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闻若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他没说什么,虽然他们其实根本不能算是见过。这个场景感觉说什么都太尴尬了。
    邹元朗也觉得尴尬,看看迟也,又看看喻闻若,那个诶,你们徐总还好吧?
    迟也额上青筋直跳,近乎咬牙切齿道:尿你的!
    邹元朗让他吓了一跳,喻闻若也抿紧了嘴,显然不是一副想跟他聊徐穹的样子。邹元朗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便池前面,刚把东西掏出来,一转头,看见迟也和喻闻若都侧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邹元朗尿不出来了。
    他悻悻地把裤子拉链又拉好,也不急,也不急一边说,一边往外退。人都快走到门口了,迟也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朝他喊了一声:你出去别乱说啊!
    邹元朗到底没绷住,回头朝迟也露出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容:我还需要多说什么呀?
    说完也不等迟也发火,一下就溜没影儿了。
    卫生间里重又只剩下了喻闻若和迟也。谁也没说话。喻闻若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迟也则在心里盘算着要用多大的锅才够炖了喻闻若。
    你跟邹元朗关系很好?
    迟也一怔,没想到喻闻若突然开始说邹元朗。
    喻闻若:听你跟他说话的语气,应该是朋友。
    他们确实算是朋友。邹元朗主编的杂志《浪潮》总部在法国,以前是做影评报道出身,到中国创刊以后,虽然定位已经非常模糊,但比起别的时尚杂志,他们还是要离影视圈更近一些。迟也早年一直在电影圈混,上《浪潮》那是家常便饭。
    但他会跟邹元朗有私交则是因为另一件事。
    当年《浪潮》专访《夜盲》主创,本来定好了张念文跟迟也的双人封面,结果照片都拍完了,邹元朗突然说张念文又老又丑,跟迟也站在一起太不和谐。开了多少个会吵了多少次架他都固执己见,在当年的《浪潮》,主编的意志大于一切。虽然张念文气得在家里骂人,但最后杂志印出来,封面上就只有迟也一个人。
    迟也喜欢他,觉得他有性格有想法,不管外界对他的私德怎么评价说实话,这个圈里,实在也没人在意什么私德。
    不过,因为徐穹在bridge的影响,他们那边的人对邹元朗是很有看法的。迟也一看喻闻若的表情就知道又是那些旧恩怨,他识相地闭了嘴,也没承认跟邹元朗有没有私交,摆明了不是很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喻闻若。
    喻闻若看着他低头不说话,突然莫名地被取悦到了。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喻闻若语气淡淡的,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衣服送你了。
    只要他以后也不穿,不承认a.g是他,大家最多起哄这一晚上,明天起来就忘了。
    迟也惊讶地抬头看他。喻闻若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他猜到喻闻若肯定会没事儿人一般,只当那天在上海的事没发生,继续跟他客客气气。毕竟他就是那么个人,永远人模狗样,永远风度翩翩,但冷不防地就会在你耳边来一句,有人说你演技跳崖,你有什么看法。
    他做好了自打嘴巴的心理准备,要跟喻闻若低个头,承认他也很需要bridge的平台和机会,希望喻大主编高抬贵手。
    但没想到,喻闻若的态度怎么好像宽容得好像跟那个让他滚下车的人不是一个妈生的。他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提风尚盛典的事儿了。甚至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件事他不用提了。
    迟也仍旧攥着那件西装,重工刺绣的面很粗糙,磨在他指腹和掌心,痒痒的。
    太大方了。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们时尚杂志没赚这么多钱。
    喻闻若笑了:你穿着挺好看。
    如果我穿着好看的你就要送我,那你干脆把整个国贸给我买回去吧。迟也放松下来了,没忍住耍了个嘴皮子,我穿什么都好看。
    喻闻若唇边的笑意更深。他不想承认刚才看着迟也穿着这件衣服满场打转的时候,他竟然产生了一丝卑劣的占有欲,还掺杂着一种男人的虚荣心被满足的快感。他知道迟也是为什么来的,但为着这种隐秘的满足,他决定放迟也一马,不必他开口了。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突然想,是,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又不是买不起。
    迟也感觉喻闻若的眼神变了。
    不过你这副眼镜喻闻若走了两步,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自然地撑在洗手台上,好像把迟也困在了他怀中。这个姿势太过于暧昧,迟也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一下子口干舌燥,竟然忘了作出任何反应,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喻闻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端详着迟也戴着的眼镜,端详得心无旁骛。迟也透过镜片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平光镜,带了点度数,看人看得太清楚了。
    迟也在蹿成一团乱的心跳里分了一缕神。
    原来他是有点近视的。他想。
    喻闻若的目光终于透过镜片看定了迟也,似乎才注意到他的表情:怎么了?
