步走下来,经过夏无心身边之时,咬牙说了声:仙契可在我手里,你等着输吧!
    夏无心轻嗤一声,偏头道:你别高兴太早。
    接下去的几个弟子都拿到了法器,虽然再没有超过夏铮的,但也都得到了心中所想,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最后,便轮到了夏无心。
    夏无心只觉得汗水从掌心涌出,她在衣衫上擦了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大步走上前。
    这位也是令郎吧,小小年纪便这般淡然处之,想必也一定不凡。吉光神君笑眯眯道。
    夏春秋干干地笑了几声,他忽然向前了两步,神情终于变得紧张起来,方才一直冷静垂下的手也在身后攥成了拳。
    夏无心感受到了夏春秋的眼神,她心中一跳,下意识抬手,接触灵石。
    灵石很凉,她竭力将仙力输入,等待着灵石变色。
    门又发出轻微的声响,夏无心紧张得浑身冒汗,她用余光看去,看见了一个雪白的身影,正悠悠漫步到夏春秋身后。
    宋逾白来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为何还没有动静?她将视线转回手中的灵石,心像是被一颗巨石砸中,疼了一下后,慢慢下沉。
    无论她用了多少仙力,灵石还是犹如死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无心眼睛都不敢眨,她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想别的,磅礴的失意正在慢慢将她裹挟,推入一片黑暗。
    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嗤笑,随后又是几声窃窃私语。
    夏无心抬起头,同夏春秋对视,只见对方眼中,满满的都是失望,一片无言。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这般,苏斜月站在一旁,不忍看到夏无心这副模样,急忙轻轻挥手,将池摇唤来,示意她将灵石拿下。
    直到灵石消失在眼前,夏无心终于反应过来,她没有法器。
    顿时觉得眼眶酸痛,心挤成了一团。
    第11章 砸山
    哎,无妨,许是老朽这里多年只出不进,没有适合令郎的法器呢,往后多是机缘,说不定能求得更好的!吉光神君摸着胡子笑了几声。
    让神君见笑了。夏春秋也弯着嘴道,但眼里却毫无笑意。
    夏无心依旧站在原地,吉光神君经过她身边,朝她肩膀拍了拍,然后大步离去。
    过了不知多久,大殿中的人也散得差不多,只有寥寥几人站在一旁,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掌心,温言软语道:无心
    苏斜月顿了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夏无心这般失意的模样,心中也跟着难受。
    你瞧,吉光神君也说了,许是没有适合你的法器
    不过是安慰之言,他自己都不会信。夏无心忽然开口,她忍住心底刀绞一般的失望,冲着苏斜月勾了勾唇角。
    一阵喧闹声响起,几人往这边走来,领头的便是夏铮,他显摆一般将东海银叉举在胸前,哈哈大笑,冲着梁路说着什么。
    随后走近夏无心,话锋一转:呦,这不是平逢山少主么,平日里的张狂劲儿怎么没了?
    夏无心听了他这小人得志的语气,默默将手攥紧。
    你别得意!夏无心咬紧牙关道。
    我自然是得意得很,这法器怎么说也是东海而来,方才试了试,简直威力无穷,劈开那巨石完全不成问题。
    哦对,别忘了我们的赌约,记得拿着你的法器,若是输了,我便叫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是个废物草包!夏铮哈哈大笑,眼神在她空空如也的手里打转,露出得胜的笑容。
    一旁的苏斜月看不下去了,秀眉立起,叱责道:夏铮,够了!
