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城门什么时候能进去啊?坐在李熠旁边的燕长生开口问道。
    那老板道:这几日只怕都未必能进去。
    为何不让人进城?霍言声问道。
    那老板闻言将听说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朝李熠等人又说了一遍。
    霍言声下意识看向李熠,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依着大宴朝的规矩,朝廷每年都会派人去各地视察民情,顺便也考察各地官员的政绩。这样一来可以更真实的掌握整个大宴朝民间的状况,二来也可以阻止各地官员谎报政绩。
    今年眼看着快到日子了,朝中便有消息传出,说今年下来考察的官员是东宫派出来的。
    这消息真假且不论,但各地却都已经传开了,只是
    哪怕来视察的是东宫的人,也都是在为朝廷办事,与往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可此地为何会因为这个就封了城门?难道要全城洒扫迎接东宫的人不成?
    若是所有人都不能进城,你怎么办?李熠朝那摊主问道。
    那茶摊老板笑了笑道:我与守城的官兵熟识,天黑后他们会放我进去的。
    霍言声闻言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但李熠那表情却很自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倒是一旁的燕长生很会办事,取出一锭银子交给那茶摊老板道:我们家公子昨日染了风寒,急着进城找大夫,一会儿你进城的时候帮我们打个招呼,让军爷给我们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那茶摊老板收了银子,当即又给他们上了一壶茶。
    霍言声没想到还能这样,看向燕长生那目光十分复杂。
    若论在京城行走,霍言声自问事事都能打点好,但不得不承认,出了京城之后他们凡事倒是要依靠燕长生和穆听来打点。燕长生对江湖和民间的那套行为方式很熟悉,无论到了哪儿遇到什么事儿,似乎都很得心应手。
    穆听倒是不像他这么圆滑,但懂的事情也不少。
    倒是霍言声这一路上成了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
    他念及此,忙帮李熠斟了一杯茶。
    总算这点用处他还是有的今日一直没有人进过城吗?李熠开口朝那茶摊老板问道。
    那老板道:没有,我一直在这儿呢,今日他们一个人都没放进去。
    实际上,此地来往的人本也不多,拦一整日也拦不了太多人。而且进城的人,多半都是附近的猎户或者临镇的人,来了得知不让进,多半喝口茶休息休息也就走了。
    李熠看了一眼城门口的方向,拧了拧眉头,问道:早些时候,可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过?
    有。那老板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开口道:这点心就是他们要的,不过没来得及吃完就走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桌上那盘点心。那点心原本只少了一块,如今又被李熠吃了一块没想到这竟是十方他们买的。
    他们既然进不了,去了何处?李熠开口问道。
    老板随后便将那失语之人求助的事情朝众人说了。
    末了他又指了指十方等人离开的方向,开口道:他们刚走你们就来了,差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
    李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朝穆听使了个眼色。
    穆听当即会意,起身离开了茶摊
    十方他们跟着那人到了目的地,这才发觉事情十分棘手。
    那人先前比划的意思,众人只当是有人被什么压住了,到了地方一看才发觉那处被压着的竟是一座茅屋。茅屋是依着一座矮山搭建的,昨日大雨冲垮了山体,那茅屋被落下的山体整个埋住了,只露出了一个屋角。
    这种土山旁边怎么能搭茅屋呢?下一场雨就冲了!先前那吹牛之人开口道。
    那失语之人围着被埋住的茅屋来回走动,手里不住比划着什么。
    十方看向那新落下的土堆,见上头有被人刨挖过的痕迹,他再一看那失语之人的身上手上也沾满了泥土,当即便明白了什么,开口道:这里头埋着人呢。
    啊?众人闻言看向那被埋了的茅屋,顿时有些同情地看向了那人。
    这屋子被埋成了这样,什么人在底下都不可能活得了
    大概是他的家人吧十方开口道。
