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风有意的瞥了森予一眼,而森予如往常一般神色淡漠,不受任何影响。
    其实这件案子陆凌风本没打算让森予参与调查,本案涉及到的嫌疑人岳乾,正是大名鼎鼎的岳氏公子。
    据调查,当天陈媛琪离开酒吧后,上了岳乾的车,几小时后便被人发现赤身死在垃圾站里。而事发后,警方找上岳乾,人家根本不配合,声称根本不认识也不记得有陈媛琪这一号人,还找来律师应付警方。无奈的是,警方目前手头掌握的线索太少,无法强制将岳乾带回警局审讯。
    由于上一次陆凌风配合森予玩了出无间道的游戏,让林葳主动找上自己,从而第一次接触到了岳乾。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跟岳乾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三人之间的瓜绝对很大。考虑到这一点,他有意不想让森予参与案件调查,结果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在警局看到了森予。
    没错,这次是森予不请自来,也是森予头一次主动参与这种案件。至于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陆凌风便不得而知了。
    程橙橙继续道:陈媛琪的朋友称那晚陈媛琪在酒吧看上了岳乾,主动上前搭讪,最后两人一起离开酒吧。陈媛琪离开时,招呼都没打。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陈媛琪了。我们调出了酒吧的监控,证实了陈媛琪朋友所说的话。
    姜阎摩挲下巴道:这么说目前为止,这个岳乾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陆凌风却打断他,我们现在首要的关注点并不是岳乾这个人。佛城西路的垃圾站点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是将人杀害后再抛尸此处。这么大的晏城市,偏偏选了这一监控盲区抛尸,可想而知凶手杀人很大程度上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先踩过点。再加上犯罪手法,无一不证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
    我赞同凌风的观点。
    森予清冷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内。
    一瞬间,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森予缓缓抬起眼帘,接着道:佛城西路是晏城西部最为繁华的地段,凶手将抛尸地点选在此处,并不单纯只是因为是监控盲区的原因。想象一下,凶手在杀完人后,带着尸体经过人流密集的地段,最终将尸体丢弃在垃圾站凶手自然也清楚尸体很快会被人发现。通常情况下,凶手会尽可能地拖延受害者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这个凶手却反其道行之,刻意让尸体尽早被人发现...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看,这是一种炫耀行为。
    另外,本案凶手处理死者衣物的方式也有些突兀。
    陆凌风皱眉,突兀?这话怎么说?
    森予道:现场发现的那件短裙款式属于修身款,在死者躺着的情况下完全脱下它也需要一些时间。对凶手而言,既然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穿的又是裙子,对受害人进行性侵犯时,直接掀开裙子便能达到目的,完全没必要花时间将死者短裙整个脱下,在同尸体一同丢弃。如果是为了增加兴奋度,凶手也会脱去死者上衣,可死者上半身衣物仍穿在身上,所以我认为凶手脱掉死者下半身衣物是其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那上面的指纹完整度,以此混淆警方视线,达到自己的目的。
    陆凌风一脸阴沉......他听出了森予的言外之意。凶手故意留下指纹,无非是他知道警方一定会在指纹上下功夫,目的可想而知。
    自以为是的把警察当猴戏耍。
    根据凶手犯罪手法以及罪犯心理,森予开始对罪犯进行侧写。
    凶手是年龄在二十八至三十五岁之间的男性,表现欲极强,极度自负且善于伪装。刚才提到,凶手带着尸体穿过人流密集的地段,要做到不被人发现,最有可能的方法是开车。森予淡漠的说道。另外,有一点需要补充,凶手左手曾受过伤,无法使力。
    陆凌风问,这一点,你是依照什么线索得出来的?
    是衣服!徐谨言突然开口说道,以及死者腰部两侧的尸斑。
    徐谨言再次点开刚才那张照片,死者腰部位置曾受到过外力挤压从而形成尸斑,一开始我想不通是怎么造成的,要是结合死者上衣的折皱以及刚才予神所提到的凶手左手受伤,无法使力这一结论,我想就能解释尸斑形成的原因了。
    森予没接话,不过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姜阎挠了挠脑袋,说道:等等我还是没听懂,死者腰部尸斑到底是怎样造成的?
    陆凌风朝孙弈博抬了抬下巴,孙子,你躺到桌上去,
    孙弈博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一脸狐疑,不过他还是照做,躺到会议桌上。
    陆凌风对姜阎道:现在假设你是凶手,你需要将尸体从车上转移到垃圾站点,可你的左手受伤了,试想一下你会怎么徒手搬运尸体?
