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竟刚输,高涵一时间也不敢反驳,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句。
    和余深那颇有特色的异色瞳不同,梁卿书的瞳仁只是平平无奇的茶棕色,但稍多的眼白却让他的眼睛格外黑白分明,塑出了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虽漂亮得如同人偶一样却容易显得不近人情,在不说话的时候尤甚。
    高涵看着他那双眼睛,很是心虚。
    不过梁卿书忽然松了口,语气也变得和缓下来,100个筹码倒的确是个不错的门槛。就这么办吧。
    嗯高涵不理解自家班长在想什么,只能无奈地跟着点头,同时心里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几天后刘佩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以及梁卿书的一句话:如果你能在旧校区也赢100个筹码,我就同样认可你。
    虽然高涵不懂为何梁卿书要以余深的标准来要求他,但是从那天起,所谓的赢100个筹码就彻底成了他的心结。
    第26章 、消除游戏 Ⅵ
    100个筹码,何其困难。
    如果高涵还留在新校区,借着他自己的职务之便,想重新捞100个筹码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在旧校区,学生们的筹码加起来有没有100个他都不知道。
    因此,虽然明知这次的游戏就是蔡林文故意设置的陷阱,他也不得不往里面跳。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赢筹码的机会了。
    想到这些,高涵的表情一变再变,把本来要伸出去的手硬是收了回去。
    余深静静地看着他。
    还是算了吧。高涵没有跟他对视,你的话我明白了,但我还是觉得我自己单干更好。回见。
    他这话说完就要走,尤三在后面叫道: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费了半天嘴皮子,给你说这么多好话也不听!?
    高涵本来是打算直接走人的,一听这话反而不急着走了,转过身看着尤三说:说尽了好话?
    尤三撞上他凶狠的眼神,不由得怔了下。
    得了吧,就是为了自己能不受风险地赢那5个筹码而已,你们倒是把自己说得挺高尚。高涵不屑道,可惜我不想伺候,不要一个劲儿倒贴我了谢谢。
    尤三火冒三丈:谁他妈倒贴你了!
    高涵冷笑一声,扭过头打算彻底离开。
    等一下。这回叫他的是余深,高同学,你难道还在为了之前的双人扑克生气?
    没有。高涵连头都没回,声音很闷,上次是我技不如人。
    余深,我们现在怎么办?看着高涵毫不在乎离去的背影,尤三有些着急,要不就我们几个平局算了,别管高涵这个二杆子了。
    岑浩东也不住叹气:唉,真的是。又没人惹高涵,不懂他怎么那么大脾气?感觉说这么久都是白说了。
    尤三翻了个白眼:是只对我们脾气大吧?我看他对新校区那群人就挺客气的!
    岑浩东被他说得气愤起来:那就不带高涵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得了。
    不行。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高涵时,余深突然开口道,没有高涵的话,平局战术恐怕也不能进行了。
    啊?尤三不满地道,可是他都说那样的话来恶心你了,没必要那么顾着他吧?
    余深没有接话,只淡然地从衣兜里拿出了自己的牌,并在地上将五张牌都摊开来。
    余深的控牌能力本就相当精妙,这么随意一甩,五张牌就规规矩矩地排成一列,一眼即可辨别。
    3张黑桃Q、一张方块K、一张joker。
    尤三被他突然亮牌的动作惊到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余深沉稳的命令声:尤三,亮牌。
    欸!?尤三一愣,我、我也要?
    这里没有外人。余深的语气不容置疑,亮。
    尤三下意识地看了眼岑浩东,见对方的表情一脸实诚,这才咬了咬牙蹲下身,把自己的牌摆在了余深的牌旁边。
    果然如此。
    看到牌的一霎那,余深的神情便松了不少。
    尤三的牌是3张红心J、1张黑桃Q、一张joker,和余深同样是311的形式。
    咦?尤三不傻,看到这儿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把牌捡起来道,这牌难道是有规律的?蔡林文不是说随机发牌吗?