    那人看向众人,见众人的目光都带着同情,当即便怔住了。
    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像是努力在抛开某些不好的念头一般,随后他又朝众人比划了片刻,那意思让众人帮他将这被埋了的茅屋刨出来。
    他比划完了不等众人动手,自己先跪在地上开始用手去刨土。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神情都带着几分不忍。
    十方挽了挽衣袖,在旁边找了根趁手的木棍,上前帮着那人开始刨土。
    刨吧,是死是活来都来了,先把人刨出来再说。先前那吹牛之人说罢也开始动手。
    随后,来了的众人都凑了上去
    穆听追着踪迹找到这里的时候,便见一帮人围着个土堆子刨得正起劲。穆听稍稍易了容,十方看不出他本来的面貌,但还是认出了他是在农舍里一起避过雨的人。
    里头有人?穆听开口问道。
    十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失语之人,怕戳了对方痛处,并没多说什么。
    穆听想了想,开口道:你们这么刨得刨到天黑,我去想想办法吧。
    他说罢便调转马头回去了。
    众人原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没过多久,竟来了一队官兵。
    你这个朋友可以啊,竟然能找来官兵帮忙。那吹牛之人开口朝十方道。
    十方想解释那人算不上是朋友,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但想想却忍住了。
    众人见官兵来了当即松了口气,没想到那些官兵并未打算帮忙,反倒喝止了众人,让他们尽快离开此地。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官兵们便十分粗暴地上前拉拉扯扯,态度十分蛮横。
    你们来不是帮忙救人的吗?十方开口问道。救什么人,这里就是个废弃的茅屋,根本没人。官兵道。
    这些官兵不知是何目的,但显然不想让十方他们继续在此地逗留。
    十方暗道,这些官兵是方才那人找来的吗?
    对方既说是找人帮忙,应该不会存了别的心思才对,可是为什么官兵要阻拦他们?
    还有那人只是个寻常商人,竟有本事能叫来官兵帮忙吗?
    十方心中不由生出了许多疑惑,但一时之间又没太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那失语之人见状很是着急,上前拉扯着官兵,求他们一起帮忙。
    官兵十分不耐烦,一番推搡,将那人推倒在了地上。
    怎么动手打人呢?先前那吹牛之人开口道。
    他大概是可怜那人遭遇,生了恻隐之心,这会儿见官兵不但不帮忙还要阻止他们,当即生出了几分怒意,竟连官兵都敢呵斥。
    官兵岂会被他喝住,见他如此上前就要动手。
    眼看情形就要失控,若是动起手来,他们七八个人对上这十来个官兵倒也未必会输,哪怕时九不出手,剩下的人也不一定会吃亏。但若是真动了手,只怕不好收场,这几个百姓说不好还要坐牢。
    念及此,十方突然开口道:这位大哥可是见过太子殿下的,还跟太子殿下说过话喝过茶呢!
    他话音一落,那些官兵面色当即就变了。
    若是从前他们听到这话多半不会放在心上,可最近大家都在说东宫要派人来视察,十方此刻提起太子的名头,这些官兵自然不敢冒犯,当即收敛了不少。
    那吹牛之人意会到了十方的用意,摆出了先前在茶摊上吹牛的架势,开口道:我与太子殿下也不算太熟,勉强算是点头之交吧。
    官兵里有个机灵的,他拿不准这人的来头,不敢轻易得罪,忙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家自己人,不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既然是自己人,先帮忙把里头的人刨出来吧。那人开口道。
    官兵笑道:此处当真是闲置的茅屋,怎么会有人在里头呢。
    他话音一落,旁边正刨着土的人惊叫一声。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那人刚刨过的地方,露出了半只手。
    那失语之人见状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拉着那只手便开始大哭。
    众人见状当即顾不上别的了,纷纷上前帮忙,不过片刻,那人便被从土里拉了出来。
    不过他被埋得太久了,早就断了气。
    这官兵互相看了一眼,表情十分尴尬。
    那失语之人抱着尸体哭了片刻,又看向众人,指了指那土堆。
    众人一怔,当即心下一凉。
    难道土里埋了不止一个人?
