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啊。
    承载他十多年的思念。
    *
    是高烧不退,超过38.5C,再烧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打一针退烧针,后续一个小时继续观察,如果退下去,就可以服药。
    私人医生诊断后下定论,说着下意识看了眼顾风曜的手腕,嘶了一声:你的手臂也需要处理一下,需要我帮你吗?
    顾风曜冷脸拒绝,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先给欢欢打一针,我的伤可以自己解决。
    医生无奈,拿了止血棉给他。
    打完针,顾千欢已经睡了过去,顾风曜拿着止血棉,酒精棉擦拭伤口,他面无表情,上药,绑纱布,做起来井井有条,不紧不慢。
    医生没离开,跟着观察,半个小时后发现顾千欢体温下降,医生松了口气,顾风曜看着,眉心舒展,他问了医生所有禁忌。
    在对方惊讶地目光中,顾风曜拿出纸笔一项一项记录在案。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顾风曜痴痴地看着青年驼红的脸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顾千欢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要打碎它?
    他见到的碎东西,就只有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顾风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目的性极强地朝柜子上走去,一眼瞥见柜子上,昨天的玻璃盒已经消失,摆放瓷猫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碎瓷片,他拧紧眉心,从昨天到现在,不过一个晚上。
    顾风曜十分笃定,欢欢说碎掉的就是这个。
    他眼皮猛地跳了两下,猜测道,瓷猫对欢欢有别样意义?而它碎掉的原因可能和自己有关?
    顾风曜想着,走近几步,他瞥见一抹红色时,瞬间僵在原地,后背冷汗迭起,那一块,是欢欢割腕时用的东西,他指尖颤抖着,仿佛又回到那天,滚烫的血染红衣服,一大片氧化暗红到刺眼的血液
    顾风曜呼吸不能,总感觉有什么呼之欲出,可他抓不住,反倒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不多时,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不敢去问顾千欢,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
    顾千欢醒来的时候,喉咙发干,意识回笼后,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得磨人,他眨了眨眼。
    顾风曜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顾千欢愣了一瞬,他掀开被子,虚弱的身体尚未康复,还带着一点低烧。
    他摸了摸脸颊,一片清爽,想起昏沉间温热的触感,那些黏腻的汗被毛巾擦掉,毛孔都舒展开来。
    顾千欢攥紧手指试了试,还有点虚软,提不上力气,他躺在被子里,像是躺在云朵上,绵密的触感叫人骨头缝里都泛起懒意。
    他看见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嘴里渴的要命,下意识起身去拿,却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情况,打完退烧针的他几乎是没有一丝力气的,五根手指各有各的思想,怎么抓得住。
    砰地一声。
    水杯四分五裂,玻璃飞溅,水珠四散,顾千欢像是吓到一样,桃花眼睁得极圆。
    顾风曜闻声匆忙赶来,他一眼看见苏醒的青年,连忙问他:欢欢,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顾千欢摇着头,忽地,动作一滞,他低垂眼帘遮住眼底浮光:我没让你进来,请你出去。
    顾风曜瞬间滞在原地,端着杯子的手蓦地发紧:欢欢,你先喝点水,你高烧刚退下来,多喝点水补补,还有药,林医生开的退烧药,你吃点。
    他顿了顿,又说:等你吃完药,我马上离开。
    顾千欢垂眸看了眼药,接过去,用温水送服,混沌的大脑终于清明些许,他抿紧嘴唇,看着鞍前马后的男人,突然出声:麻烦你,把我右边抽屉里的纸和笔拿出来。
    顾风曜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他看清那东西后,动作滞了滞。
    麻烦给我。顾千欢冷冷清清地说道。
    顾风曜看着,心里已经不大好的预感。
    果然,青年接过纸笔,在上面签名,黑白分明的水眸望着他,嗓音不似以往的清越,有些磨人的喑哑:支票上已经盖章,还有我的名字,里面是十万块,应该足够偿还你这段时间都人工费吧?
