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欢摇头,细碎的发梢扫上男人下颌,勾起一点痒意,指尖的冷意掠回他的注意力,像最耐心的掠食者,盯着白嫩的脖颈,背后的阴影也浮出獠牙的影子。
    一束一束的花洇进水中,顾风曜眸子俞深,他的耐心终于告罄,把人抱上沙发,棉质的睡衣落在脚边。
    不远处的红色塑料桶里,白色百合花默默盛开。
    顾千欢被他折腾得不轻,沙发很软但到底地方小,他乖巧地蜷在一侧,被动又乖顺地承受,漂亮的眼睛泛起一圈可怜的潮红,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但只有受不住了才会发出一声泣音。
    越隐忍越勾人。
    顾风曜是个男人,他摆脱不了男人的劣根性,只想青年永远攀附自己。
    越是听见他压抑的哭声他越兴奋,有些变态般欲罢不能,兴起时折下一枝花,插在青年红唇上,白得耀眼,红得妩媚,最后揉成一团糜烂的花酱。
    事后,顾千欢倚靠着他的胸膛,白皙的颈间艳色斑驳,一层一层的吻痕叠压下去,如同春色堆砌出的美人。
    他软软窝在顾风曜怀里,细长指尖把玩着男人领口一排黑色扣子。
    顾风曜拧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手机骤然响起,铃声打断他的思绪,顾千欢接通手机,是李韫。
    他是来通知消息的:受天气影响,镜大全体师生放假三天,而顾千欢的课大多在周二周三,正好略过去。
    末了,李韫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千欢,之前的事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顾千欢愣了一瞬,指尖抓紧那颗黑色扣子,衣领被扯动,顾风曜低头看他,青年正哑着嗓子问:老师,您指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寂一瞬,才道:周日那天傍晚,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因为支路没有监控,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件事造成影响极其恶劣,学校一定会继续严查下去,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至于比赛,如果可以的话,换一副作品吧。纵然隔着电话,李韫语气里的惋惜仍旧清晰可听。
    李韫得知消息时心痛得简直不能呼吸,即使他强烈要求,但事发地没有监控,事情被发现时对方早就跑了,根本无迹可寻。
    顾风曜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视线落在青年发顶,一个小小的发旋映入眼帘,原来他的画,是要参加比赛的。
    两人间的通话顾风曜听得清楚,他见到时那幅画已被彻底毁掉,但能得到李韫如此之高的评价,一定很好。
    顾风曜何等聪明,一瞬想明白其中关窍,他揉揉青年发丝:你想我怎么做?
    顾千欢沉默地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指尖死死攥紧他胸前的口子,指尖隐隐泛出惨白色。
    顾风曜定定看着他,强硬地问道:说话,欢欢。
    顾千欢眨了眨眼,眼里水光闪烁:我不知道。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顾风曜顺着看过去,画框伫立那里,落下阴影,风干后的画框上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顾千欢环住他的脖颈,语速急切苍白:顾先生,那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我想带回来给你看
    他语速愈来愈慢,未完的话隐匿在沉默中。
    顾风曜眼神阴沉,动作猛地一顿,他的视线掠过青年发梢:好。
    他这人什么都吃过,就是不肯吃亏。况且,石演也是在打他的脸。
    来不及说其他的,另一道铃声响起,顾风曜本想挂断,在看到备注时犹豫一瞬,点击接通。
    是顾毅程。
    顾风曜穿着便服离开,临出门时站定,他凝视青年,指尖挑出内翻的领口:欢欢,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顾千欢愣了一瞬,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抿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嫣然的红沿着唇纹晕染,水光柔润。
    顾风曜眸色渐深,目光微凝,听见他说:顾先生,我只想你好好的。
    他越是这样说,顾风曜越是烦闷,心头像是有一股抒发不出的郁躁,他长腿一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天色昏暗,他站在门边。冷风如刀,携裹着刺骨寒凉吹得皮肤泛红,顾千欢轻轻抬头,那张漂亮的脸上笑靥诡谲,无端地叫人脊背发冷。
    他知道顾风曜是什么性格,被他利用得彻底的石演结局总不会好看。
    顾千欢迈着步子回去,在书房抽了一本书,蜷在椅子上看起来。
    和他相比,顾风曜回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连绵的阴雨天气下,黑夜早早降临。
    顾风曜身上带着一股潮气,肩膀沾着水珠,他正欲脱掉身上的外套,才发觉家里没有一个佣人,抬眸望去,客厅灯光白得刺眼。
    顾毅程就在客厅里等着,一侧是林枚媛,连顾琛都察觉到凝重的气氛,乖乖趴在学习桌上写作业。
    顾风曜扫了眼,步伐微顿又恢复正常,三堂会审?
