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便翻着白眼道: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若连我儿子一并收了吧!
    梅老也翻着白眼儿道:白给你儿子当这么多年先生还不知足,贪得无厌!
    当时时砚没多说什么,谁知闺女拜师后,他直接将儿子和闺女一并打包扔给梅老,自个儿逍遥快活去了,留下信说去外地查看店铺情况,事实上去了哪里谁都不知,梅老放着那么大个儿一孩子还真能不闻不问?
    能怎么办?
    教呗!
    被时砚吃的死死地,这不就只能口头上占点儿便宜了。白教了小宝好几年,连个师徒名分都没捞着。
    这也是阿云喊梅老先生,听闻他生病就去侍疾,而梅老拼命给小宝布置功课,却不承认小宝是他徒弟的原因。
    对她爹和先生之间的关系阿云不做评价,靠在爹爹身边美滋滋的:爹爹我想吃糖醋排骨,想吃糯米糍,还想吃芙蓉蒸蛋。
    话没说完,冷不丁听她爹说了一句:忘了叮嘱方大夫给那少年熬点儿清淡的粥。
    阿云不满道:爹爹您怎么这样?好些天不见,竟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女儿。
    上次她去梅溪园小住,回家爹爹还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呢,这才过去多久,爹爹竟然变心如此快!
    时砚神色复杂的看了闺女一眼:好吧,回家就给你做。
    闺女哎,那可是男主,你竟然一点儿身为女主的自觉都没有,看来这些年梅老将你教的很好,回头可以考虑再送一本新食谱过去。
    第383章 没有有资格
    被梅老教了这么些年, 加上家里潜移默化的影响,时砚不担心闺女会被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臭小子给拐走,眼下他比较苦恼的是另一件事。
    好比一进家门, 便满脸带笑站在门口, 左手闺女右手儿子, 笑的十分谄媚的许老四,见着时砚立即对两孩子道:快,叫师父!
    两孩子长得玉雪可爱, 遗传了他们爹娘十成十的好相貌, 懵懵懂懂却十分听话的冲时砚喊:师~父~
    时砚头疼不已,深觉这场景被梅老见到,定要被他奚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
    当年他把两孩子塞给梅老做徒弟,搞的梅老没脾气。
    现在许老四日日带两孩子上门堵他, 人家笑脸相迎, 两孩子天真可爱, 他也快没脾气了。
    阿云见状带着两孩子溜了,留下时砚和许老四面面相觑。
    老五啊,你看我这一来你便家来了, 说明我家这两孩子和你真是有缘分呢!
    时砚:难道不是你让人在城门口盯着吗?
    老五你知道我就欣赏你这人的这股实诚劲儿, 合该给我家两孩子做师父的!
    许老四可不在乎时砚的冷脸,他是铁了心要将两孩子塞给五弟养,他儿子今年四岁, 闺女也三岁了,到了知事的年纪,再留在冯家被冯莲那个女人教养,迟早要完。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 许老四是真的看明白了一件事,他家老五是没有往上爬的那颗心,但心里的弯弯绕就是他那做学政的大伯也远远不及,好几次学政遇到难以解决的大事,他拿回家给老五一说,老五稍微一点拨,事情便瞬间拨云见日。
    就这水平,教自家两孩子绰绰有余。
    再说老五这人有多贼,单看他给两孩子找的先生便知晓了,当年他还不清楚,跟在学政身边这几年也算是知晓梅溪园那位的身份了。
    他想让两孩子拜老五为师,也是从老五给侄子侄女拜师中得到的启发。
    时砚不知许老四的灵感来源,耐下心跟他解释:四哥你也瞧见了,我连自家孩子都不教,整日在外面跑,哪儿来的空闲教你家孩子?可不能耽误了孩子前程。
    再说孩子外祖父是学政,放着天然资源不用,舍近求远,实在不智!
    许老四也有自己的苦衷:五弟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四嫂这几年越发执着了,将家里搞的神神鬼鬼乌烟瘴气的,要不是上头有冯家人压着,她能将江湖骗子请到家里长住。
    她想怎样搞我都没意见,左不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成,花用不了几个钱儿。可你侄子侄女不成啊,只要生活在冯家的圈子里,难免有风言风语传到孩子耳朵里。
    许老四摊手:你说四哥这样,能脱离冯家人的圈子吗?不能吧!
    这话时砚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承认许老四说的是实情,两孩子也不容易,但依照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真不到把亲儿子闺女送出来躲避亲生母亲的道理。只要他想,冯莲一个沉迷鬼神的内宅妇人,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
    许老四看出了时砚的意思,索性凑近些小声道:学政上头的人倒了,学政手里不干净,我担心这事牵连下来,我倒是有办法撇清,可两孩子待在家里我实在不放心。
    时砚眉头微挑,上月周先生来信提了一嘴,时砚从中看出了问题,看来老四也不算太蠢,知道提前防范,如此说来老四最近上蹿下跳的倒是可以理解。
    两孩子无辜,逢年过节乖乖软软的趴在他膝头喊五叔,时砚还真舍不得不管,于是两孩子留下,许老四被时砚踢出门外。
    许老四流连在门口期期艾艾的问时砚:老五,这次的事儿你就没啥要叮嘱四哥的?