    各位军爷帮把手吧,不然这位大哥来日见到太子殿下,若是提起今日之事十方意味深长地看了官兵一眼,那意思十分明了。
    人家可是和太子有交情的,你们若是不配合,来日东宫的人到了,说不定就要告你们一状。
    事已至此,官兵们也不好再推脱,只能上前帮忙。
    众人一起动手,速度便快了许多。
    不到半个时辰便刨出了第二具尸体。
    那失语之人这会儿应该已经意识到了现状,早已没了别的期望,所以表现地比先前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是他依旧朝着没挖完的土堆比划,那意思里头还有人。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面色都越来越难看。
    他们这会儿几乎不敢去想,这里头到底埋了几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众人不断从里头刨出新的尸体。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那被埋了的茅屋几乎整个都被扒了出来。
    最后,那失语之人总算是不再继续朝着土堆比划了
    而至此,他们一共在里头扒出了十六具尸体。
    其中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众人瘫坐在地上,面对着眼前的情形,谁也说不出话来。
    只有那失语之人用自己的衣服挨个替那些尸体擦了擦满是泥污的脸,但是他的衣服也已经沾满了泥污,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最后挪到那两个半大的孩子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孩子的尸体摆正。
    大概是伤心得过了头,他这会儿看起来十分平静
    十方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可今日这情形却令他浑身都止不住发冷。
    尤其是那失语之人对待那些尸体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悲凉。
    十方曾经误以为李熠时日无多时,便感受过那样的绝望。失去至亲的那种痛苦,落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这个人如今面对的是十六具尸体。
    兄长,你没事吧?时九见他面色苍白,有些担心地问道。
    十方摇了摇头,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那感觉令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起身避开众人走到了不远处,而后俯身便开始干呕。
    只是他这一整日没怎么吃过东西,胃里都是空的,压根什么都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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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晋江独家发表
    十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甚至有些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好在时九一直跟在他身边,见状忙上前扶住他,目光中满是担心。
    兄长,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就走吧,别看了。时九开口道。
    在她看来,十方毕竟常年修行,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会难受些。
    十方闻言却摇了摇头,他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尸体,朝时九道:我想为他们诵经超度。
    他虽然并未正式出家,但见到这样的情形却难免生出悲悯。如今这地方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僧人,他便想亲自为这十六个人诵经超度,以慰亡魂。
    只是如今这时机,人多眼杂,十方并不想冒险。
    万一暴露了身份或引起什么人怀疑,之后定然少不了麻烦。
    不如等一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为他们诵经,可以吗?时九低声问道。
    十方点了点头,显然也正有此意。
    与此同时,为首的两个官兵避开众人私下商量了一番,回来的时候便招呼众人一起回衙门。
    那这些人的尸体怎么办?先前吹牛那人问道。
    你放心,这个咱们自会处理,定要给诸位一个交代才是。那官兵态度十分客气地朝他道:如今眼看着天也黑了,诸位这一日也够劳累的,随我先到府衙洗漱一番再用个饭要紧。
    众人虽然心情十分低落,但这一日也着实劳累,早已疲惫不堪。
    况且此事涉及十数条人命,定然要交给衙门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该插手的了。
    官兵见众人都被说动,当即又道:咱们快些动身吧,再晚就该关城门了。
    他说罢便招呼着众人走,只不过那失语之人依旧守在尸体旁边不为所动。
    众人虽不知他与死去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但想来应该是颇为亲近的。那人身边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亲近之人,换了谁只怕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
    各位不必担心,我带你们回衙门,剩下的兄弟们会留在这儿善后。那官兵又道。
    众人闻言这才放心,临走前想安慰那人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得跟着官兵进了城。
    他们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官兵带着众人直接去了府衙。
    十方和时九原本犹豫过要不要跟着过去,但念及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再找留宿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先跟着众人一起,届时也好打听一下事情的进展。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死了这么多人,总归该有个说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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