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空以平静的语气陈述最后一段话:那天小学开家长会,正好也是母亲的生日。原本我们打算等母亲来学校帮我开家长会后一起出去吃饭给她过生日,可惜我在学校谁也没等到,接到通知赶回家时,门口停了警车和救护车,我母亲从顶楼跳下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
    浴室的门口拉开,湿润的水汽由内向外冒着。一条手臂把立在门外的黎空带进去,顾桥把脸上的水向发顶抹散,湿漉漉的指尖贴在黎空眉骨的地方。
    黎空握着他的手指:所以我的家很早就没有了,并不存在难过,娇娇别担心。
    顾桥搂住黎空的脖颈让热水同时洒向对方,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缓慢地按摩黎空紧绷的肌肉:一起洗会儿。
    黎空低低应了声,他抱紧顾桥:娇娇,做不到的承诺我不会给。
    我会对你很好。
    顾桥笑着扣住黎空的手指,交握着彼此的指尖向身后牵引。
    我知道了,他咬住黎空的耳垂,帮我把你的子孙们处理一下。
    直到两人睡在酒店的大床里,室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道交叠的呼吸浅浅起伏。
    黎空下午两点半醒了,怀里温热,顾桥还在睡。他垂眸注视与自己交颈而卧的人,内心升起潮水般的温柔。手碰了碰顾桥的脸,立刻转了个方向覆在额头。
    顾桥在发烧。
    娇娇。黎空试图把他唤醒,顾桥迷糊地应了声翻身继续睡,黎空迫不得已,从房内的药箱找到电子体温计,已经烧到了三十八度。
    黎空不敢让顾桥继续睡下去,找了点冲剂烧水泡好,打电话让外面的人送份热粥到房内。
    他先把梦中的顾桥扶起来喂着吃几口粥,找出消炎药涂抹,再喂冲剂给顾桥。
    顾桥朦胧之中喝了几口,半睡半醒的说:你怎么给我吃药。
    黎空说:你发烧了。
    顾桥摸了摸额头:哦,摸起来好像不是很烧,不碍事。
    他卷起被子打算继续睡,黎空无奈地捧着瓷杯,再看还剩下一半的药剂,欲言又止。
    已经睡下的顾桥直挺挺地坐起来,他一把夺走杯子喝干净药剂,推了推黎空:你有事就先去医院,我睡饱之后就会退烧的。
    顾桥又用脚踢了踢黎空的大腿:早去早回。
    黎空把裹在顾桥身上的被子慢慢扯开,深黑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认真地开口:娇娇,也许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回这边,而我母亲长眠于此。我知道下一个问题听起来很冒昧,但我想带你去见她一面,你愿意吗?
    见父母意味着什么,其中感情不言而喻。
    顾桥既没有一口答应,也没笑嘻嘻地散漫应对,他只是把黎空稍微推了推,黎空后退,坐在床头握紧他的手。
    就像黎空今早说的,做不到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轻易地给出承诺,他想对顾桥好,一直这么好。
    顾桥叹息:你先把医院的事处理完。
    他脸一埋,整个人缩进被子陷入黑暗里。
    怎么会有人向本来就在深渊里生长的人伸手,想跟他过家庭一样的生活呢。
    黎空十二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而他的十二三岁又在干什么。
    顾桥紧了紧嗓子,火苗在手心燃放的那一刻,他就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童,把所有人的神明都烧得一干二净。
    第五十章
    两天后,许言柏的生命脱离危险观察期,身体数值趋于平定,许多多在医院陪床陪了两天,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许夫人跟黎空,许夫人自然喜极而泣,而黎空表示知道后,就考虑准备带顾桥回去了。
    许家一家人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顾桥在酒店作为旁观人看了两天,他明天中午要回去拍摄,在律舟省留不了太久。
    黎空说:我下午回去把母亲的东西取走,回来接你去机场。
    顾桥从床上爬起来,他动了动懒洋洋的筋骨:没必要多跑一趟,我跟你过去在门外等你就行。
    黎空看着他:好。
    黎空觉得自己和许家关系太乱,有点不想让顾桥看到糟心的情况,不过顾桥都不介意,他对顾桥算是敞开了心扉,再暴露自己原生家庭关系如此不堪的一面,多一点或者少一点,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顾桥和黎空到了许家,别墅优雅不失气派,门前的花园有工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黎空带着顾桥刚进门,保姆就从室内跑出来迎接,对黎空的出现似乎感到非常惊喜和感动。
    大公子,夫人看到您回来一定很高兴。
    黎空说: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走。
    保姆连声制止:公子留下吃顿晚饭再走吧,难得回来一次,现在家里在备着菜,不耽误您多长的时间,夫人跟小公子早早就盼大公子回来了。
    保姆看黎空不为所动,目光转向他身边外貌惊艳绝绝的男生身上,说:您是大公子的朋友吗?也一起留下来吃晚饭吧,多个人多份热闹,家里许久都没那么热闹的气氛,不过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夫人看到大公子带朋友回来定会高兴。
    顾桥微弯的狐狸眼荡漾着涟漪,他走在黎空身边咬耳朵,看好戏一样:许家的佣人好像地位挺高啊,还会越俎代庖,屋子的主人还没发话,她倒先迫不及待了。
    黎空牵紧顾桥的手捏了捏,许夫人下楼看到黎空,欣喜上前,委婉地希望他在家里能留一晚。
    顾桥发现这家人挺有意思的,把黎空看成救命稻草一样,许言柏这不都还没走,他们看黎空的目光就跟看许家下一个掌事人一般了。
    貌美的贵妇人再三恳求,许多多到家之后,见他大哥跟母亲都在,立刻扬起热情四溢的笑:大哥,我们好久没一块吃饭了!
