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问道:你们这里出过一个叫郑中胥的人吗?
    村长摇头,他们村本来就小,他又当了几十年村长,几乎将全村人名字都记熟了,大家都是狗娃,翠花之类的名字,怎么可能有一个、一个叫啥郑中胥。
    文绉绉的,他们这样的大老粗咋取得出来勒。
    顾千欢捧着杯子,听见村长回答,他垂下眸子,却也没有放弃,而是继续打听有没有出村的村人。
    时候不早了,家家户户开始做起中饭,顾千欢准备在这里解决一顿,村里每家都种着几颗果树,离中午饭还得一段时间,村长儿媳妇特地摘了一盘酸甜可口的果子放在盘子里,先让客人甜甜嘴。
    顾千欢见状给了好几张红钞,对方惊喜不已,山里人没什么收入,郑家村尤其,守着漫山遍野的板栗也没法变现,从几十年前起,年轻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地出去打工,所以村里的老弱妇孺就格外的多。
    顾千欢问了村长老师的曾用名,对方听见一刹白了脸:你说的是三蛋?
    他疯了啊,几十年前就疯了,疯疯癫癫的非要画画,一个大小伙子,啥事不干,被鬼迷了心窍勒,后来被他阿妈赶出家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临了,他阿妈还在念叨,是三蛋托人让你们回来啦?
    村长的话浅显易懂,顾千欢瞬间明白了,再三询问,他才知道事情始末。
    几十年前社会还没这么发达,在这个贫瘠的村子里,村民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什么画画了。
    三蛋也就是他的老师郑中胥,从小就对画画格外热爱,但是生在大山的孩子如果没有意外,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直到一次支教,山外来的老师发现小孩子的天赋,告诉他什么是画画,他开始渴望大山外的世界,可每次询问,老师都会叹息一声。
    他知道这个孩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大山。
    后来支教教师离开,他的老师不停画画,忘了家里的生计,屡次暴打死不悔改,最后在十几岁的时候,只身离开了大山,从此杳无音讯。
    顾千欢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老师,如果他不出去,可能早就娶个媳妇,生儿育女了,但这世上,也再没有郑中胥这个人。
    对老师,顾千欢不做任何评价。
    他礼貌询问老师的住处,村长指了指山腰处,一座低矮的小木屋:那里是郑三蛋家的房子,前些年他阿妈去世了,十几年没住人了,幸亏这房子盖的好,这些年也没塌。
    顾千欢点头,神色哀婉:老师已经去世了,我想去看看他生前的住所。。
    村长:欸,不能去,现在不能去。
    顾千欢不解,对方指了指灰蒙蒙的天,这天太怪了,看起来要下雨啦,万一山洪暴发就坏了。
    顾千欢沉默一瞬,问他:山洪暴发的话,山腰的房子会不会被冲垮?
    村长:当然了,不止这个,我们村都能淹掉,但是也说不定,你再等等吧,等你那个朋友回来,你们俩一起商量商量。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山洪暴发不是小事儿,一座破房子,哪有命重要。
    顾千欢看向阴沉的天空,空气闷热,一层看不见的薄薄黏膜包裹着皮肤,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他的视线从山腰的小木屋上收回,笑着说:谢谢村长的好意,我晓得了。
    村长以为他是想通了,招呼儿媳妇再多做几个菜,一转眼,顾千欢不见了。
    顾风曜出去一趟,手里拎着一袋果子,饱满圆润,个大皮薄,看起来就喜人得紧,他回来时饭菜已经上桌,扫了眼四周,敏锐地觉出什么不对,嗓音蓦地发冷:欢欢呢?
    村长等人面面相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拍了把大腿:诶呦,这事怨我!
    顾风曜不耐听他说什么,他沉声再问:欢欢呢?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你们说他在哪儿?
    他问着,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村长不敢看他,再也不觉得这后生俊俏,更像是地府里索命的阎王爷,凶神恶煞,他颤巍巍地说:刚才我跟他说话,他提起三蛋,好像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给他指了指三蛋家,他应该上山去了。
    可别让他去啊,这天,我看着要下大暴雨。
    村长说着,天空已经变了一副样子,方才灰蒙蒙的天此时一片阴云,黑压压地凝聚,好像下一刻就要压顶而来。
    一边儿媳妇惊呼一声:爸,你咋让他去了,今天广播说有特大暴雨,山里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雨就发洪灾!
    顾风曜额角青筋直跳,事已至此,他还耽搁什么,扔下果子转身就跑,转眼,身影就消失不见,旁人更是连追都追不上。
    村长还知道这两位是贵客,立刻掏出纸条联系人。
    镜城,章霖接到消息后愣住了。
    他眼前一黑,连呼吸都困难:还等什么,救人啊!