    时砚懒得搭理,只送了他一句话:你要是死了我会让人给你收尸的。
    许老四一噎,背着手遛遛哒哒走了,心说老五这人能耐是真行,可这张嘴也是真不讨人喜欢,罢了,总叫老五在背后出谋划策也不像回事,该是挺直腰板像个男人一回了。
    时砚压根儿就没担心许老四的安危,这些年有他在后面盯着,贪赃枉法的事儿他根本就没敢参与,反倒是架在上面咬牙干了不少实事,在这一片名声相当不错,就算跟着学政牵扯不清,也不会累及性命。至于党争之事,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不会真叫他没下场就是。
    家里多了两萌哒哒的孩子,气氛一下热闹了许多,这两孩子容貌上挑着他们爹娘的长处长,性子却是谁都不像,软糯糯中带着几分憨厚,惹人爱的紧,上到苗老太,下到阿云小宝,闲来无事都喜欢逗一逗,两孩子也因着常来时砚这里,住着没有丝毫拘谨,甚至因为能跟在阿云小宝身后一起玩儿,显得十足兴奋。
    本以为这样便已经足够热闹了,但孩子这种生物好像也是扎堆出现的,不几天远在京城的周先生妻子将她儿子周瑾送至梅溪园,希望由梅老先生代为教导。而她本人则需要跟着丈夫去边关赴任,任职地环境艰苦,成年人也不一定能熬住,夫妻两实在不忍孩子跟着一起受苦。
    且不说朝廷对周先生的安排是出于何种考量,事情的结果便是病愈的梅老拎着才四岁大,头上扎着小揪揪,一本正经见人便行礼的孩子住到了苗家隔壁。
    白天将孩子往苗家一扔,晚上接回去睡觉,没几天几个孩子便凑成一堆玩儿疯了,要不是梅老见孩子们情绪稳定,及时开课,小兔崽子们几乎忘了家长把他们扔这里的目的是学习。
    梅老没甚讲究在苗家随时开课,让周围人以为时砚要办私塾,不少人打听想把自家孩子送这边儿来启蒙。
    这些事不用时砚出面,杨禾高便能应对的很好,用不着时砚费什么心,目前让他比较牙疼的,是眼前不请自来的小子。
    许先生,我是特意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的,小子身无长物,只能以身抵债了。
    大概是没怎么说过谎,这话出口,耳朵红了。
    时砚饶有兴味道:怎么个以身抵债法?
    小子自认还有一把子力气,先生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儿全都交给我,保管能做的妥妥当当!
    时砚看出这小子心里的小算计,这是和接应的人走散还被敌人追杀,顺势而为接近自己躲避敌人,心计有,目光也准确,找的借口也还行。
    若我不答应,你待如何?
    吕瀚海一身正气道:即便先生不答应,小子也会想办法报答先生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不报,与那猪狗牲畜何异?
    行吧,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有几分真心,也不全是利用时砚的假话,但时砚留下他也不是为了他的报答,只想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倒要瞧瞧你小子怎么勾引一个八岁的小姑娘。
    即便知道他不能真对一八岁小姑娘有什么过分心思,但言语眼神间多少有几分与众不同是真的。
    于是男主吕瀚海就跟着杨禾高跑进跑出,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时砚还特意嘱咐杨禾高:既然吕海是诚心报答救命之恩,那苦活儿累活儿都交给他做,免得他心下不安,早日报答完了,也能走的安心些。
    吕海是男主吕瀚海对外用的假名。
    禾高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师父不待见这小子,否则依照师父的为人,压根儿不可能这般刻薄一个外人,于是心安理得的用男主,将人指使的滴溜溜转。
    时间一久,阿云还很纳闷儿的问她爹:您为何刻意针对吕海?
    时砚丝毫不意外闺女能看出他的针对,他没打算隐瞒对那小子的不满,只说:阿云你知道爹爹最欣赏心口如一之人,即便做不成表里如一的君子,那做个实事求是,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碗说多大话之人也可。
    但你瞧见了,吕海告诉爹爹他能吃苦,能将咱家最苦最累的活儿做的妥妥的不叫爹爹操一丝心。可他既不会扫撒院子也不会驾车赶马,还得禾高从头教起。你说让爹爹如何想?