    迟也定了定心神:风尚盛典,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喻闻若眉峰一挑,很意外。
    迟也声音很小:没有想去到愿意这样。
    他没说清楚,但喻闻若已经听懂了。
    喻闻若发现自己真的是很恶劣一个人。
    衣服送给你,眼镜还给我吧?他微笑着,语气轻松得像对迟也的嘲弄。但他没说迟也自作多情。我挑了好久才挑中的,国内还没上这款呢。
    迟也吞咽了一下口水,彻底摸不清他的套路了。
    喻闻若伸出手,食指轻轻地在迟也鼻梁上一勾,便把这副眼镜从迟也脸上勾了下来。指尖若有若无地触到了迟也鼻梁,迟也就像被针刺了一下,险些跳起来。他的后腰抵在洗手间的水台上,喻闻若跟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身体往前倾,他只好往后仰着避开,真想跳也没地方跳。只能这么无措又尴尬地僵在那里,看着喻闻若把眼镜戴回了脸上。
    你要戴着出去?迟也有点后知后觉的愤怒。这比他们换外套出去高明到哪里去?这就不让人想歪了?
    喻闻若的目光透过镜片一闪,仍是充满了戏弄:要是不想让人家误会什么,以后就不要穿写了别人名字的衣服。
    他随即站直了身体,放过了迟也似的,转身准备出去。
    迟也仍旧愣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喻闻若手搭到门把手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壁灯暖黄,像某种细碎的光屑洒在迟也的发间和眉眼,他意识到喻闻若回头了,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他是个破碎的瓷娃娃。喻闻若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心里偷偷对迟也的评价。他没变过。
    这次盛典上的慈善义卖跟往年不一样,不用嘉宾买。喻闻若没头没尾地对他说,但需要嘉宾捐赠用来义卖的东西,希望你提前准备好。
    迟也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发邀请。
    喻闻若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需要你的流量。
    迟也感到自己脸在发红。他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觉得自己当时那几句话如此狂妄,也从未像此时一样为自己的狂妄而羞耻。
    喻闻若没再说话,卫生间的门咔嗒一声,随着他的离开而扣上了。
    第12章
    小简一进办公室,发现喻闻若桌上多了一样东西。
    什么事?喻闻若没抬头,一目十行地继续看稿子。小简张了一下嘴巴,看着桌子上印着迟也照片的台历,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喻闻若没听见他回答,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怎么了?
    哦小简把视线收回来,b.t专柜打了个电话过来道歉,解释了一下情况。
    嗯。喻闻若淡淡的,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昨天迟也要得比较着急,没来得及给他熨好。店员看到挂烫机旁边有一件现成的,就直接拿过去给他了。小简观察着喻闻若的脸色,昨天衣服没找到的时候喻闻若显然不太高兴,后来穿了一件别的去的美术馆。不过现在看起来,喻闻若心情还好。专柜的人说衣服已经取回来了,重新帮您清洁过,今天下午送过来。为表歉意,附赠了两千的购物卡。
    看来他还是把衣服退回去了。
    喻闻若随手点了一下平板,文稿又翻过去一页。
    给我两千的卡,结果只有买到两万的时候才能用。他们挺会道歉的。
    小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仍旧盯着桌上的台历看,眼下还是一月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喻闻若非要把台历翻到三月。那张照片是迟也去年出的一套小王子主题写真,照着原作者的插画做的造型。当时一口气上了两天热搜,词条换了3个,全是网友们刷上去的,足见这一套的美貌程度。
    小简想了想,决定不指出今天几号,转了个话头:喻主编,中午还有跟蒋总的工作餐,别忘了。
    知道了。
    餐厅订在离bridge办公室不远的地方,是编辑们最常去的地方,从高档餐厅到负一层的美食广场应有尽有。因为觉得只是一顿日常联络感情的工作餐,太郑重了反而不合适,所以喻闻若只选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私房菜。他到点先去开了包厢,十分钟不到,蒋以容便来了。
    身边还跟着迟也。
    从迟也的表情来看,他也不知道这顿饭是要跟喻闻若吃,两人都有一瞬间的错愕,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蒋以容无比自然地落座,好像带着迟也来是他们一早就说好的似的,让喻主编久等了。
    喻闻若回过神来,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蒋以容话里有话。他新掌bridge到现在一个多月,一直都在跟各个品牌方的老总、公关们吃饭混脸熟。在这些品牌中,达诺尔算是地位最高的那一拨,所以他最早约的就是蒋以容,但一拖再拖,直到今天蒋以容才赴约。她这话听着是客气,仔细一想却总觉得有些刻意的轻慢。
    哪里,我也是刚来。喻闻若笑容浅淡。
    哦,这是迟也嗐,也不用我介绍了。蒋以容微微侧了一下身体,引见似的。喻闻若只好点点头,想去握个手。
    迟也面无表情,坐着没动,也不肯伸手:我们昨晚刚见过。
    蒋以容面上僵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常态,亲热地伸手在迟也手臂上抚了一下,对着喻闻若笑道:对,我怎么都忘了是这样的喻主编,迟也平常的日程也是很赶,但只要回北京,总要抽时间跟我吃顿饭的。他下午的飞机回横店,我想着,咱们跟bridge也合作了那么多次,他又不是外人,就正好带过来凑一顿吃了,不介意吧?
