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闻时薇暗中送病人,诊所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温时临在时砚的影响下,彻底佛系了,对诊所没有收入来源一事看的十分开,甚至很高兴没人来打扰他的研究。
    这日傍晚,时砚刚准备出来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关门回家,就从十里铺窜出来一伙儿人,追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在街上狂奔。
    手里拿着斧头木棍,还有人拿着铁锨锄头,听起来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虾兵蟹将。
    其实不然,看对方一群人都穿着黑色细棉布做的短打,上面连个补丁都没有,脚上的鞋子是整整齐齐的千层底,就知道是某个帮派上的了排面的打手。
    这样的场景对于见多识广的十里铺人,或者对整个海城人来说早就不新鲜了,这条街上哪天不发生几场械斗?
    甚至警察署和帮派火、拼的事也常有发生,夜间的木仓只要不打进自家院子,听着听着也就习以为常了,伴随着外面的嘶喊声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巷子里的血水用井水一冲,该干啥干啥,日子还得继续。
    众人一见,远远地躲开,等人走了,继续手里的活计,就想刚才一幕是个幻觉似的,要不是地上还有几滴血水残留,都要以为这地方一直是歌舞升平的样子。
    一群人路过时砚身边时,带起一阵风,风里传来的血腥味在时砚鼻尖飘散不去。
    时砚看清前头被追的人手背上的标记,淡定的转回身,对温时临道:待会儿有病人上门,我等一等,你先回家?
    温时临也没问时砚怎么知道等会儿会有病人上门。反正在他心里,这个表弟就是个天才,方方面面的天才,天才的世界,凡人进去了也搞不明白,还不如不要自寻烦恼呢。
    不过天才的脑子也扛不住人家的斧头砍刀,这条街到了晚上十分混乱,于是想了下摇头道:我再去实验室待会儿,有个问题或许多想想就通透了,咱们一起回家我比较安心。
    时砚将诊所的灯打开,自己坐在桌边翻开一本医书静静观看,透过窗户看进来,这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看书的画面。
    很美好,同样也很好控制。
    于是本来就没关严实,一直等着病人上门的诊所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进来两个手持木仓,身穿深蓝色棉布短打,面色凶狠的男人,直接冲向坐在桌边的时砚。
    来者不善,挟持人的目的非常明显。
    一人用木仓顶着时砚脑袋,一人看时砚没有激烈反抗,十分配合的样子,对时砚恶狠狠道:算你聪明!乖乖配合,我们自会放你一条生路,不会伤及无辜!
    转身在门口对着对面黑漆漆的街道不知打了什么手势,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人背着一个已经昏迷过去,身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昏迷之人正是时砚傍晚在街上见到的那个被人追杀的男人。
    时砚直接无视指着自己脑门儿的木仓,指着另一边的手术床:人放那边去!
    那人愣了一瞬,很快选择听从时砚的意见。
    时砚又指着另一人道:门后有拖把抹布,将地上的血水给我擦干净,我讨厌不请自来的人将我的地盘弄得一团乱。
    那人一脸凶狠,咬牙捏着拳头和时砚讲道理。
    时砚丝毫不带打怵的,就在那人拳头过来的一瞬间,几人都没看清时砚的动作,那人的拳头直直的冲向了拿枪指着时砚的同伴脸上。
    啊!唔!
    一声惨叫还没彻底出口,不知从哪儿来的毛巾就快速塞进手持木仓之人嘴里,强行咽下痛呼,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看打人的同伴,又看看在一旁光风霁月,好似刚才一切都是错觉,什么都没发生的时砚。
    不明白刚才的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时砚朝那人扬了扬手里的木仓,撇撇嘴:能拿到这种货,看来有点儿本事。
    那人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威胁人的木仓,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个看似文弱的医生手里。
    时砚声音淡淡,但这次谁都不敢将他当成普通的医生对待:可惜,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脑袋,不管是用什么。
    这位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四海帮从不滥杀无辜,我们只是请你帮忙救助我们大哥!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
    这时候,那个背人进来的男人,将昏迷的人小心放倒在床上,缓缓蹲下,手里的木仓放在地上,举起双手,后退两步,表示自己的诚意。
    同时对另外两个早就懵逼的同伴道:手里家伙交给这位先生,救大哥要紧!