    关于这点阿云也很无语,她还想起第一次在家里见到吕海时,对方穿着禾高哥哥的旧衣服,背着手走出来下巴扬的高高的,像是离家出走的大少爷逛他家后花园似的,十分欠打。
    后来他与禾高哥哥抢着洗碗,结果一口气摔了十几个碗碟。又跟着禾高哥哥学洗衣服,愣是将丝绸棉麻的扔在一个盆里全都串了色,毁了刘婶最喜爱的几件衣服。还曾嫌弃禾高哥哥文弱,结果才跟着禾高哥哥干了一天的活儿就累的直不起腰,晚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但要说对方没吃过苦也不对,她观察过,对方手心虎口全是厚厚的茧子,一看便是常年使用某种武器留下的。
    可正是因为这点,阿云才觉得奇怪呢:爹爹您不是说叫阿云离那人远点儿吗?为何您又将他留在家里?
    时砚心说当然是因为那小子跟个牛皮糖似的一旦缠上来就甩不掉,至少在大将军的人找到他之前是甩不掉的。为了不叫对方出昏招,留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嘴上却道:爹是叫你离他远点儿,不是说自己。
    阿云撇嘴,一看就知道他爹又没跟她说实话,但问不出什么也不歪缠,她爹就是这性子,歪缠了也没用,过分了甚至可能会教她做人,叫她知道什么是三缄其口。
    关于三缄其口这点,尤其是在她和弟弟跟着爹见了更多人,学会了更多话之后,爹反倒是不叫他们像小时候那般说话随心所欲,一再要求他们话出口前想好了再说,说出去就别反悔。
    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后来也不十分能理解,但逐渐习惯了,便默认成了父亲对她和弟弟立的一种规矩。
    时砚见闺女如此,心情很好的打发人:去做功课吧,不是说先生叫你代为管教阿瑾吗?阿瑾做事一板一眼,认死理,你若是不能拿出叫他信服的东西,他是不会认真听你教导的,好好做功课吧。
    一开始梅老担心周瑾骤然离开父母身边,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才带他搬到苗家隔壁,谁知周瑾适应的非常好,白天和许老四家的知高玩儿的太快乐,晚上都不想分开。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至于之前的少年老成,一板一眼,呵,谁知被他丢去了哪里。
    梅老见状心下大慰,放心的将周瑾留给时砚,自个儿外出访友去了,顺便还让弟子阿云代为管教。
    阿云信心满满,捏着小拳头告诉时砚:哼,要是连小屁孩都管不住,怎么叫先生将来带我去梅山书院挑战?
    时砚眉头一跳,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发生了:去梅山书院挑战?
    阿云整个人充满了斗志:是啊,先生说梅山书院每三年一次的论坛会,是天下读书人的盛会,也是梅家弟子想要出人头地,站在众人头顶俯视众生的捷径,若想叫旁人正视自己,只要在论坛会上打败他们,叫他们闭嘴即可!
    时砚哑然,梅老自从收了阿云做徒弟,没少被梅家人烦,能这般想不奇怪。
    不过阿云嘛,也会这般想,可以说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这是人家师徒之间的事,他不预多做追究,只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那便先从拿下阿瑾开始吧。
    阿云兴冲冲的走了,她下定决心要在将来的梅山书院论坛会上给师父和爹爹争气,让所有人知道她有资格给师父做徒弟,且丝毫不弱于人。也叫他们都知道爹爹叫自己拜师于先生绝不是趋炎附势,只是提前看出自己的天赋并且不想浪费罢了!
    时砚看出闺女内心戏很足,但他没去管,这是小孩子成长的一种方式,作家长的不必过于干涉,等将来孩子回过头再看的时候,也能叫她会心一笑。
    现在他站在吕海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挑眉:你再说一遍?
    吕海强忍忐忑,咬牙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晚辈想拜先生为师。
    时砚坐回椅子,端起茶碗细细品了一口,放下时茶碗与石桌碰撞的声音像是敲击在吕海的心上,不由得一颤。
    时砚眼神锐利的看着吕海,像是能看进他心里似的,沉沉开口:我最后问一遍,为何要拜我为师?
    吕海被时砚目光看的头皮发麻,大实话差点儿脱口而出。
    他想说当然是因为我发现你本身是个十分低调的大商人,生意遍布全国,虽然住在这小破地方,但家里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能养的起我们边境一支军队。
    因为你能给闺女攀上梅老那样的人做先生,有心机有眼光有手段。
    因为你在京城官场上有关系,周家的孩子能放心养在你家,可见周家对你的信任绝非泛泛。
    因为我父母双亡,还被人追杀,迫切的想找个救命稻草,而你刚好出现在我面前,若是不抓住要被天打雷劈!
    因为你许时砚虽然有能耐,但终究是个商人,而我吕瀚海虽然家破人亡,但我父母的关系依然在,我拜你为师,咱们之间是互利互惠,不存在谁占谁便宜之说。
    但所有的话在对上的时砚的目光后,他便知道已经没了说出口的必要,因为时砚的目光说明了他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般想没错,但还是不由得生出了心虚之感,难堪的低下头,向时砚行礼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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