    组织人手去找他们,费用我全部报销!
    村长正要答应,轰隆一声,暗沉的天际一道银色闪电如蛇闪烁,劈开层层阴霾,纵横交错这一条条狭长裂痕。
    村长脸色惨白,立刻摇头:不行不行,晚了,我们这儿马上要下雨了!谁不知道小蓝山这一片土质疏松,一到下雨的时候就崎岖难行,儿媳妇刚才还说是特大暴雨,这样的情况谁敢进山,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出来!
    *
    十几分钟前小蓝山里。
    没有风的闷热天气,一片凝滞不动的深绿中,一棵小树突然摇晃起来,惊起一两只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顾千欢松开手腕粗的树干,沿着村里人踩出的小道往前走,没多久,他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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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你是永远疯狂永远清澈永远浪漫的存在,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第54章
    在一片苍翠掩映的缓冲地带,顾千欢快步走近,他第一反应是村长没说假话,小木屋陈旧破败,破烂的门挡住视线,顾千欢推开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木门旋转发出吱呀一声,叫人牙酸的长音,像是垂死病人临终前的呻吟,借着天光,他终于看清室内。
    低矮的房梁上蛛网遍结,青色砖石铺地,落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走一步,便有清晰的足迹留下,家具很少,看得出主人家境贫瘠,顾千欢上下打量过,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叫人喉咙发痒。
    他咳嗽起来,忍不住想,老师在这里留下来什么?
    前厅没什么东西,几乎是一目了然,他仔细观察过,房子用隔板隔开成内外两间,外面顾千欢已经去过,他打开内里的木门,迎面是潮湿的霉气,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挨着墙根的地方,有一口暗红色的大箱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床上不可能藏东西,顾千欢朝箱子走去,走近后,他眼前一亮,暗红色的木箱藏在墙根下,没有光线,看着黯淡无光,实际上被人仔细擦洗过,指腹在上面划过,没有一丝灰尘。
    顾千欢打开箱子,呼吸急促,里面满满一打画本,顾千欢也学过,他翻开一看,是各种图画,从最稚嫩拙劣的画到熟练灵活,画画的人画技飞涨。
    蓦地,他停下动作,白色纸张上画着一个幼童,没有点睛,眼睛处一片空白,可从他的服饰,样貌,顾千欢认得出。
    那是自己。
    他攥紧画纸,从来不知道,老师还留着这样的东西,但这些明显不是他要找的,直到他将箱子里的书挪出来,顾千欢偶然发现箱子底部无法挪动。
    他弯下腰在箱子底敲了敲,响亮的敲击声,证明底下很可能是空的,挖出来藏东西,几乎一瞬间,顾千欢想到这些。
    他正要搬开,屋子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刹那,顾千欢回神,他捧着本子,半合的门扉轻轻晃动。
    在他的目光中,顾风曜走了出来,一见他眼中光芒大亮:欢欢?跟我走!
    余下的话合着一声雷声,顾千欢没听清,刮飞的窗子外,贯彻天空的闪电猛地劈开云层,下一刻,大雨倾盆而下。
    狂风嘶吼中,木屋四面漏风,不甚结实的梁顶发出吱呀吱呀声,像是不堪重负般发出垂死呻吟。
    顾千欢被他抓着手腕,拽出屋子,他抱着素描本,想到还没拿出的东西,奋力挣扎道:顾风曜,放开我!我要回去!
    此刻,山腰处葱郁的树木草丛在黑压压的天空和大雨中,如同匍匐的狰狞凶兽,大雨滂沱,树影婆娑,一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闪电交替出现,大自然的可怕在此刻显露无疑。
    顾风曜顾不上其他,锐利的眉眼如出鞘利刃,青年细软的腰身被他死死扣在怀里,他放软了声线:欢欢,我们快走,这里什么时候都能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欢欢,听话。
    顾千欢抓紧本子,指骨发白,狂风骤雨里,树木疯了般摇晃起来,他红着眼眶:老师留下的东西
    这个时候,他还惦念着房里的东西,那口红木箱子下藏着什么,他尚未打开。
    顾风曜愣了一瞬,低下头,冰凉的眉心与他相贴,他呼出的气带着未散的凉薄,深黑的眼眸倒映着青年面容:欢欢,你最重要,在我心里,你最重要,什么都不如你重要。
    小蓝山不高也有七八百米的海拔,山腰足足几百米,山洪暴发的伟力足以摧毁一切。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生,只能拼命往下跑。
    大雨打湿了衣服,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凉刺骨,顾千欢和他身上衣服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交握的手掌很凉,他越往下跑,越能感觉到崎岖的山路变得湿滑,走动间,摇晃感越发鲜明。
    一点碎石掉了下来。
    顾千欢抬头去看他,正对上男人视线,眨眼间,身后传来狰狞咆哮,冲垮的山体泥浆、雨水乱石滚滚而下,挟裹千钧之力,似是死神收割的镰刀,将瘦小树木拦腰斩断。
    事情发生不过一瞬。
    顾千欢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泥石流咆哮着奔流,无数看不清的树木乱石,泥浆,所过之处,一片荒残。
    他心跳得极快,几近窒息间,腰身骤紧,顾风曜揽着他往一侧跑去,他向后退去,一道狭长闪电劈开天幕,照亮男人冰凉的眉目,他的:进去!