    许夫人说:多多你过来,帮妈妈劝一劝哥哥在家里留一晚好不好。
    许多多正准备开口,见到顾桥也在,迟疑稍瞬,想起黎空在医院对顾桥的态度,忽然语出惊人:欢迎嫂子,跟我大哥一起留下吃饭吧!
    许夫人:嫂什么子?
    黎空眸光微闪,顾桥差点失笑出声。
    这个许多多,口直心快,前天在医院还不怎么敢和顾桥对视,现在为了讨好他大哥,提前把顾桥的身份扶正,省去了黎空和他们坦白的步骤。
    而黎空一高兴,确实有可能在许家住一晚,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他坐实他的身份,证明黎空对他的看重。
    许夫人暗中衡量眼前的人,那天看顾桥打扮得像个妩媚风情的女人,今天确实是个男生。
    只是顾桥看上去很花,用老一辈的话来说就是正当门户都不兴家里进狐狸精,有损门楣,可黎空的手的的确确地牵着顾桥,纵使许夫人有更多疑问,此刻都咽进嗓子眼里,默许了许多多刚才宣称的两人的关系。
    和黎空到楼上的房间时,顾桥饶有兴趣地问:许言柏究竟给你分了多少财产?
    他看许夫人对黎空有点避讳又讨好的姿态,那样的贵妇人不会缺钱,不过没有人嫌钱少,许多多看起来不成大器,给许多多估计会把许家败光,假如许言柏把重要的资产留给黎空,许夫人大概又要意难平。
    黎空对顾桥看好戏的姿态无奈一笑:我不知道。
    黎空的确不清楚许言柏在他名下留有多少财产,他不关心。
    自从母亲离世,他便和许言柏淡了往来独自在外求学,他每年所获的奖学金和私下参加项目所得的酬劳足以让黎空在独自生活得还不错。
    同学们还在校园里展开社交拓展人脉时,黎空已经拿着自己所挣的外快和投资资金,全款买下大学城周围的一套住宅,之后远赴国外学习,那套房子便一直闲置。
    说起来,黎空和继承家族财产的其他富二代有所出入,他更多的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至于许言柏怎么待他,黎空早就不在乎了。
    他看着顾桥:我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待遇尚可,除此之外从早年开始就一直做定期投资,每年的净收入利润还算可观,名下有四套房子和两辆车,其中两套是母亲名下留给我的,一套是大学时期动用自己的第一笔收入添购,最后的一套目前在住,不算母亲留给我的资金,其他累积的资产还没做过清点。
    黎空一顿,沉着开口:娇娇,虽然我不是大富大贵,许言柏的东西要怎么样我并不在意,但这辈子靠我的双手,一样能护你衣食无忧。
    顾桥:
    他略微狼狈地避开黎空专注的视线,闲扯归闲扯,看许家好戏的明明是他,黎空为什么又要趁这样的时机对他表示心意啊。
    黎空眼神里所流露的真挚专注让顾桥侧目清了清嗓子,换了副玩笑的口味:哥,你好凡尔赛,懂凡尔赛是什么意思吧,一边说自己没有大富大贵,一边数着告诉我你有几套房子。
    他视线落在门口的方向:照我的理解呢,你不用太避讳许言柏,他该补偿的你都照收不误,为你,更为你的母亲,本来就该是你们的东西凭什么让出去?