    几人心里非常清楚,时砚的身手明显深不可测,刚才那一幕三人有目共睹,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是时砚的对手。
    即使他们手里有家伙。
    加上大哥的伤势经不起拖延,整条街上稍微有点儿名气的药店都已经被人牢牢守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只有这个开起来不久,像是随时要破产,每天都在破产边缘挣扎,但就是不破产的小诊所,因为外界传闻这里住着两个人傻钱多的年轻人,因没病人上门,还花钱雇病人陪他们玩过家家,一看就不像有真本事的样子,可能脑子还有病的原因,被对方轻易排除在外,成了漏网之鱼。
    这种地方能找到治疗木仓伤的大夫,简直是人间奇迹,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
    但现在看来,外界的传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时砚用木仓指着还没回过神的两人道:继续擦地,要是回头我这边忙完了,地上还有一滴血,嗯,你懂的!
    还有你,去关门,顺便将窗帘拉上,给我烧一壶热水,动作麻利点儿!对了,塞过你嘴巴的毛巾回头自己带头,百货商场的牌子货,两块钱一条,记得给钱,我从不接受人来我这里吃霸王餐!用霸王毛巾也不行!
    黑漆漆的木仓口对准两人,两人敢怒不敢言,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这他妈的到底谁才是黑、帮?
    时砚将地上的木仓捡起来扔到旁边一个抽屉里,大大方方毫无遮掩的让三个一直暗中观察他的人看到抽屉里躺着好几把更加明亮黝黑的木仓。
    一看那型号,三人都哑火了,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大夫凶起来是真凶,医术也是真好,虽然他们不懂,但看对方在自家大哥身上利落的行事手段,下刀时毫不迟疑的样子,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来震惊麻木,也只用了短短一小时。
    躺在病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身体温度逐渐恢复,三人就知道这小大夫是有两把刷子。
    完成最后一步,时砚处理了沾血的东西,亲眼看着东西全部化为灰烬,才仰着下巴对三人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吃晚饭,我这里不留人过夜,你们自便。
    说着从抽屉拿出三人的木仓,卸掉里面的子弹,扔给三人,顺便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闻父专门找来的最新款木仓,对准三人,冷酷的下逐客令: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离开,记得不要弄脏我的地板。
    对了,好心提醒一句,病人不能颠簸,你们抬的时候最好注意这一点,要不然出了事,售后就是另外的价钱!
    至于价钱多少时砚并没有说,几人心里都有数,反正他这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时砚的样子,比土匪还土匪,比黑、帮还黑、帮,几人心里再一次怀疑他的正经职业是混黑的,副业才是医生。
    不过再如何怀疑,他们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时砚敲门喊温时临回家的时候,温时临揉揉眼睛,好奇道:病人呢?
    时砚说的云淡风轻:小毛病,扎两针就走了。
    哦,那就好,能不生病还是不要生病。
    第251章 耳朵疼
    要说时砚为何会救那人,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对方手腕上不小心露出来的青竹标记,只有青竹帮上层才会有那样似竹似龙, 极其考究的刺青。
    青竹帮, 总部在沪城, 和当局几方都有着深重的利益纠葛, 是沪城赫赫有名的民间帮派组织,远在海城的人,都听过对方的威名。
    据时砚所知, 对方的势力现在已经渗透到海城,目前还在暗中发展, 但不出几月, 就会因为一件事而浮出水面, 到那时,海城当局才会猛然惊醒,这头猛兽堪堪露出獠牙, 已然如此惊人。
    至于那几人情急之下喊出的四海帮,时砚不置可否,行走江湖, 没几个心眼怕也活不到现在,他要真是个普通的医生,说不得还真就相信了。
    至于诊费, 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这天一大早, 时砚和温时临二人准时上班,一打开诊所大门,时砚就察觉到了不对,拉了一把一无所觉往前走的温时临:有人来过。
    温时临一惊, 第一反应是往实验室跑:我的实验器材!
    看都没看两人办公桌上多出来的一个明晃晃的木盒子。
    时砚:
    算了,时砚扫视一圈儿,发现对方已经离开很久,诊所内这会儿并无外人,不再阻拦,任由他去。
    径自抓了桌上的一枚钢镚儿,铛的一声,距离几仗远,打开了办公桌上的木盒。
    盒子里的东西在阳光照射下,明晃晃的差点儿闪瞎人眼,很好,一盒子金条,不愧是家大业大的青竹帮。
    走近一看,金条上还放着一张纸条,上书:闻公子,感谢救命之恩,区区诊金,不成敬意,望能交个朋友。
    落款是竹容。
    这话就很有意思,直接称呼他闻公子,表示对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送上重金交个朋友,自报家门,用了真实姓名,也能看出诚意。
    时砚稍一用力,纸条在他手里化为灰烬,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眉头微挑,没想到他随手一捞,竟然捞到这么大一条鱼。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青竹帮老大有个侄子,就叫竹容吧。
    温时临一脸庆幸的从后面实验室出来:实验室果然也有人进去过,不过他们应该对实验器材不感兴趣,转了一圈儿就走,没动里面的东西!