    你还知道回来啊?顾毅程沉着脸,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不一直住在外面,还知道有家里人吗?
    林枚媛扯了扯丈夫:你小声点,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有顾琛看着呢。
    顾毅程语气一滞:你也不看看他做了什么?再不管管,他是要上天吗?
    顾风曜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拍拍肩膀上的水珠,笑问:我做了什么怎么就上天了?
    顾毅程险些气死,硬邦邦开口:你跟那个小情复又想到即将上初中的小儿子,顾毅程硬生生改口:算了,你那个男朋友,他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石家今天上门,明里暗里都是求情,说你拿捏他们命脉,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顾风曜嗤笑一声,坐在沙发上,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您说得对,我确实干了件好事。他们既然不做人,我也不把他们当人看。况且,那不是他们应得的吗?
    做作业的顾琛悄悄抬头,正看见顾风曜傲慢地敷衍,捏着笔一脸惊叹。
    哥哥赛高!
    他的偷窥正对上顾风曜的视线,顾琛被当场抓包,咬着笔头低下头。
    顾风曜收回视线,看着顾父,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顾父愣了一瞬,到嘴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侧的林枚媛更是惊讶不止,呐呐说:他们中午来的时候,说的可不是这个。
    林枚媛死死抓紧手里的丝巾,脸色忽青忽白。
    顾风曜轻笑一声,还能不清楚事情始末,无外乎石家觉得俩人已经退休,想着糊弄过去,心念百转间,他突然放软态度:您可以跟石家联系,明天让石演来找我。
    至于其他的,他可什么没应承。
    顾风曜起身就要离开,敛起脸上笑意,眼底几分漠然。在这个家,他怎么都待不下去。
    顾毅程叫住他,脸上露出别扭: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呢,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准备什么时候带回来?林枚媛想缓和气氛,跟着说:我听说,他也是油画系,真巧。
    她的话没说完,被丈夫扯了扯,顾毅程叹息一声,妻子一直被他宠着,人情世故上不见增长,怎么能提起那件事呢。
    果然,顾风曜眼眸黑沉,笑了,凉薄又淡漠:带什么?不过是一个宠物,玩腻了就扔。
    他说完转身,顾琛噌地一下站起来,小跑着跟过去,抓住他的衣角,嗫嚅着说: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顾琛!林枚媛声调拔高:你哥哥还有工作要忙,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顾风曜看着她,小孩子被她抓得死紧,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却丝毫不显,而顾琛,他低下头,不肯放手:哥,我想跟你走,我不想上学。
    林枚媛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孩子力气也这么大,衣角被她强硬地一寸寸掰开:听话。
    顾琛脸色通红,连哭都隐忍不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上学,不想
    声音渐渐低微下去,林枚媛终于掰开,示弱道:那咱们今天不去,明天再去吧,你成绩不好,再不补课,小升初还上不上了。
    顾风曜出门,看见肩膀上的湿痕,从始至终,无一人发现。
    顾风曜回家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隐约传来几丝光亮。
    他推开门,眉头不知不觉间舒展。
    书房的灯亮着,宽大的办公桌后方,顾千欢蜷在椅子里,姿态乖巧。他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书,顾风曜走过去,拿开书,才发现青年白皙的脸上印着几道红印。
    他等自己等到熟睡。
    顾风曜脑海里浮起这个念头,俯身将人抱起。顾千欢睡得很轻,一刹便醒了,水润的眼睛里满是睡意迷茫,手臂勾上男人脖颈,声线含着几分慵懒:老公?
    顾风曜步子一顿,嗓音喑哑:你叫我什么?
    第13章
    顾千欢醒了。
    他被放置在冷硬的桌面上,双脚悬空,能依靠的只有眼前男人。
    心脏狂跳,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他无声收紧了双臂,勾上男人脖颈,那双凝视的眼瞳,愈深黑愈汹涌。
    深邃宛如漩涡。
    顾风曜看他一眼,手下力道收紧,似要捏碎他,后方两人影子重叠,拉长的影子如水般从桌面流淌向地板。
    顾千欢一颗颗解开他胸前的排扣,硬质的外套带着潮湿水汽,指尖濡湿和掌心汗水混为一体。
    最后压在暗红色桌面上,留下一枚湿漉漉的掌印。
    顾千欢眼睛亮得惊人,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取悦他,得到他。
    他满心欢喜,怎会害怕。
    *
    顾千欢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男人坐在餐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见他时停下动作,眼中透着几分餍足。
    顾千欢放下餐盘,视线扫过他翻开的书页,文字映入眼帘,他眼底掠过一丝不自然:这本书,我还以为
    这是他在书架上看到的唯一一本消遣读物,连他自己都惊讶,那些浩瀚如烟的藏书里,竟然会有小说。
    它夹藏在一个隐秘角落。
    顾风曜听见这话动作一滞,旋即挑起一抹笑:你以为什么?书房里应该都是那种财经金融类吗?
