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待会要重新洗一遍——
    薛慈漫不经心地想。
    但嘴上还是很乖:“好。”
    刚才差点发生意外,两人又已经从海底浮了上来,索性也不继续玩了,跟着上了岸。
    薛慈之前就在附近租了住所,是搭建在海面上的海屋,乘着游艇抵达后,管家接待了他们。下水的两人重新用热水洗浴,换上干净整洁的衣物——鉴于之前薛慈没想过谢问寒也会来,准备的都是符合自己尺寸的衣物,穿在谢问寒身上并不合身,稍微有些小,将身形勾勒得很清晰。
    谢问寒看着瘦,但身形却比薛慈要强健上太多了。薛慈看着紧贴着他上身的衬衫,居然觉得有些可爱起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谢问寒:“。”
    很局促。
    天很快黑下来,在彻底被乌云掩盖前,薛慈和谢问寒去海屋延伸出来的部分海钓。
    这里没什么人来钓鱼捕鱼,那些鱼不算很精,倒是见饵就咬,不一会能钓满半桶。薛慈桶里的都放回去了,谢问寒那半桶被送到后厨,作为他们今晚的晚餐——当然,厨房自己也准备了许多海鱼海贝,料理水平一般,但胜在食材实在很新鲜。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天边隐约透出一个圆盘的轮廓。明天大概率是个好天气,所以今夜无雨无风,云层都稀薄,看不见繁星,只有银月清透。
    后半夜薛慈和谢问寒也在钓鱼,只是这次更像是钓着放松玩乐,饵钩好几次被咬掉也不管。说是钓鱼,倒做的像是投喂一般。
    薛慈到后面连鱼竿都懒得再拿到手上,直接架在一旁等鱼咬,去屋里冰柜中拿了几罐冰啤酒,抱在怀里拿出来。
    他只是突然想到谢问寒的话。
    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喝酒。
    至少他上次和谢问寒喝完酒的时候,心情就好了一点。
    先前海面上没起风,但薛慈回来的时候,钓台刚好迎上一阵海风,发梢都被吹拂轻动。
    时下季节闷热,但海面上又比别的地方温度低许多,连着海风也是冰凉带着一点淡淡水腥。
    谢问寒刚想说要回去,以免被风吹得着凉,薛慈就把一罐冰啤酒放到他怀里。
    也没有其他的话,但谢问寒偏就在瞬间理解了薛慈背后的意思。
    他心情不好,喝酒快乐一些。
    谢问寒略微有些犹豫,但正对上薛慈期盼地,仰起头看他的黑沉沉的眼,一时又有些心软。
    妥协。
    “……”谢问寒无声地打开啤酒,抬头喝了一口,想到那就再待一会。
    薛慈重新坐在他身边,脚垂在舷边。因为穿的三分长的短裤,弧度漂亮的小腿裸露出来,贴近了湿润的水汽。
    有些凉。
    薛慈也打开啤酒,先喝了一口。
    他的酒量虽一般,但喝啤酒还不至于醉倒,喝完两罐的时候,手被谢问寒按住了。
    谢问寒正仰着头,喉结微微滚动。等手上那罐空下来的时候,才转头和薛慈说话,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意味,“够了。”
    吹凉风,喝冰啤酒,回去真得胃疼。
    薛慈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映亮海面。熠熠波光涌动,像洒下的糖霜或雪,能映亮海边每一个人的面庞。
    薛慈忽然就想说些什么。
    或许谢问寒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至少前世薛慈听过他的名字,却没有见过谢问寒。
    在他那已经糟糕至极的人生中,从没有遇见过他。
    如果他们碰见过,薛慈那狼狈的一世可能过得更加不堪……也可能会有一些不一样。
    会有一些值得回忆的温情记忆。
    薛慈出神地想着,然后他猛地回过神,发现那全然属于妄想。那些外敛出的情绪全被他收容在安静的眼中,唇瓣微微向上弯着,眼底却带不出一点笑意。
    他突然开口道:“谢问寒,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谢问寒微微怔住。
    他自然是摇头:“没有。”
    没有,而不是不信。
    “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薛慈的反应很平静,他又紧接着轻声道,“那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啊,不应该是死而复生。应该说是重活一世。”
    薛慈闭上了眼,话题似乎跳跃的有些快。湿润的海风掠过他的面颊,拂动过他漂亮的眉眼。
    “重活一世,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以前得不到的,现在可以得到了。荣誉、朋友、亲情、爱意,会因为重来,便焕然如新吗?”
    谢问寒心底突然奇怪地浮动起来,仿佛蛰伏的什么凶物被唤醒。但他只沉寂一刻后,下意识跟着回答:“不会。”
    “——我也觉得不会。”薛慈皱起眉,神色有些茫然,像是孤零零被抛弃在大海中的猫崽,他说,“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将腿从舷边收起,站了起来,清透月光照得他肤色雪亮。他望向谢问寒,殷红唇瓣在月色下也同样显眼,艷色无边。
    只停留了短暂时间,薛慈半蹲下身,往谢问寒那边靠近许多。
    “你说要陪着我,那你喜欢我吗?”
    他冰凉的发随着动作散下来,似乎都要捱在谢问寒的面颊上。
    谢问寒原本还在思考刚才薛慈自言自语的那句话,但是下一瞬间思维又被薛慈拖进沦陷深渊,更不防他一下捱这么近,几乎所有意识都在那瞬间被心底躁动的熔浆融断。好不容易回神,正被薛慈的一记直球击中。这个问题过于直白,以至谢问寒找不到任何可以回避的话术,哪怕他心里还记着薛慈应该厌恶同性恋情,更拒绝接触对他有所图谋的男性,这时候应该打消薛慈的疑虑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但是在这一瞬间,还是所有的理性都被击溃,他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一颗疯癫的、难以控制挽回的、血淋淋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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