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知道丁挽最爱脸面,根本就受不了这个,尤其是在人前。
    第347章 不反悔
    丁挽即便是手握小镜子, 也看不到她头上到底有没有头皮屑,毕竟镜子这玩意儿是铜的, 看啥东西都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感觉, 好像自带了一层柔光滤镜,但凡有镜子的人家,都觉得自个儿长的跟天仙似的美得不行。
    不过她不认为时砚会在这些地方耍她玩儿, 没这个必要。时砚现如今已经是太子了, 自己这个当娘的难堪,对他又是什么好事不成?
    于是她越瞧越觉得时砚说的是真的, 头皮发麻, 脸颊滚烫, 里子面子全都丢了, 还是在她最恨的两个人面前给丢了, 心下难堪的不行。
    艰难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抱着脑袋一个劲儿的揉搓,不一会儿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鸡窝头,很快便真的有扑簌簌的雪花儿似的东西从头顶往下落。
    亲眼所见后, 丁挽更加奔溃。
    众人只默不作声的看她表演。
    时砚父子在看丁挽表演的时候, 谢朝舟却一直暗中观察时砚。整个朝堂上, 谢朝舟最好奇的人压根儿就不是皇帝这个几乎从未听闻过的皇叔, 而是时不时就出去搞事的时砚。
    之前两人在魔教有过交集, 当时的时砚是什么状态?整个儿一江湖游侠。
    现在又是什么状态?看着懒散, 但已经完全融入到朝堂中去, 丝毫看不出违和感。
    能这般快速的调整自己状态,找准自己定位,和皇帝前后打了好长时间的配合, 默契度非常高, 稳得住自己,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慌了手脚,在谢朝舟看来,真是个人物。
    时砚自然清楚有人在打量他,爱咋咋的吧,又不少块儿肉,加上这会儿心情好,便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时砚觉得无所谓,但有人觉得所谓大极了,大到她接受无能,行止疯癫,开始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对着时砚和宗持仙二人咒骂。
    宗持仙,当年我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江湖上漂泊无异,抛弃了身后的父母家族,与兄弟姐妹决裂,几次险象环生,只为了你多看我一眼!
    可你是如何做的?你对我弃之如敝履,还有了程玉美那个贱人做未婚妻!凭什么?凭什么我失去所有追寻的东西,旁人轻易便能得到?
    我哪里比她差?不,她哪里都比不上我!跟个傻子似的,我说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若是你只能在我们二人中间选一个救出去,我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能活下来,她果真就去死了!
    哈哈,多愚蠢的女人啊!她对你的能力如何,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那区区魔教的采花小贼如何是你的对手?别说我们二人,便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你都有把握能救出去!后来事实证明果真如此,她死的可太轻易了,我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呢!
    在场几人见此场景,便知道丁挽疯了,行为偏执,眼神疯癫,一看便知不是常人,谁都没想到,时砚的一句话杀伤力这般大,能轻易用头皮屑将丁挽给击溃。
    这可真是万分令人想不到。
    奔溃的点长在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除此之外,众人对丁挽方才一番话到底如何思量,便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谢朝舟眼里的震惊不是假的。不过很快便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惊讶罢了。
    时砚和他爹对视一眼,没想到当年的事情还有这样的内情,不过如今程家在朝堂上被他爹压制的狠了,几乎成了边缘化的人物,自知彻底得罪了时砚讨不到好果子吃,留在朝中做官的不过寥寥几人,还都不是什么实权部门,大部人族人回去重新闯荡江湖去了。
    时砚见他爹是连和丁挽共同呼吸一片空气都不愿意,便招呼外面的人:来人,丁夫人情绪激动,将她带回寝宫平复一番。
    外面很快进来几个太监,上手便要将丁氏往外面拉,丁氏还在挣扎着嚷嚷:宗时砚,你就是个多余的,注定生来得不到母亲的喜爱!
    你爹和我成亲是因为你,你爹将我关在家里不能外出是因为你,现如今你爹为了让你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我就成了臭了名声和人偷奸的婊子!
    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就是个扫把星,专门来克我的!唔,放开我,宗时砚,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吧!我求你了,去死吧!
    时砚听完这一番丝毫没有新意,也不意外的话,直接挥手,很快便有行动快速,脸色惨白的太监用帕子将丁挽的嘴堵上,几人合力抬出殿去了。
    等丁挽的声音逐渐消失,殿内只余下一片死寂。
    被丁挽叫破身份后,宗室夫妻是着急还有隐隐的兴奋,着急于到手的荣华富贵可能没了,兴奋于宗持仙这高高在上的样子恐怕是再也维持不住了。
    呸!让你装相,还让我跪你,你个冒牌货,你配吗?
    而谢朝舟想的是:吾命休矣!