    他说着,将支票递给男人。
    冷翡银行当初附赠了一本支票本,并且贴心地为他盖好公章,打理好一切,只差他的私章,后来他为了以防万一盖了几张,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用上了。
    顾风曜心头翻涌,蚀骨的情绪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得一干二净,他双手紧握,看向顾千欢,唇角露出一抹笑弧:不够呢,欢欢。
    已经过了一整天,我早就被人事记上了旷工,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可能还会延误或者损失订单,公司要付违约金,欢欢,你给的钱,完全不够呢。
    顾千欢听着哦了一声,眼中毫无波澜,他扯下第二张支票:那我再给你写
    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73章
    顾风曜险些被他气笑了,该夸他好聪明还是好算计?一次次踩在他的心尖上,用钱买断一切,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他盯着青年,忽地倾身,与他不过咫尺距离,滚烫的呼吸擦着顾千欢的耳蜗,顾风曜深黑的眼眸锁死他:欢欢,我只想要你。
    啪
    顾千欢收回手,喉咙挤出一个字:滚。
    顾风曜被赶出来,还要小心翼翼地合上卧室门,半张脸微微红肿,站在门边,他厌弃地阖上眼帘,周身散发出颓唐的气息。
    就这么讨厌他吗?
    欢欢对他的态度,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是要跪下求他吗?还是怎样都可以,只要欢欢别再讨厌他。
    这时,蹲在柜子上的小梨花发现了他,猫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顾风曜,发现自己被他看到,张嘴就是哈气。
    讨厌的大黑猫主人!它打不过大黑猫,可以打大黑猫的主人!
    顾风曜视线冷凝,在柜子边的碎瓷上落下,他默然一瞬,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他问手下这瓷片到底是什么,有没有见过一只八条尾巴的猫?
    手下也愣住了,在网上搜索半天,才在一小块地方找到介绍,[八尾猫,民间传说中实现愿望的灵猫,修炼到九只尾巴,即可飞升成仙。]
    顾风曜划过短短的资料介绍,他要的不是这个,指尖轻点,叩出问题:[除了这个,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八尾猫?十几年前,可以作为送小孩子的礼物。]
    他从瓷猫身上的痕迹可以看出,这只瓷猫年龄已经不小了,而他的欢欢会那么看重,它极有可能,是很久以前对他很重要的长辈送的,只是,为什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顾风曜思索片刻,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
    与此同时,顾千欢给自己调了杯蜂蜜水,在客厅坐下,他脸色仍旧残留几分苍白,此时再看,又有丝丝缕缕的暖意涌上脸颊,嫣红的唇微抿,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清标注后,他愣了一瞬,阮嘉明。
    甫一接通,便听见阮嘉明激动的叫声:欢欢!欢欢!我好想你!
    顾千欢笑了下,阮嘉明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他放假当天,全家一起去国外旅游,在海滩上散步,已经晒黑了好几度,而且不小心弄丢了电话,没法给他打电话,没法聊天,憋了几个月,他刚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
    末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欢欢,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吵啊?
    顾千欢挑眉:你觉得呢?
    嘤嘤嘤~你不爱我了QAQ阮嘉明跟他歪缠一圈,才说:我听说今年镜城入选为兰奥赛的举办地,这可是国际赛事,好多天才画家,欢欢,你会参加吗?
    你猜?
    阮嘉明:我猜不着嘤嘤嘤。
    他走的是纯艺术专业,一开始只为镀金,拿个大学学历,如果没遇见顾千欢,可能就是玩玩罢了,但是,他遇上了顾千欢。
    即便是在国外旅游,阮嘉明也没去其他景点,而是一头扎进画廊美术馆,一待就是一天,闭馆前绝不离开,仿佛是把前十几年的亏空恶补回来,越深入越了解,顾千欢的实力是何等强悍!
    他甚至加入了Blindsight的粉丝群,靠着钞能力,成为群里的小粉。阮嘉明没想过,一天他会被人碾压得死死的,群里土豪遍地走,大佬如牛毛!
    兰奥赛举办地更换的事情在群里沸沸扬扬,阮嘉明身为镜城小土豪,自然收到一众群友的羡慕。
    然后便是疯狂的讨论,Blindsight会不会参加?
    阮嘉明也好奇,尤其被老粉科普了上一届兰奥会之后,上一届Blindsight已经拿到入场券,但是他选择不去,冠军花落别家,那今年呢?
    阮嘉明好奇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谁都不知道,Blindsight,可是他好朋友!
    阮嘉明骄傲地抬起头,然后帅不过三秒,蔫蔫地趴在床上,开始撒娇大法:欢欢~欢欢~
    声音甜得能拉丝。
    顾千欢受不了:停,你想说什么?
    阮嘉明嘿嘿嘿地笑,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顾千欢才明白,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电视台采访?