    对于个人来说,牌的确是随机的。余深说,不过,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我们刚才领牌的时候。
    他们这第一轮发牌的时候,委员会的人为了省事,名牌和卡牌是直接一起发的。
    那个时候,尤三、余深、高涵三个人正好是连着站的。
    而眼下,尤三正好有三张红心J,余深有三张黑桃Q,若是按照这个顺序推下去
    啊,我靠尤三|反|应了过来,难道高涵也是311形式的牌?他不会是三张方块K吧?
    恐怕是的。余深的眼睛小范围地眯起,琥珀般的异色瞳里充斥着近乎冷漠的理智,所以我才说,需要高涵。或者说,旧校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
    看到他这个样子,尤三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直到刚才,他还有些埋怨余深这么顾着高涵,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余深其实根本不在乎高涵如何。
    他之所以大费周折地劝说原本和他对立的高涵,不过是在周详观察了全场之后,以最理性的思维得到了最佳方案而已。
    尤三想起来,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余深并不急着进行游戏,而是在观察和监视全场的每一个人,从他们中筛选出重点对象,以他们的微表情和动作对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进行预判。
    这么看来,不止是高涵,他尤三、岑浩东、甚至是旧校区的每一个学生,场内的每一个可利用的元素,这些对余深来说,恐怕都只是运筹帷幄之际所能用上的棋子罢了。
    一个个能让游戏达到最善结果的棋子。
    想到这儿,尤三突然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
    虽然到目前为止,余深给人的感觉都十分可靠值得信赖,但他这种因了无牵挂才带来的绝对理性,也让尤三有着隐隐的不安。
    余深似乎只凭自己的意志和信念做事,并不受任何外力的束缚。
    而信念这些东西虚无缥缈,谁知道它们会不会有崩塌的一天呢?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岑浩东为人木纳,没尤三那么多想法,他只关心接下来的游戏,高涵现在走了,岂不是对我们影响很大。
    余深直接问道:现在距离警报响还有多久?
    游戏开始以后,蔡林文就派人收了全体学生的手机,幸好岑浩东有戴手表的习惯,他看了一眼表说:不多了,还有10分钟左右的时间。
    足够了。余深面无表情地指挥两人,你们现在就去找旧校区的其他学生,把我刚才说的话意思给他们传达一下,最好能直接把卡牌收齐,等我回来统一分发。
    尤三听出了他话里的隐藏含义: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余深闻言,毫无温度地微笑了一下。
    去拿高涵的牌。
    半分钟后,余深向就近的委员会裁判借了一双手套。
    这种游戏场合下,裁判们自然不会准备工作手套或是橡胶手套,只有几幅备用的荷官发牌时专用的白手套。
    不过余深也不在意这些,慢条斯理地仔细戴好手套。
    借他手套的裁判表情有些古怪,即使隔着墨镜也可以看得出那皱得像山一样的眉头,似乎是对余深的种种问题感到无奈。
    又过去了四五分钟,余深径直带着高涵的牌从楼下回到了大厅,和尤三找过来的旧校区众人汇合。
    余深的白手套上沾了点灰黑的墙灰,被他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不光是白手套脏了,高涵的牌上也莫名沾了不少水渍,看得尤三心惊胆战。
    要不是余深的表情太过于淡然,尤三简直都要怀疑那牌上沾着的不是水,而是血迹了。
    高、高涵呢?尤三紧张道,他不跟你一起过来吗?