    顾千欢诚实地点头,却听他朗声大笑,好一会儿才收敛道:那些都是章霖购买的,可能他觉得这样,逼格比较高?
    顾千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低头戳弄意面,因此未曾看见说话时男人冰冷的视线。
    为什么唯独是这本。
    和他说的颠倒,与书房里上百部精装书相比,它更像是买一送一的劣质品,格格不入。可实际上,这是他的生日礼物。
    十五岁那年,命运赠给他的生日礼物。
    《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
    顾风曜闭上眼,指尖神经质地绷紧,汗湿了他的鬓角。
    饭后,顾千欢躺在沙发上,窗外似有千军万马,狂放的雨拍击着脆弱的玻璃窗,倒映着四周的洪沼,雨水包围的洋房在昏暗天空下亮起灯,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细白指尖轻轻翻页,发出清脆的声音,泛黄的纸张能看出年代久远,顾千欢看得入神,并不是故事如何精彩,让他入神的是一种深刻的命运,美好破碎的悲剧,仿佛是既定的宿命,不可更改。
    心情也变得沉甸甸。
    他抬头看了眼处理公务的男人,视线在半空交汇,顾千欢弯起眉眼,很快将之抛诸脑后。
    下午,突然有门铃声响起。
    顾千欢打开门,表情有些意外:是你。
    石演闻声一哆嗦,短短几天不见,他整个人憔悴得厉害,衣服像是披在一副骨架上,凹陷的颧骨有些脱相,他胆怯地甚至不敢看他。
    石演张了张嘴:您好,请问顾总在家吗?
    顾千欢看向右侧的房门,微眯起眼:他在书房。
    石演机械地走过去,顾千欢注视着他,看着他蹒跚的步伐,像极了迟暮之年的老人,他指尖轻点,像是猜到什么,心头一跳。
    书房。
    石演见到顾风曜便彻底绷不住,他站在对方面前,恨不得跪下来求他,然而脸上只余下一片麻木,还有深藏的情绪,在看见顾千欢之后,一点不甘和嫉恨。
    沉闷的督督声响起。
    顾风曜收拢指尖,蓦地站起身,石演张了张嘴:我
    话刚开头,转瞬湮灭。
    他倒飞出去,地板上发出一声重重轰响,爬也爬不起来,勉强抬头,刺目的灯光下,男人眼神莫测:我的人你也敢碰?
    声音里的危险叫他颤栗,一瞬间冷汗浸湿他的后背,贴身的衣服成了束缚,在那双野兽般的眼眸注视下,他动弹不得。
    想求情?
    石演哆嗦着,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发出叫人牙酸地咯吱声,像是某种哀嚎,剧烈的痛。
    他看见对方露出一抹笑: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今天来了吗?
    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
    石演目光一滞,落在那台放在跟前的电脑上,刹那间,他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代表石家的大盘瞬间跌停,以一种跳水之势,刺目的绿几乎要挤爆他的眼球。
    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假的。
    顾风曜擦拭手指,目光下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眼神有些悲悯。
    顾千欢看着人一瘸一拐地出去,鼻青脸肿,满身颓败,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他双手交叉,细白指尖在灯光下白得透明,不由自主想起手机传来的消息。
    [今日,宏景宣布破产,旗下产业重组,将由顾氏科技术全权承接。]
    他赢了。
    顾千欢才知道,自己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他对上男人视线,什么都没说,倒是顾风曜,黑沉的目光看着他,身上有如实质般的黑暗。
    恰在此时,窗外透出一点天光,无休止的大雨终于画下符号。
    顾风曜突然出声:雨停了。
    他朝他走来,平缓的步履踩在木质地板上,像是踩在他心尖,莫名的冷意拢上心头,顾千欢微微蹙眉,下一刻,冰凉的玻璃贴上皮肤,天旋地转,晕眩与失重交叠而来。
    灵魂在顷刻间脱离躯壳,顾千欢张了张嘴,迟钝且麻木地睁着眼睛,视线落在虚空,一片空白,他失焦的眼睛滚出泪珠。
    这不是爱,是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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