    谢朝舟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开心,若说几个月前,皇帝刚上位,朝政不稳,人心涣散的时候,他得到这个消息,定然欣喜于狂,想要有一番大作为。
    可是现如今,朝内外如铁塔一般,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他只不过是想得到宝太贵妃家族背后的秘密而已,一脚踏入皇宫,听到这样的秘密,岂能有命活?
    想到这里,谢朝舟便有些迁怒在家里出了这个主意的宗时香,这人是生来克自己啊,打从遇到她起,人生便没发生过一件好事儿!
    时砚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心下觉得好笑,于是主动开口,动作懒散,声音随意,顺手又剥了一把瓜子儿,慢悠悠道:事情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爹前半辈子是宗持仙,可后来意外发现他是我亲爷爷的儿子,于是便假死脱身,回京城父慈子孝孝顺我爷爷来了。
    只不过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就有个皇位砸到他身上,我们父子便只能无奈接下这幅沉重的担子了。
    哎,也是我那爷爷狠心,说不管便不管,真就是在一旁看着我们二人瞎折腾呢。
    唔,至于我爹为何会成为宗持仙,这便是另一桩事情了,诸位若是感兴趣,或许可以去国公府亲自去找我爷爷问问,谁知道当年他是怎么丢了我爹的呢?
    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反正理由时砚是给了,还给的很敷衍,是个人听了都会心生疑惑。
    可问题是老国公没必要在亲生儿子的身份上做手脚啊!
    谁会傻到辛辛苦苦抢一个皇位回来,结果传给一个不是他血脉的儿子?图什么啊?图一个让老谢家的皇位从此断了根儿吗?图皇室宗亲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想给找点儿刺激吗?又不是有病!
    时砚是笃定这番话放出去旁人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能拿出证据证明皇帝不是老谢家的种呢?
    没有人。
    而证明皇帝是老国公儿子的办法,老头子却是早就准备了无数随时准备面对今天的局面。
    当然,加上时砚鬼神莫测的灭了折仙族的手段,一般人是真不敢随意对他用什么心思。
    于是皇帝也学着儿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着,一如往常,笑呵呵的对谢朝舟道:万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叫你看了笑话了。
    谢朝舟忙跪下请罪:微臣不敢。
    皇帝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即便笑话又如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还没有几件糟心事呢?
    你母妃出宫的事,往后便不要再提了,宫里前后住了先帝二十几位妃嫔,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若是我允了你将母亲接出宫奉养,那旁人求到朕跟前,又该如何?
    谢朝舟又跪下请罪:微臣考虑不周,给陛下添麻烦了,臣罪该万死!
    皇帝再次叫起,继续道:倒是你岳父岳母,人就在这里了,这就将人带出去吧,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要和和美美的。
    往常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上头原本没什么正儿八经的长辈了,往后和岳父岳母一起生活,便多孝顺他们。
    谢朝舟跟心里吃了苍蝇似的恶心,他的本意不是这个,只不过是想探探陛下对宝贵妃事情处理的口风罢了,说什么接岳父岳母出去荣养,只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依照他对皇帝的猜测,恐怕因为时砚的遭遇恨透了这两口子,轻易不会放两人出去,且有的折磨呢,谁知道陛下突然就松口了?
    这可真是坑死个人了!
    但面上还要露出欣然应允的表情:陛下教训的是,臣记住了,定会待岳父岳母如亲自家长辈的。
    谢朝舟本来想说如亲生父母,一想这话便不能说,他亲爹可是先帝,将岳父抬到和先帝一个水平,怕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
    皇帝又道:不过这过日子便有磕磕碰碰,长辈肯定会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朕也不能让自家孩子吃亏了,若是他们二人哪里做的不对,你可进宫来寻朕,朕给你做主,千万别觉得朕从前和他们是一家人,便心存顾虑。
    朕曾经和他们是一家人,现在还是你六叔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谆谆教诲,听起来可真是一个好长辈。
    但问题是谢朝舟他真能为了和家中岳父岳母的一点儿私事,便进宫来找皇帝告状吗?丢人不说,皇帝认识他是谁啊?他们之间的关系真能亲到这种程度吗?
    场面话罢了。
    谢朝舟心里苦,面上露出感激和孺慕的表情,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了个头:微臣记住了。
    说罢皇帝便一挥手,打发人走了,至于跪在一旁没敢起来的宗氏夫妻,那是多余的一眼都没看。
    之前三人因为有共同被关在那个小院的经历,其实对彼此都非常熟悉,眼见段氏还想说什么,谢朝舟一个眼神过去,段氏终究是忍了下来。
    直到三人出了宫,上了谢朝舟带来的那个十分朴实的马车内,见周围没人,段氏这才收敛心神,小声问谢朝舟:他便不怕咱们出去乱说吗?依仗的是什么?凭什么呀?