    阮嘉明狠狠点头:我爸、咳咳,我爸在镜城电视台工作,这不兰奥赛要来了,又是国际上的知名赛事,政府大力支持,镜城电视台就想搞个采访,我觉得你最合适啦,就、就跟我姑姑推荐了你。
    顾千欢眯起眼睛,轻抿一口水:还有呢?
    阮嘉明简直苦着脸:姑姑之前联系不上你,就找我,欢欢欢欢救救我叭~
    又是爸爸又是姑姑,顾千欢怀疑,他整个家族都在电视台工作,回想一下阮嘉明的八卦小能手称号,顾千欢还真有点信了。
    心里剩下的一丝情绪也被阮嘉明的搞怪驱散,顾千欢有了逗人的心思,刻意停顿一瞬:你就这么相信我?说不定,Blindsight今年也不参赛呢。
    阮嘉明:!!!
    窗外有千纸鹤,天空是蔚蓝色
    阮嘉明此时的心情,无法形容的复杂。
    他张了张嘴,傻了,真的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TVT
    顾千欢:假的。
    他倒不会觉得阮嘉明好骗,对方是因为信任自己才相信他的话,要是其他人,以阮嘉明的心眼,早就想到拆穿了。
    况且,他姑姑不是在电视台上班吗?怎么可能不调查。
    听他说完这些,阮嘉明的心情简直跟坐上了过山车似得,忽上忽下,一秒从地狱到天堂。
    阮嘉明:欢欢我爱你!我好爱你!
    顾千欢跟他聊了聊其他的事,才挂断电话。转而拨通了程言电话,开门见山:镜城电视台这段时间有联系我吗?
    程言是他的经纪人,一般事情都是先经过程言审核,之后才会传到他这里,要不然,什么事都要他自己分辨,顾千欢恐怕得累死。
    程言闻言愣了一瞬,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顾千欢:确实有,我正准备通知对方,是出什么事吗?
    他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问顾千欢,对方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顾千欢笑了下,眉眼微弯:没事,是我一个朋友,他找我帮忙。
    语毕,程言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斟酌着说:这件事我会亲自督办,敲定时间之后也会通知你。
    顾千欢:辛苦了。
    程言笑了声,扯到嘴里的伤口,轻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没关系。
    他说完挂断电话,嘴角流下一丝血迹,这是惩罚。
    程言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隔着窗遥望对面的夜景,眼里闪烁着野望的光芒,半晌,他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下属端着伤药进来,看见他跪在地上,已经整整一天一夜,这副凄惨的下场都是因为什么?下属想到那个名字,便是浑身一颤,紧张地说:L要见您。
    程言心神一紧,冰冷的眼睛瞥了眼对方,下意识从地上站起来,然而他跪了一天一夜,双腿早就僵硬麻木,猛地起身的后果,就是一个急促地踉跄,下属赶忙扶住他:大人,您怎么样?
    程言此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镇定自若,心里反而有种终于要来的感觉,他吩咐下属:扶我过去。
    一片漆黑的室内,程言挥退下属,轻轻挪动,他每走一步,便是一片酸麻胀痛,肌肉近乎痉挛地抽搐。
    抬眸,也只能看见一团深黑的轮廓,对方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
    他能察觉那束锐利如刀的视线,紧接着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程言屈身捡起来,动作艰难到极致,后背更是冷汗迭起。
    他借着黯然的灯光翻阅一眼:[雾城青少年额头心里基金会捐款明细]其余的再也不用看下去,他千方百计想隐瞒的事实,还是被发现了,几十亿的捐款额度,还有余下几十条消费明细,按理说并不叫人怀疑。
    然而,他是最清楚的,对方回国前已经将大部分财产捐出,又如何会凭空多出一笔巨额财产,只有一个可能。
    十几年前基地沦陷时,被两个叛逃者卷走的那笔巨款,可能还有对方留下的家族遗产,然而L是个贪婪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回归现在。
    你背叛我,还有什么要说?
    程言闭上眼,他从来没想过会瞒过L,只是希望,瞒一时是一时,然而纸包不住火,对方还是发觉了。
    他垂下头,无话可说。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对方被他这种态度气笑了:念在你是第一次,我给你一次机会,想活还是想死?
    活。
    好,我要你亲手了结他,在此之前,拿到那笔钱,缺了多少你补上,去吧。
    程言心神一震,震惊地看向那团黑影,无名的冷意渗上心头,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L轻笑一声,电子合成音在寂静室内轻轻震荡:你动心了?看来,从一开始就不该安排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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