    如果那位许夫人和许多多欺负过你,这口气也别咽,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别人伸手要打你,你要把他打得以后连见你都不敢。我听那位许夫人说的话表面好听,实际上绵里藏针,她怕她儿子得的东西不如你多,嘴巴里不愿意分家,其实只是不想分给你。
    黎空牵起顾桥的手,好笑道:娇娇对这件事看起来颇感兴趣。
    顾桥理所当然的点头承认:必须啊,这辈子都看不到几次狗血淋头的事。
    晚餐时许夫人找机会看黎空脸色偶尔交谈几句,许多多在旁边把气氛努力带热起来,顾桥喝汤看戏,大概只有许多多这憨傻子看不出他妈跟黎空不太对付。
    许夫人视线转向笑意不减的顾桥脸上,顿了顿,露出好人脸色,对黎空说:我看你现在感情也稳定下来,你爸那边还惦记顾家的千金,上次酒会,时不时的夸人家姑娘端庄贤淑,适合娶回家做老婆。
    许夫人叹气:你爸他的目光还停留在以前的年代上,总觉得不给你安排好就担心你会被外头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现在的年轻人好多都不把自尊自爱放在心里,玩心重,想跟谁就跟谁,这不像以前的人,认定一个就是一个了。
    你有自己的主意也好,下次我跟他说说,让他别太死脑筋。
    顾晓抿着汤轻笑,在黎空脸色微变之前,接了句:夫人话说得不错,不过我认为还有些问题可以补充上。这人在一起呢,其实还讲究互补,你说如果一个表面正经的人娶了个贤良淑德,万一时间长了表面正经遭不住路边的野花诱惑,贤良淑德面子要了,可置在心中憋闷,难免造成人鬼殊途的局面。人一味忍让受伤的只有自己,成全了些心思不正当的人。
    许夫人面色一变,顾桥笑眯眯的说:我看正经人就要找个妖精降住,天天管教他让他无暇顾及其他花花草草,否则外头的狐媚子一个接一个,这管也管不过来,只能让家里男人对着外面的狐媚子顾桥意味深长的补充,抬不起头来最好~
    一口一个黄腔的顾桥让许多多差点喷出嘴边的汤,顾桥抬起桌下的小腿蹭了蹭黎空的膝盖,又往上方滑了滑,浑然不顾及此刻当着许家母子的面如此胡来。
    黎空放下碗筷:我吃饱了,阿姨您慢吃。
    他捏了捏做坏事的那只脚踝,拉起顾桥:我先上楼整理好母亲的遗物。
    顾桥歪着身体,软得像蛇一般靠在黎空后背跟上楼,顶着客厅身后许家母子两人震惊失语的视线,他把手横过黎空身前,越过衣物,灵蛇般感受着紧实的肌肉鼓动。
    刚进屋,黎空把顾桥的手抽出,亲了亲他的手腕:娇娇又做坏事。
    顾桥嘴角勾起风情蛊惑地笑:谁叫她勾引人家老公还要立贞洁牌坊。
    他挑起黎空的脸:许言柏虽然是个人渣,不过这女的如果心思清正,怎么会有他们所谓的旧情难忘情投意合,两个人的账不能光算一个人的。
    顾桥吃完饭嫌身上出了一身汗,从衣柜找了件没拆封的睡袍径直走进浴室。他扭开花洒清洗,出去时看见黎空正弯着腰翻箱子。
    他过去缠在黎空身后,低头垫在宽阔的肩膀跟着对方看:在找什么。
    黎空说:母亲的一些东西。
    黎空也出了些薄汗,不想腻到顾桥,走进浴室清洗,开门出来后发现顾桥已经帮他把物品归类收纳好。
    妖精一样的人蹲在床尾,一条长腿搭了出去,光溜溜的摇晃。
    黎空过去抱了抱顾桥,拿起桌面的一本书籍,第一页记录着他少年时期清隽整齐的字体,时间有点久远,笔墨已经化开不少。
    顾桥好奇看了片刻,脚丫子从床底勾到床上,贴踩着黎空的小腿玩。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隐约传来许夫人的声音。
    小空,保姆做了宵夜,今晚你们两个吃的东西有点少,可以下客厅吃点垫垫胃。
    顾桥一摸肚子,和黎空暧昧地交头接耳:我要保持身材,其他东西不能吃太多哦~
    他捏住黎空下巴:确实有点没吃饱。只能吃点不会发胖的东西。
    许夫人的声音还停在门外:小空,你们听到了吗?多多也在等你们,这孩子吵着想跟你们一起吃。
    黎空目光一暗,顾桥身体像条蛇似的滑了下去,闷笑地含糊开口:你告诉许夫人我有其他东西可以享用。
    黎空浑身的血液急速奔涌,他紧了紧喉咙,许夫人像等不及似的,敲了敲门,又说:今晚阿姨的话有些不对,可能是太担心你父亲所致,小空你别往心里去。
    保姆做了烧烤,你们年轻人都兴吃的宵夜,调的料汁很香浓,沾着烤肉吃特别香,多少都尝一点吧。
    顾桥抬脸,他坏笑着游回黎空身前,咬住黎空的唇抵入口中。
    他慢悠悠地勾着男人的唇:哥,我们不出屋也能吃到香浓的汁,你仔细品一品是不是?
    第五十一章
    顾桥搂着黎空和他结结实实的亲了个嘴,交换在彼此口腔的气息使得空气的潮热湿度增加,他坐在黎空怀里,身姿仿佛一条美人蛇轻缓摇曳。
    老妈,大哥跟嫂子还没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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