    不。余深随口道,他的名牌在我这里。这几局他都不会出现了。
    尤三更惊恐了,满面狐疑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余深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转而问了岑浩东一些情况。
    根据岑浩东的说法,今天旧校区来的9个学生,除过高涵已经全部都集中到这里了。他们听了余深的提议后,都表示愿意配合。
    9人里有一个之前在蔡林文说了小黑屋之后忍不住大哭大叫的女生,她的名字叫做杨森媛,当岑浩东和尤三找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正哭得声嘶力竭地求别人和她对决。
    然而,当时旧校区的其他人也都处于揣揣不安之中,没有人愿意应她的挑战。
    不过现在有了余深,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如余深所猜想的那样,旧校区学生们的手牌果然都是按照311的张数领到手的,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唯一的问题就是,8个人的牌可以消除地干干净净,但旧校区却有整整9个人。
    因为每个人的卡牌上都有标记,蔡林文也规定了一个人的牌之间不能互相消除,这就注定9个人必然要有一个人被剩下[作话]。
    这一轮我交两个筹码进门。为了安抚大家,余深态度很是果断,从下一轮开始,尤三交两个筹码进门,就这样轮换着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也没功夫去考虑这个办法合不合理了,都纷纷照做。
    余深承担起了管理所有人卡牌的重任,他站在三张比赛桌的中间,不断地给大家发平局用的牌。
    其他人一领到牌,就在裁判的监督下迅速消掉扔到回收箱,一人重复四次这样的流程后,再匆匆跑往楼下找门。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余深留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大厅。
    他出去的时候,警报还没有拉响,原本像幽灵一样隐藏在厅里的新校区学生正排着队往大厅外走,看样子是准备集体进门了。
    刘佩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上拿着一个铁托盘,给新校区的学生们发放进门所需要的筹码。
    新校区果然也已经结成了平局同盟。
    不过对这一点,余深并不意外。
    他知道梁卿书必然会有所行动,所以从游戏一开始,就重点注意过对方的动作。
    直到看到梁卿书派刘佩去召集新校区的学生们,余深便明白了,梁卿书和他考虑的,其实是一样的事情。
    两人都想用平局的方式,带着各自校区的学生们从游戏中安然而退。
    而且新校区的手段似乎还更加冷血一些,连学生们的筹码都跟着一起收了,直接杜绝了玩家们私下互做交易的可能性。
    余深没有做过多停留,他扫了一眼发现新校区里并没有眼熟的面孔,就打算离开。
    既然这些里没有认识的人,那到时候能利用的就只有
    余深。正在这时,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脑中所想到的脸和这道声音重合,余深转过身去正是梁大少爷。
    第27章 、消除游戏 Ⅶ
    我知道你把高涵锁在厕所里了。不等余深说话,梁卿书就先开了口,你胆子也太大了。
    余深扯了扯嘴角,镇静自若得看不出任何动摇的情绪。
    如梁卿书所说,他的确是把高涵打晕了,关进了楼下男厕的单间。
    他问过老师,只要暴力无从佐证,就没办法把施暴者送进小黑屋,所以在处理的时候,他很注意地没有留下伤痕。
    余深谦虚地回他道:还好,只是用了些正常手段。
    正常手段?梁卿书往他面前走近了一点,挑眉道,我不怕我现在就去告诉裁判吗?你一会可以在小黑屋跟他们好好聊聊,什么叫做正常。
    你会吗?余深却完全不怵这话,从我把他关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五分钟了。想玩告状,五分钟还不够吗?
    何况这么长的时间,你要是想放他出来,也足够了。不是吗?
    余深说这话时,充满了一股看穿对方的自信和笃定,这让梁卿书似乎有些不悦。
    我只是想还上一次骑马的人情。梁卿书说,但你最好别太过分,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告发你。
    余深闻言,忽然低头从手里的几张牌里抽出一张joker,举在他面前。
    梁卿书:?
    我猜你应该是要去joker的门。余深很坦然地笑了笑,像是邀请又像是贿赂,那要不,我们一起去?
    十几秒后,厅内的警报按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像是狠狠划裂了空气,在人们的耳膜上嘶吼。
    好在梁卿书已经提前派人探清楚了每一处门的所在地,无论想去哪一间都游刃有余。
    托他的福,余深也很容易就摸到了门的所在,不需要费心从36扇门里挨个找。
    每扇门的外面被蔡林文布置得花里胡哨的,是人头牌就画着那些历史名人的模样,不是的则画着其他叶子、西洋剑、铃铛、硬币之类的小物什,点缀得很有西方古典气息。
    听说法国人管扑克牌的四种花色叫矛、心、方形、丁香叶,德国人又叫做剑、硬币、棍、酒杯。梁卿书看了一眼门上的装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看得出是为了顾客的安逸和舒适着想,整个酒店的隔音都做得很好,各处铺着厚厚的柔软地毯,角落里还燃着味道怡人的熏香蜡烛。
    两人一路走过来,岁月静好得不像是在参加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局,更像是单纯来这里散心玩乐。
    明明两人立场不该是平和的,但是每次和梁卿书单独呆在一起,余深却总是能感到这种温和宁静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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