    谁知夏铮根本不听她的,反而朝她瞥了一眼,满脸堆笑,油嘴滑舌道:师姐,到时候让你看看这草包到底有多弱,你便能知道我的好了。
    你!苏斜月怒道,可她性子温良,一时哑口无言,气得红了眼眶。
    夏无心此刻只觉得头昏脑胀,方才的失落未曾减轻,又被怒意冲昏了头脑,一时眼神发狠,竟弥漫出几分犹如杀意一般的戾气来。
    这时,忽然有人从一旁开口,语气平淡冷漠,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夏无心。那人淡淡道,声音轻灵,却也冰冷。
    夏无心心头一颤,她抬眼看去,只见宋逾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一双琉璃目正看着她,对上视线后,慢慢移开目光。
    跟我来。她道。
    她本不想再和夏无心有交集,但想起夏春秋的嘱托,却又不好顾自离去。
    夏无心已经是一心的丧气,这种失望感犹如吞噬的烈火,让她整个胸腔烧灼着难受,这对一向颇有自信的她,打击并不算小。
    于是看着宋逾白的眼睛时,她险些模糊了视线,然后低头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此刻她是有些感谢宋逾白的,至少带她离开了伤心之地。
    身后夏铮还不知说着什么,夏无心一点都不想再听。
    为什么,所有人都有法器,唯她没有,难不成她真的天资差成了这般,连一个普通的法器都瞧不上她么。
    往常夏无心还想,若能求得什么上品,她便可以好好修炼,说不准真的可以飞升上仙,让自己真正的扬眉吐气。
    尤其是在夏春秋面前。
    可是今日这一盆冷水,可是将她浇了个透湿。
    她一路低头,眼里只有自己的脚尖,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不知走了多久,眼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人的衣摆,夏无心连忙停住脚步,却还是贴着宋逾白的后背撞了上去,脸蹭上了她的头发,淡淡的香气扑鼻。
    她愣愣地后退两步,继续低头一言不发。
    宋逾白被她一撞,本想回头责备,但看见夏无心难得无措落寞的神色后,忽然便说不出话来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摇头道:进来罢。
    她不知带她到何处,只能再次让她进了自己的厢房。
    屋中陈设未变,一切都如清晨一样,但夏无心的心情却已经低落谷底,她小声道了声谢,走回美人榻前,坐下。
    屋中一片沉默。
    夏无心知道自己向来心大,挨了那么多揍都未曾感到难过,但是这一次,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失意。
    而宋逾白这个地方,也似乎带着一丝安稳人心的气息,让她竟然难得地红了眼眶。
    宋逾白负手而立,站在窗边,忽然道:你如今在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夏无心说,她吸了吸鼻子,只是失望。
    没有拿到法器?
    夏无心点了点头,眼眶忽然一热,她呆呆地伸手去摸,但是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她好像真的从未流下过泪,如今的难过,也真的只是难过而已。
    美人榻上的人低头坐着,修长的腿无意识地垂下,鼻尖通红,像是呼之欲出,却只能憋着的模样。
    看着,竟然有些可怜。
    宋逾白皱起眉头,心中暗道,不可再对人产生怜惜,更何况是夏无心这般得寸进尺之人。
    先生,我真的这么差吗?夏无心忽然开口,她语气软了些,听着有些飘忽。
    宋逾白指尖拈过桌上的茶盏,她看向窗外,神色逐渐幽深,随后淡淡开口:法器,就这么重要么。
    夏无心闻言抬头,同她对上了视线,不知为何心尖像是被人拨了一把弦,忽悠忽悠直颤,宋逾白的冷静,似乎有疗愈人心的功效。
    世间一切没有这般绝对,即便是紧握在手的东西也会顷刻间消失。宋逾白声音仿佛缥缈在半空,幽幽传入耳朵。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息:你可知在天界,曾有一女仙,活了百年,从未有件趁手的法器,不是能力不足,而是所有由人造出的物件,都配不上她分毫。
    夏无心闻言,勾起了兴趣,只觉得心中的烧灼感淡了些,她往前坐了坐,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宋逾白,像是渴望她讲完。
    宋逾白被她这毫不掩饰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移开目光,继续道:那时六界都敬佩她,说她翻手为云,惩恶扬善,她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敬仰赞叹。
    然后呢?夏无心已经完全被这故事吸引过去,急忙追问,心中的郁结逐渐减淡。
    宋逾白睫毛忽闪了一瞬,遮盖住眼中的神色:没有后来,后来她死了。
    死了?夏无心从美人榻上蹦下来,眉毛拧成一团,这般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
    天界定罪,六界唾弃,天雷滚滚,永世不得超生。宋逾白像是真的在讲一个故事,平静又冷漠。
    夏无心还想追问,宋逾白却转身,不再多言,只开口道:好了,出去罢。
    过了很久没有回答,宋逾白有些疑惑,转过身,却险些和凑上前的夏无心撞在一处,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宋逾白心跳一顿,猛然后退。
    你做什么?她微微带着些怒意,但更多的是慌张。
    先生,我总觉得你说这话之时,似乎有些悲伤。夏无心说,然后忽然伸手,在她眼角抹了一把,随后摊手,先生眼眶湿了。
    你!宋逾白急忙别过脸,休得胡说!
    是先生的朋友吗?夏无心这次没有玩闹,而是认认真真道。
    宋逾白愣了一瞬,随后垂眸,忽略一瞬间心中的异样,那是许久无人关心的异样。
    不是。最后,她还是生硬地说。
    这一夜,夏无心还是死乞白赖地睡在了宋逾白的美人榻上,宋逾白既心软帮了她,也不好再赶她走,只得再忍一晚,睁眼到天明。
    翌日一早,众人一同集合在半山处,一群弟子各自带着法器,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只是夏无心一出现,这吵闹声便小了,转换成窃窃私语,还有人转过身,用余光去瞥夏无心。
    无心!魏一犁拉着苏斜月几步朝她跑过来,小声道,你真的同夏铮签了仙契?你疯了!
    夏无心看了看四周,心中了然,抬眼道:他已经昭告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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