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的一声,凌飞的箭矢在空中带起了一道血花。
    景澈勐地拔出了紫邪,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眼底狠色一闪,一剑结果了钳制住自己的二人。
    而这一击亦是耗尽了他的力气,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在锦衣上晕染成一朵朵的血花,景澈半跪在地上,以剑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哈哈!上官浦大笑,居月那一箭正中他的心房之处,就算要不了他的命,此刻定然不会有再战之力了,这一次,是他们赢了!
    身上有着上官浦御赐的金牌,倒是给百里流清通行皇宫带了很大的便捷,几乎畅通无阻的就进去了。
    挂在腰侧的血微剑嗡嗡的响着,与紫邪剑之间有一种奇特的牵引力,百里流清随着这个方向走着,目光在四周焦急的搜索。
    千万要等我呀,景澈,你不能出事,不能,云袖下白皙精致的手掌狠狠的握在一起,百里流清从未这般担心害怕过。
    破空的啸响声让他蓦然回眸,拉住红马像一处宫门行去。
    几乎是瞬间就将那闭合的大门撞开了,红马在空中扬起前蹄,惊的所有人都像他们看去。
    百里流清此刻却没有看见他们,眼中只余下那道染血的红衣。
    景澈!
    轰隆隆
    天空忽然响起了一道惊雷,映出了少年失色至惨白的脸庞。
    他漆黑幽深的眼瞳中,写满了惊惶与哀伤。
    驾策马奔赴到景澈身旁,百里流清半跪在地上扶住他,急声叫道,景澈!
    好熟悉的声音
    原本有些模煳的视线,在此刻被景澈凝聚起来,看见了自己身边的少年,看清他的担忧与焦急,又喜又忧,流清
    刚说完了这二字,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染在二人的手掌上,鲜红的血液顺着两人的指缝间流淌,景澈吃力的笑笑,别担心,我没事。
    然而这几字说完,那笑容却在他苍白的脸上的消逝。
    百里流清抱着倒在自己怀中的景澈,闭上了眼睛。
    握着景澈的手,越握越紧,然而那只纤白的手掌,却在不断的颤抖。
    清冷的唇角勾起了一丝讥诮的弧度,这样的情况竟然又一次在自己手中发生了。
    哗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尽数浇灌在那跪在血水中的两个少年身上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永恒不灭的呢?万物都会枯朽,即使是神仙,也逃不过生死轮回。
    若真有那一日,即使是死我也不想与你分开,你轮回一世,我便找你一世,你轮回十世,我便找你十世,你轮回百世,我便找你百世,直到寻到你的那天,我会告诉你,纵然这世间万物皆有枯朽的一天,唯独此情与天地共存,永世不灭
    少年邪气的话语犹在响在耳边,就好似是在昨日的事。
    然而平日里那个风流倜傥的邪魅少年,此刻却毫无生气的倒在自己的怀中
    景澈,也许,你不知道,在遇到你的那一刻,百里流清已经很清楚,这份情自己躲不过,也避不了,只有你会是我的归宿与依靠。
    不管你在哪
    生或死
    都不重要,就算奈何桥畔再等你三千年又何妨呢
    周围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倾盆大雨,狂风唿啸,那两人相偎相依,好似到了洪荒尽头也不会分开。
    直到,少年睁开点墨般的双瞳,他们才回过神来。
    红马在一旁急的直打转,它通灵一般知道自己的主人有危险,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百里流清慢慢的站了起来,让景澈依靠在自己的身上,云袖一动,极其美丽的孔雀翎出现在他白皙的手掌之中。
    好看的眼瞳在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上官浦身上,看着他的目光是极度的心寒,又似自嘲又似讥诮的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为了权力欲望,什么都可以牺牲,亲情只不过是一块垫脚石。
    即使心中明白,百里流清依旧觉得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清儿,你在说什么?上官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似乎是怕刺激到他,轻声道,将武器放下,有话我们好好说。
    这句话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少年不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对四周道,谁敢再动一步,我就取了上官浦的性命。
    你!闻言,上官浦脸色陡然阴沉,手指着那抹点尘不染的白衣,被他大逆不道的话气的直发抖,放肆,百里流清你别忘了,朕可是你的父亲。
    父亲?听了这两个字,少年却好像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呵呵清冷的唇角勾起了极冷冽的笑容,他本就是极少笑的人,如今笑起来,美丽的让人心惊,却又冷的摄人心魄,锐利的眼睛盯着上官浦一字一字的说,百里流清从不知有父。
    不知有父
    不知道少年到底是用怎样的心境说出来这句话,上官浦竟一时间无力反驳,这么多年,自己与他只是在利益上有所往来,百里流清虽然从未叫过自己一声父皇,却没有从来没有否认过与自己的关系。
    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也许在他心底最深处还是渴求着父爱吧,只是那种东西,自己不屑一顾,然而在今日他却说出了这句话。
    说的容易。居月并没有被少年这句话所震慑到,从屋檐上飞了下来,目光阴冷的盯着少年,听说你以千年冰蚕与火之灵珠的药性解开南柯一梦,如今怕是不能动用内力的吧?你拿什么与我们谈条件?