    姜阎思索了片刻,接着走到会议桌另一侧,对孙弈博道:Darling放轻松点,别紧张。说完,他将孙弈博的身体侧过来,用右手从他腰间穿过,紧接着手臂一用力,猝不及防将孙弈博整个人横过来夹在腋下。
    孙弈博腰间被一股力量收紧,疼的他差点叫出来。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在场人忍俊不禁,却也直观的解释了死者腰部两侧的尸斑、以及上衣折皱形成的原因。
    孙弈博拍了下姜阎,你还不松手。
    森予变换了坐姿,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个凶手的心理素质很强,很难不让人相信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案。可事实上,越是伪装反而越容易暴露自己。
    森予言简意赅地说完他想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是凶手第一次作案,并且不会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秃头中......要是有错别字看到了提醒下我哦,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第121章 救赎十一
    会议结束后已经临近中午,森予从会议室出来后,打开手机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林葳。
    过了一会儿,陆凌风交代完任务也从会议室出来,却不见森予。适才他跟森予约好商榷刘玉琨的事情,此时却已经不见森予的人影。陆凌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不见男人,掏出手机,给森予打去电话,结果手机那头只传来机械的提示音,无人接听。
    搞什么飞机!
    陆凌风有些烦躁的合上手机。这两天他忙的不可开交,一边处理刘玉琨的事情,另一边又到处抽调可靠的人手调查天使之泪的案子。今早又接到上头的通知,要求停止天使之泪的调查工作。还没来得及跟森予说,眼下又出了这起奸杀案,他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出来。
    陆凌风走到窗边,不知何时紫荆花已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枝干,隔着距离都能闻到一股幽香陆凌风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花儿草儿的。回忆起刚才在会议上讨论的案件细节,陆凌风的脑子里闪过另一个画面。
    那是破获雨天广场屠夫案,他去见森予的那天。
    陆凌风记得,当时森予将一起旧案的资料递到他面前,一上来就直截了当的警察当年抓错了人。陆凌风之所以会想起这件事,是因为森予当时提到的那件案子与眼下这起奸杀案,在某些细节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比如作案手段,再比如凶手的特征。
    七一三浠水村连环杀人案。
    这曾是十年前轰动全市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当时又被称未浠水村屋裸体女尸案,一共有四名女性受害者,年龄在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死因均为颈部受压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作案工具是皮带。凶手最终在犯下第四起案件后被逮捕,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令人发指的凶手竟是一名流浪汉,最终因证据确凿,杀人罪名成立被判以死刑。
    当年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是晏城市局重案组上一任队长唐队,唐宋明。
    而这起案件也是唐队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因为一年后,唐宋明因肝癌过世了。
    他还有一个身份陆凌风的师父。
    当年陆凌风从警校进入市局重案组时,还是一个有勇无谋的黄毛小子。可以这么说,在刑警这条路没走成形之前,他是唐宋明一手带上道的。
    在陆凌风的印象中,唐宋明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行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他的师父热衷刑警这份工作的程度也让人咋舌,一辈子未娶妻生子。可到头来,赚来的那点工资都不够治病。可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工作未有半句怨言,在任期间,重案组的案件侦破率高达百分之百,曾一度是晏城市局重案组的神话,也是陆凌风一直仰望的存在。
    所以当森予将七一三浠水村连环杀人案的卷宗递到自己面前,并口口声声的说调查结果有误,这样毫无根据的质疑对陆凌风来说,就等同于亵渎了自己的恩师。
    可森予说的也没错,那件案子的确存在一些矛盾之处。
    陆凌风收回思绪,转身走回办公桌前,从系统里调出一份旧案的卷宗。
    ***
    森予在读完那条短信后,不顾一切的开车去往短信中提到的那家医院。
    对于林葳和唐季凌被袭击的事情,他全然不知。甚至连唐季凌回来的消息,也是刚知道。林葳在短信中只提到唐季凌受伤,以及医院的地址,对于自己则是吝啬的只字未提。即便如此,森予凭借着自己敏锐的直觉,还是觉察出了不对劲。
    很显然,唐季凌的伤势很严重,否则他不可能通过林葳联系自己。另外,唐季凌的身手他了解,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可想而知这两人在自己离开的这短时间内经历了什么。
    一路上,他的心率异常杂乱,心绪像是在澎湃的骇浪中翻涌,一波一波的砸在他心里。此时此刻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去想林葳,想着他平安无事。
