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后头的客房离得较远,所以并未受到波及。
    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霍言声将李熠放到榻上,然后检查了一下李熠的伤势,朝十方道:身上看着伤得不重,头上的伤口也不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内伤,后半句话霍言声没敢说出来。
    李熠受伤,霍言声的魂儿其实也吓掉了半条。
    但如今见十方面色比李熠还苍白,霍言声便不敢表现的太慌张,只能强装镇定。
    十方拿出方帕擦了擦李熠额头的血迹,这才发觉自己因为害怕,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好在李熠呼吸还算平稳,面色看上去并没有很苍白,这让十方稍稍放心了些。
    他虽对医术只学了点皮毛,却知道人在受了内伤之后内脏很容易出血,这种情况外表虽看不出来,但人的肤色会迅速变得苍白。所以李熠如今的状况看来,或许并未受内伤。
    不会有事的。十方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霍言声,还是在安慰自己。
    霍言声闻言开口道:嗯,方才爆炸之前,公子已经抱着你趴下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十方根本想不起来这些细节,便点了点头,宁愿相信霍言声这话是真的。
    外头外头如何了?十方开口问道。
    应该很糟糕,不过燕长生在外头盯着呢,他会处理的。霍言声道。
    十方伸手攥住李熠的手,努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发抖。
    片刻后他开口朝霍言声道:你去找时九之前褚大夫给我的药我给她了,找她借来一粒给殿下。
    霍言声闻言转身刚要走,十方又问道:知道她易容后的样子吧?
    嗯。霍言声没有否认,快步出了房门。
    李熠此行是带了暗卫的,只不过怕惹人注意,一直没让暗卫贴身跟着。如今客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定福县都被惊动了,暗卫自然也到了。
    霍言声确认有暗卫守着门口,这才去了外头。
    老六那炸/药做得挺讲究,将客栈大堂的半边墙壁都炸塌了,屋顶也掀了半边。他自己毫无悬念被炸得尸骨无存,离他较近的一个伙计和另一个桌上的食客不幸当场就被炸死了,大堂里的其他人则或轻或重都受了伤。
    张县令因为和李熠一样离得最近,反应又不及李熠那么快,再加上躲避的姿势不对,所以当场就被崩瞎了一只眼睛,身上也受了重伤,但并没死。
    燕长生也受了点轻伤,这会儿也顾不上包扎,正忙着和师爷一起指挥着官兵处理现场。
    霍言声穿过一片狼藉的大堂,刚出了门就撞上了时九。
    爆炸的时候,时九就在客栈外头那条街上,她正依着十方的吩咐到处寻找老六的踪迹,以防对方躲在暗处。却没想到老六早就先一步去了客栈,且算好了张县令出来的时机。
    我兄长呢?时九开口问道。
    他没事,你放心。霍言声朝她开口道:他说你这里有药?
    时九闻言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霍言声,问道:你们家公子受伤了?
    嗯。霍言声拿着瓷瓶朝她道了谢,便匆匆回了客栈,时九忙跟在了他身后。
    霍言声将药给了十方之后,十方便取了一粒喂给了李熠。
    好在李熠虽然昏迷了,却还知道吞咽。
    这药本来说了要送你的十方将只剩了一粒药的药瓶还给时九,一脸歉疚地开口道:是我食言了,回头一定找褚先生再多要几粒送你。
    时九并没有接那个药瓶,开口道:你先留着吧,万一他
    时九看了一眼李熠,那意思万一一粒不管用,说不定还得喂,但这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有些不吉利,便忍住了没说。
    十方知道她的意思,便没勉强,将那药瓶自己收着了。
    李熠服了药之后没什么反应,十方守在旁边一言不发。
    霍言声朝时九使了个眼色,时九便跟着霍言声去了外头。
    今日爆炸发生的时候,十方出言提醒了众人,这就说明他提前已经知道了此事。如今李熠昏迷不醒,霍言声怕后续还有别的麻烦,不敢这么干等着,所以必须尽快了解事情的缘由。
    他这会儿不敢去问十方,只能问时九。
    你们知道了什么?霍言声朝时九问道。
    跟那十六个人的死有关时九叹了口气,将事情简单朝霍言声说了一遍。
    从张县令如何将大周人赶出了定福县城,那些人如何在茅屋暂避时糟了难,到老六回来后又如何经历了那样的绝望一念之差做了此事一一朝霍言声说了。
    霍言声没想到此事竟是因那十六个人的死而起,当即又惊讶又觉得荒谬。张县令做的事情是有违大宴律例的,最后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收不了场不说,被人报复时竟还阴差阳错拉上了他们,害得他家太子殿下都受了伤。
    那昏官简直是草菅人命!霍言声怒道。
    时九挑了挑眉,没做评价。
    她自幼就是个刺客,见过太多人死,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不会像普通人那么容易激动。
    两人说话间,便见穆听带着大夫匆匆进来了。
    时九抬眼一看穆听不由愣了一下。这几日李熠想着说不定还需要穆听再去办事,便暂时没让他跟着一起露面,所以穆听如今还是易了容之后的样子。
    时九看过去并不知他就是穆听,只是觉得十分眼熟。
    而后她骤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日在农舍里和他们一起躲雨的那四个人中的一个吗?那日在郊外,还是他帮忙找的官兵呢!