    谢朝舟一把捂住段氏的嘴巴,眼神凶狠,小声道:怕什么?凭什么?你当极北之地的那上万高手都是摆设吗?你知道咱们身边有没有他派来监视的人手吗?
    虽然你们圈在那后宫里,可那里的消息从来不禁止,还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是不想活了?我出来后才发现,我的人手几乎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即便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只不过是给旁人做嫁衣罢了!
    当然五皇子谢朝舟更相信的是,皇帝的血统没有问题,是货真价实的谢家人。
    见吓唬住了段氏,再看这个沉默寡言的岳父,这才放松心情,好声好气的和两人商量:时香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极为闹腾,她在家里念叨着想二老,小婿便进宫求了陛下的恩旨放您二位归家,好歹让她开心一点。
    折剑山庄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想来短时间内,您二位还是要住在我府上的,往后一起生活,还请二老多加担待。
    谁还不知道谁啊,宗持剑是个藏在媳妇儿背后使鬼蜮伎俩的小人,看着老实憨厚,心肠再歹毒不过了,听见这女婿句句都在插自己刀子,还能笑眯眯的感谢女婿:
    此番若是没有贤婿出手相助,恐怕和你岳母还要在宫里住好些日子呢,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便要多麻烦贤婿了。
    两人都虚伪的很,口不对心的给对方心里扎完刀子,各自想着心事。
    五皇子谢朝舟想:现如今外面人多眼杂,盯着我的人多了去了,不能给人抓住把柄,且忍耐些时日,一切都是为了活命,我必须得忍,都忍了那么长时间,不差这一点儿半点儿的,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希望。
    宗持剑夫妻想的是:在宫内便听说了,这小子的妻子主动跟他和离了,就连那头生下的孩子也带走了,看来是没有丁点儿想要和这边重修旧好的意思。
    回头一定和时香说清楚,这人心肠都烂透了,一张嘴最是能哄人。
    就好比一个没看住,两人在宫里那段时间,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好上了,出宫才多长时间,那个嘴上刚硬的女儿,竟然连孩子都给人家怀上了。
    这小崽子好歹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当初到他们折剑山庄的时候多威风呢,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表面上落魄了,出门装的跟孙子似的谁都能上来踩两脚,事实上呢?
    一定要让闺女好好生孩子,将来那些东西可都是他们外孙的,外孙的,不就是两人自己的吗?
    想到这里,双方各自对上视线,友好一笑。
    父皇你笑什么?
    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神神秘秘的对时砚道:听暗卫营那边说,你送去的那些人十分抗揍,最近那边的训练效果一日千里呢!
    时砚就无语了,他爹刚才笑的肯定不是这种事,十有八九跟刚走不久的那三人有关,说是想到从此往后他们水深火热的生活忍不住开心,时砚或许就信了几分。
    不过眼下他倒是有个想法需要和他爹提一嘴,要是他爹不同意的话,那可能就需要他搞暗箱操作了。
    递过去一杯热茶让皇帝爹润润嗓子,时砚这才开口道:您说,将我娘送去程家怎么样?他们双方的恩怨有十几年了吧?这冤有头债有主,本是我娘造的孽,这么多年却是您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还有我小时候替她挡刀那次也一样,咱爷俩谁都没落好,就她没事人一样觉得全天下都欠她的。
    零零总总算下来,咱们爷俩为了她的事出血出力,结果到头来却落了一个疯子在手里,您说咱们是图个什么呢?我仔细想过了,要说她是为咱们犯下的错事,是男人便二话不说的认了。
    可当时那事儿,可跟咱爷俩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甚至这些年被她带累的哟
    皇帝听儿子这般说就忍不住的心酸,他们爷俩这都是什么命啊,竟然摊上这么一个倒霉媳妇儿,这么一个疯子娘。
    导致如今好好地儿子,竟然没有一个姑娘家愿意主动上前说说话。
    宗持仙唯一感谢的,便是那女人给他生下了时砚,说来也是神奇,打从见这孩子的第一面起,他便格外稀罕这小子,真真是谁在他心里的地位都不如儿子。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爹早就亲自送她上路了!你想送便送吧,让别人去办,别脏了你的手。若是害怕有伤天和,违背孝道的话,那不让人知道好了,回头再去庙里多捐些香油钱,让各路神仙都保佑儿子。
    只不过那程家也是满门都没种的,他们家一开始追杀你娘的时候或许还有几分热血,但时日一久,为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爹懒得搭理罢了。
    那样的人家,即便是送去了,他们也会因为种种顾虑,不会真的伤了你娘性命的,如此便让他们互相折磨去吧。
    为了达成互相折磨的效果,时砚还特意送了两位会功夫的嬷嬷陪着丁挽一起去的程家。
    皇帝给程家的密信里说:丁挽想亲自为当年的事与你们赔罪,她既然想通了想赎罪,你们接着便是,无需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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