    最终,森予在抢救室门口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林葳倚靠着墙,一双眼犹如暗夜之下的潭水,没有任何波澜。在等待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已然将灵魂抽离了身体,只凭借四肢守着一副空壳。在林葳此时此刻的眼中,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边际,没有尽头。他孤身一人陷入其中,四周没有人,没有声响,死一般的沉寂。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失去听力的盲人,只不过盲人的世界里都是黑暗,他的世界中只有白色,那种白充满了死亡的腐臭,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血肉直到森予走到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
    森予将他的一切看在眼里,他们是一类人,他也深知此时此刻林葳内心的恐惧,不着急唤他,只是抬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林葳毫无血色的脸,冰冷的触觉刺痛着他的掌心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林葳,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悬崖边拉回来。
    在命运面前,他们谁也不曾低过头,可命运就这么死死盯上了他们,誓死都不肯放过他们。他想把林葳藏在一个没有人进得来的角落,谁也见不得、碰不得,伤不得。他想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撑起一片天地,到时候他们可以尽情互相舔舐着彼此的伤口森予臆想着,幽沉的眸子里满是柔色。他一向沉着稳重,死亡都无法撼动的冷静在这个比自己年长的男人面前,早已溃不成军。
    森予的抚摸起了作用,林葳的神智被他一点一点捡了回来。视野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人的影子,林葳拼了命的看过去,他像是把目光全部分散出去,一下子来不及收回。等他好不容易看清那个人影时,也终于归回现实。
    第一眼便是森予。
    林葳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什么时候来的?
    森予没说话,他矮下身,将视线和林葳齐平,用指腹轻轻地碰了下林葳的左耳,只见他耳垂上沾着早已干涸的血渍,显然耳朵受了伤。森予脸色瞬间一变,他重新站直身子,一把握住林葳的手朝走廊尽头一侧的电梯走去。
    林葳见他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试探性的问:去哪里?大哥他还里面
    林葳先生,
    森予打断他,停下脚步,转身定定的望着林葳,继续说道:与其在这里毫无作用的等待,倒不如先照顾好自己。
    林葳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被子弹气流灼伤的左耳。将唐季凌送来医院,他的注意力没有一刻呆在自己的身上,浑然不知自己左耳耳膜破裂甚至出了血。
    不过,他无所谓。灵魂一旦因痛苦而脱离躯壳,在想让它回来就要双倍承受双倍的痛苦。林葳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就连笑都没了力气。他觉得自己实在虚弱,亟需抓住些什么。他的眼睛里、笑容里纠结着无力。
    跟我去个地方,说着,林葳抬手一把抓住了森予的肩膀,先跟我来。
    森予还想说什么,却没再开口。他仍由林葳攥着自己,明明身高比林葳高出很多,此时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极为渺小,小的几乎就成了那么一点被林葳攥在手里。
    最终林葳将他带进医院的男士洗手间内的一处隔间里,森予来不及根究原因,他的嘴已经被男人狠狠的堵上。男人发了疯似的吻着他,没有轻重,唇齿碰撞过力,一股腥甜充斥口腔之内乘隙嘴里不停念叨:
    小予,你抱着我
    抱紧一些
    一声声,就像是溺水者最后发出的呼救。
    森予一边回应,不由分说地将人死死箍在双臂之间,用着杀.人一般的力气。或许他们早已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实木制成的墙哐当作响,就在这时,林葳毫无预兆突然停下来,身体就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随即他挣脱森予的双臂,靠着隔间的木板墙,一点点滑坐下去。
    林葳嘴角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笑容那般刺眼惨烈,他指着自己,说道:
    小予,你看,我有感觉了,可笑不可笑?
    我大哥为了救我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抢救,我却不知羞耻的我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根本不算是人!
    森予抬手扯开自己的衣领,费了一些劲儿蹲下身,胸口的古蛇刺青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林葳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刀,深深的割在他心里,割的血肉模糊。从刚才在抢救室外开始,林葳的情绪就很不稳定,然而林葳越是这样变化无常,越是叫他揪心。森予知道,那是体内其他人格开始显现的征兆。
    他一把握住林葳的手,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帮狗畜生要杀我们林葳说道,上一秒他的语气冰冷,眼神中还渗着寒意紧接着下一秒眼神微微地闪烁了一下,他看着森予说道:我哥我哥他是不是会死?要是救不回来,他是不是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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