    你们时九朝霍言声道:那日躲雨的就是你们四个?
    霍言声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解释,忙去招呼那个大夫了。
    这大夫是从定福县最有名的医馆请来的,看着年纪不小了,被穆听一路带过来累得直喘气。
    他上前先是检查了李熠头上的伤势,又替李熠号了脉,而后面色便有些难看。
    十方见状吓得够呛,忙开口问道:大夫,他他的伤势如何,严重不严重很
    那大夫有些不悦地瞪了穆听一眼,开口道:这么火急火燎的,我当伤得多重呢?头上就是擦破了点皮,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脉象比老夫都要平稳
    穆听:
    十方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他为什么一直昏着不醒?
    兴许是磕坏了脑袋吧。那大夫开口道。
    你不是说只是擦破了点皮吗?十方问道。
    看着擦破了点皮,谁知道里头磕着没磕着?那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扒开李熠的眼皮看了一眼。
    十方原本放下的那颗心,在听到这话后立马又提了起来。
    他在京城时接触最多的大夫除了褚云枫就是太医,那些太医诊脉时各个都严肃认真,可没人会说这么不着调的话。褚云枫倒是跳脱,素来爱逗人,但比之这个老大夫,倒显得靠谱多了。
    但此人已经是定福县最好的大夫了,十方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连话都不敢多说,怕得罪了他没人继续给李熠诊治。
    等等看吧,过了今晚还不醒的话,明天给他施针。那大夫帮李熠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竟连药都没开就要走。
    十方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何不能现在就施针?
    哪有为什么,说是明天就是明天。他说罢背起自己的药箱开口道:有个炸断了腿的伙计还等着我去接腿呢,这点小伤就别大惊小怪了。
    十方原本打算留他的,闻言只能忍住了。
    而且以他褚云枫相处多年的经验来看,越是脾气古怪的大夫,医术往往越是高明。
    希望这老大夫也不例外
    当晚李熠一直没醒,十方弄了些热水,帮他擦了擦身体,趁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李熠身上没有任何别的外伤,这才安心了些。
    今天那大夫替李熠包扎的时候,他看过李熠头上的伤口,确实不算太深。
    只希望李熠果真能像那大夫说的一般,能早点醒过来。
    夜深了之后,燕长生来了一趟,见十方一直没休息,便道:我来看着公子吧,你去隔壁休息一会儿。如今这家客栈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周围又有暗卫盯着,不必担心。
    十方看了燕长生一眼,开口道:不必,我想留在这儿。
    燕长生闻言并不意外,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我一直挺好奇的,你这么在乎公子,为什么不留在他身边?
    十方没想到燕长生会与自己聊这个话题,当即有些意外。毕竟他们并不熟,十方至今对燕长生的印象还停留在此人是李熠的议婚对象。
    虽然他已经知道燕长生是李熠的门客了,可当初的印象却一直很难消除。
    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唐突了?燕长生问道。
    你问这话是好奇,还是出于一个门客的本分?十方问道。
    燕长生听出了十方话里似乎带着几分敌意,遂笑道:好奇更多。
    你会被他带在身边,想必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应该挺聪明的。十方看着燕长生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会不知道吗?