    她一边说,喻闻若的视线就跟着她的手在迟也的手臂和肩膀上下游移。迟也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但对于她的抚摸并未表现出任何抗拒,好像早已习惯。
    喻闻若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心里没克制住一声冷笑。
    什么正好,只怕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迟也组的。
    面上却笑得越发和煦:当然不介意。
    蒋以容满意了:那就好。那我们就点菜吧?
    其实菜都是小简一早就已经打电话订好的,蒋以容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跟她合作得多的都心里有数,这一桌完全就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不过现在突然多了个迟也,便要多加几个。蒋以容要了菜单,轻车熟路地点了几道,又对迟也说:都是你爱吃的。
    迟也垂下眼睛,瞥了一眼菜单,冷淡道:太油了,我不吃,你们随意就好。
    那叫服务员拿碗清水来,你涮过了再吃。蒋以容笑了一下,又转向喻闻若,他们当明星的可真是不容易哦,对吧?
    喻闻若敷衍地应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迟也抬起头,视线相撞,顿时明白了喻闻若笑里的意思。
    外界传言,迟也要么是蒋以容包的小白脸,要么是她私生子。但喻闻若亲自见识了一下,倒觉得他们既像情人,又像母子。
    昨天迟也穿了他一件衣服,今天蒋以容就宣誓主权来了。看来这圈地意识跟男人女人也没什么关系,只看她手里权力够不够大罢了。
    喻闻若没觉得有多意外,这种事情太常见,他一般不会对此有什么看法。只是这个人是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胃里有点儿不舒服,就像飞机上突然遇到气流,颠得他内脏都移了位置。不疼,就是没着没落。脸上仍要笑着,一句一句跟蒋以容聊下去。
    蒋以容已经把话头引到了风尚盛典上。
    我听说这次盛典的义卖跟以前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一样法?统筹跟我说,有什么电商平台合作?哎呀,喻主编别笑话我,我跟不上时代了,你们那个统筹跟我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
    喻闻若解释道:以前都是我们跟一些拍卖行合作,让去到现场的嘉宾们拍,资金再汇总起来作为善款。我觉得这种方式呢,能够筹措到的善款还是相当有限
    喻闻若点到即止,没说太明白。明星顾忌着舆论,不敢拍了不付钱,但数额都是差不多,绝对没有人愿意多出。但别的商界人士或者文化界名流,经常会在现场因为好面子拍出一个大数字,随后又流拍。bridge也不好撕破脸宣扬出去,最后钱没有多少,还总要被公众质疑bridge是不是中饱私囊。这些事蒋以容当然也知道,所以她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示意喻闻若继续往下说。
    今年呢,嘉宾们就不用掏腰包买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了。到场的所有人都拿一件私人珍藏出来,放到网上拍卖,真正让所有人都参与到bridge的慈善事业里来,让风尚盛典成为一个品牌。
    他打着官腔,好像从ppt上一板一眼地背下来的词,迟也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想起来了,一个礼拜之前小可就跟他说,他的后援会已经在为了风尚盛典号召集资。迟也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反正他平时有什么活动,粉丝们都会组织应援,小可会监控着这些事,跟他没关系。当时他还很困惑小可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现在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的粉丝在集资,是为了要以后援会的名义拍下迟也拿出来捐赠的个人物品。小可跟他说这件事,是在告诉他这事儿的严重性,如果确定去不了,一定要及早跟后援会大粉通气,否则粉丝们太失望,闹起来,又扯上金钱往来,处理起来就相当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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