    要是敢破坏我的研究成果,我必定跟他拼命!
    说到这里,才注意到办公桌上放的那一盒金灿灿的东西,吓了一跳:这,哪儿来的?
    时砚淡定道:无意间救了个有钱的病人,对方送的诊金。
    温时临就这么信了,松了口气的同时自行将逻辑补充完整:大户人家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可真多,一次送这么多诊金,肯定还有封口费的意思。
    既然人家不想让人知道,阿砚你就别告诉我了,免得坏了规矩。
    时砚:
    时砚:嗯。
    不过这件事,就算时砚不说,温时临也要知道了。
    这天,温时临的实验遇到想不通的问题,心情烦躁之下,在前面诊所走动,一脸焦躁。
    时砚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后看书,也不打扰对方一个人的沉思。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到了下班的时辰,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结果一个身穿青灰色短打的男子,扶着同伴跌跌撞撞的冲进诊所。
    没看清人,时砚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彼时温时临刚好在门口附近转悠,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先指着一边的病床道:扶人躺到床上去!
    被扶进来的人明显意识不清醒,躺到床上后,温时临才看清对方的面容:宋克己!
    时砚换好医生的白大褂,手里拎着医疗设备走到跟前,瞧了一眼:是他。
    宋克己和时砚他们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年龄相差不大,年纪轻轻,已经是海城最繁华一片区域的警察署署长,是宋家极有出息的后辈,为人方正,从不沾染圈子里二代们乱七八糟的毛病,时砚和对方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很有抱负的青年。
    扶宋克己进来的毛头小子这才看清时砚二人的面容:闻大少!温公子!怎么会是你们二位?
    显然一副认识时砚二人的样子。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那人对着时砚二人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两位行行好,我们署长受伤的事不能让外人知晓,大医院是绝对不能去的,还要有劳二位了!
    之所以和盘托出,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赌一把这两位少爷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
    躺在床上的宋克己被这一番动静折腾的清醒了一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时砚和温时临后,心态非常放松的朝两人勉强笑道:为兄这条命,今日就交到两位贤弟手里了。
    说完头一歪,带着病弱的笑容,彻底晕过去了。
    时砚一瞧:得了,这是彻底赖上咱们了。
    说话的功夫,时砚和温时临准备好了手术要用的器材,换上手术服,将碍事的小子赶出去,手上一点儿不含糊的开始行动。
    两人经过这么多天在实验室的磨合,即使这是二人第一次合作手术,依然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说实话,宋克己的情况十分危急,耽搁下去必然会危及生命,本来温时临是没把握的,但现在时砚担任主治医生,他配合,见到时砚有条不紊的动作,温时临慌乱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就在两人抢救的同时,外面带宋克己来的人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守在外面,保证没人打扰里面的手术。
    没有宋克己的命令,他甚至不敢暗中联系他们的人。
    内奸还没找到,一旦泄露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焦急的等待,期待这两位大少爷是真的有医术,而不是出来玩玩儿。否则,亲手将自家老大的交到对方手里,他都不知到时要怎样谢罪。
    好在,时砚做事有谱,很少让人失望。
    这人能想到的事,温时临自然也能想到,有些疲惫的和时砚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手术过程中没发现,出来后才发觉他出了一身的汗。
    手术很成功。刚才没空想其他的事情,现在突然开始后怕,宋家最看重的后辈万一在咱们手下出了问题,到时候不知该如何收场。
    时砚脱下手术服,淡定道:咱们做医生的,尽了最大努力,问心无愧便好。
    那人听见动静,眼巴巴的看着两人闲聊好半天,欲言又止。这要是面对的是普通医生,怕是有什么问题,早就开口直言了。
    但谁让他跟着自家老大见了不少世面,知道这两位的大少爷的金贵呢,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就是自家老大,见了人家不一样要客客气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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