    十方不愿留在李熠身边,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周人这个身份。
    燕长生是李熠的门客,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这问题在十方看来问得十分多余。
    燕长生忙道:我以为你会有别的原因,是以才有此一问。毕竟你的身份他并不在意。
    十方冷清的面上闪过一丝苦笑,开口道:昨日那火药爆炸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嗯。燕长生道。
    十方道:对他来说,我就像那个火药一样,带着随时有可能被人点燃的引信。我离他越近,他就会伤得越重。他自然可以不在乎这个,我能不在乎吗?
    燕长生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今日你也受了伤,回去歇息吧。十方又道。
    燕长生点了点头,这次没再坚持什么。
    次日一早,李熠依旧没醒。
    穆听又去将那大夫接了过来,这次大夫没犹豫,给李熠施了针。
    大夫,我们家公子今天能醒过来吗?霍言声一脸紧张地问道。
    那大夫挑了挑眉,道:问题不大,也说不准。
    众人听到前半句话时正要放下心,听到后半句只得又提了起来。
    一直不醒是不是闹别扭呢?那大夫道:你们这多人呢,说点好听的哄哄,心情好了说不定就醒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将信将疑。
    还是第一次听说人昏迷了说点好听的就能醒。
    脑袋受了伤可不能大意,就算醒了也别惹他生气,万一情绪波动太大,说不定又要昏过去。那大夫给李熠脑袋上的伤口又换了药,这才离开。
    十方很想提醒他给李熠配服药喝一喝,但转念一想又怕这大夫胡乱开了药把李熠喝出问题,便忍住了。
    送走了大夫之后,霍言声等人还认真思考了一下那个大夫的医嘱。
    但众人都觉得,说好话哄李熠这事儿,还是十方比较擅长。
    最后众人都自觉地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十方陪着李熠。
    十方想了想那大夫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凑到李熠身边开口问了句:你不会已经醒了,故意装着没醒吓唬我吧?
    半晌后见李熠没反应,十方又觉得有些内疚。
    李熠都这样了,他竟还怀疑对方是装得。
    思忖良久,他决定按那个大夫说的,说几句好话哄哄李熠。
    但十方自认并不是很会说话,所以只能揣摩着李熠的心思,试着说一些李熠爱听的。
    其实我一直都没生过你的气,这并不是哄你的话。十方一手攥着李熠的手,凑在李熠身边道:我待你的心思或许不像你待我那般,可我想让你高兴是真的。哪怕你骗了我,我也没真的怪过你。
    十方目光落在李熠俊朗的脸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他幼时经常会对李熠做这些亲密的举动,可随着两人年纪渐长,这样亲密的举动便越来越少了。因为李熠长大了之后,褪去了小孩子的模样,再做这些举动难免让人觉得别扭。
    可如今见李熠双目紧闭躺在那里,十方就觉得心疼。
    那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一样
    昨晚你没醒,我一直在想我总是在替你的将来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份给你带来麻烦,担心会有人用我来拿捏你。可如今仔细一想,将来的危险还没来呢,现在的危险却半点也不少。十方说着将手指慢慢扣进了李熠的指缝间,开口道: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做的是对还是错?
    我该拿你怎么办?十方低声问道。
    李熠双目紧闭,自然是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这一天一夜的工夫对李熠来说,就是个散碎又漫长的梦境。
    他梦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
    当然,其中大部分梦境都和十方有关。
    在李熠的梦里,十方的情绪总是会比现实里更复杂一些,不像平日里那般总是冷冷清清的。
    梦里的十方会朝李熠发脾气,也会和李熠亲近。
    李熠平日里不敢对十方说的话,不能对十方做的事,在梦里都可以
    李熠这梦境的前半部分,或者说大部分都挺美好,美好到让李熠几乎都不舍得醒过来。直到那梦境到了后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样
    梦里,李熠又梦到了昨天那场爆炸。
    他在梦里看到十方一脸担心地朝他扑过来,但是梦里的李熠不知为何全身都没力气,在被十方抱住之后,他没能来得及转身炸/药就炸了。
    轰然巨响之后,十方便毫无生息地倒在了李熠怀里。
    李熠抱着十方只觉心口某个地方疼得近乎窒息,随后那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骤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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