    顾千欢站在山洞口,目光越过他,落在未被波及的山坡上,一道身影伫立其上,他伸出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可对方也只是静默看着,从始至终,未曾有一丝动作。
    他们遥遥对望,山风吹起男人衣角,倾盆大雨穿过他的身体,不带一丝湿痕。
    顾千欢的动作反被顾风曜误以为是挣扎,随即扣住他的腰身,推进去,跌进时他看见男人身后滚滚而来的咆哮,顾千欢眼睫颤抖,嗅到他身上味道混合着雨水的冰冷。
    迸溅的石子弹射到身上,一阵一阵地发疼,他身体颤抖着,不过一瞬,他就会被泥石流吞噬。
    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他应该高兴,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会有所谓的困扰。
    可那一瞬,不甘挣扎着破土而出。
    不要亏欠,才不要亏欠他
    他奋力伸出手,勾住男人脖颈往后倒,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挂在顾风曜身上,他来不及反应,跟着抱紧他,两人一起跌进一片松软的落叶里。
    微凉的手臂贴紧他的脖颈,山洞外,泥石流与他擦身而过。
    耳边一片轰响,声势浩大之后,反而是绵长的寂静。黑漆漆的山洞因为位于山坡侧边,又是自下而上呈邪斗状,所以只有洞口被泥石流填住一小段,他们赌对了。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冰凉的指尖覆着一层薄茧,在他眉眼流连:欢欢,我们还活着。
    顾千欢松开手臂,无声地拉远距离。
    顾风曜落了空,听见山洞里传来青年沙哑疲惫的嗓音: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待救援?
    一路上,除了两身湿透的衣服,手机什么全丢在路上。漆黑的山洞被堵死,看不见丝毫光亮,泥石流通常都是一阵,并不是这次过去就算了,像是地震有余震一样,它还有尚未消散的余波,小蓝山又是疏松的地质,不能轻易动作,只能在原地等待救援。
    不分昼夜的黑暗。
    顾千欢睁着眼,明知看不见一丝光亮,他固执地,手指陷进一堆柔软的落叶里,传出哗啦啦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风曜声音响起:欢欢,你饿不饿?
    顾千欢抿着嘴唇,手掌摸着肚子:我不饿,你有什么吃的先吃吧。
    话音未落,他听见咔嚓咔嚓的响声,顾风曜嗓音愉悦:欢欢,我这里找到很多板栗,你吃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响在耳畔,顾千欢侧头:你过来了?
    身边的落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是最好的定位仪器,顾风曜哑着嗓子:欢欢,我看不见你,你伸出手好吗?
    他连拒绝都来不及,听见哗啦啦的栗子碰撞声,转眼手心多出几颗光溜溜的栗子,黑暗下,男人嗓音轻柔道:生栗子可能不太甜,欢欢你不喜欢告诉我,我去看看有没有树枝,点起火给你烧着吃。
    顾千欢没说话,手心几颗光溜溜的栗子碰撞,不知道洞外什么情况,总之山洞一片寂静,这样的安静下,莫名的氛围一点点发酵。
    他剥栗子的时候,顾风曜已经捡好树枝,他稔熟地摆好东西,从洞口捡出几块打火石,咔嚓咔嚓地撞击,火星闪烁,落在枯叶上,蹭地一下着起火。
    加上树枝,噼里啪啦的篝火烧了起来,彤红的火焰里,丢下几颗栗子,温暖的火光驱散寒冷,顾风曜特意隔开篝火,做了简单的隔断,避免火星子蹦出来,他才说道:欢欢,你也过来取暖。
    刚才大雨,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这会儿不烤烤火,以山里的低气温,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着凉。
    顾千欢抬眸看他,彤红的火光映着漂亮的脸,他慢吞吞地挪动,全程保持沉默,嘴里咀嚼着栗子,是甜是涩一点也尝不出,像是突然丧失了味觉,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燃烧的火光驱使用他不断靠近。
    欢欢?我有东西包
    顾千欢睁着眼,指尖动了动,明明看见顾风曜嘴唇张合,却什么都听不到,晕晕沉沉,好像坐在云端上,下一秒,竟然险些一头栽进火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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