    居月也是极其擅长医术的人,对于少年目前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况且他知道孔雀翎只能用三次,每一次用都会耗费施用者的大量内力,之前与西莽北漠交战的战场之上,百里流清为了景澈已经动用过一次,如今再用,除非他不要命了!
    一听居月的话,立刻有人胆气大了起来,想要在皇帝面前博得一份功,嘲讽道,朝廷花费了这么大的气力才伤了你们二人,今日想走岂是那么容易的事?百里公子想的未免太过天真了,识相的话,最好乖乖地束手就擒,我们也
    百里流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抬手。
    眼帘中那铺天盖地的银针吓的居月一身冷汗,手中倏然出现一把寒剑,叮当叮当挡下来百里流清孔雀翎的攻击。
    他知道这只是百里流清随意的一击,否则自己又怎么闪的过?
    不过,其他人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即使是少年随手的一击,他们也挡不下来。
    腥风血雨过后,地上又新增了十数具尸体。
    少年抬眸目光转向居月,淡声道,现在我有资格与你们谈条件吗?
    上官浦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明白,以百里流清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与他这么近的距离,他想取自己的性命,几乎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努力的压下自己心中慌乱,问道,你想要什么?
    让我们走。丝毫不带感情的话从少年口中说出,他看似十分平静。
    实际上心情极度紧张,握着孔雀翎的手掌犹如万蝗噬咬,内力在经脉中四处乱窜,剧痛让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指尖生生刺破了另一只手掌来刺激自己,才勉强不露出异样来。
    他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乱,千万不能乱,只要自己露出了哪怕一丝的异样,今日二人都离不开皇城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将景澈带离此地,若是耽误他最佳的治疗时期,自己必定悔恨终生!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如今景澈伤重至此,万一出了什么好歹,让他们二人走了,日后可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世间,任谁与他们二人为敌都会寝食难安。
    让你们走可以。上官浦反而平静了下来,说出了这句让所有人都大感惊异的话。
    陛下
    闭嘴!他冷冷的让周围的人噤声,看着自己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少年冷静的说道,不过,流清你要记住一件事,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二十一年前,为了救你,父皇都在神涧谷为你换掉了三分之一的毒血,你才能有机会活到今日,你身上流淌的是父皇的血,你永远都是皇室的人,你是欠父皇的!
    不愧是东干的皇帝,直至到了现在这一步,心中依旧不忘算计,他没有说五年之约的事,没有提对不起刺杀檀机的事,他说的话是只是要让百里流清心存愧疚,一旦将百里流清牢牢的绑在了东干皇室上,他就不能那么毫无顾忌的对东干出手了,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他的话中的意思,百里流清又怎会不懂?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少年看着他,静静的问道,当年的南柯一梦是谁下的?
    听了他的这个问话,上官浦脸色一白,仿佛被看破了什么,眼神闪躲,竟有些不敢看少年,任给他心性如铁,脸皮再厚,被赤裸裸的这样也觉得尴尬,当年怀疑容妃与人通奸,而她又精通医理,为了不让她察觉又顾念着几分与她昔日的情谊,自己找到毒性隐晦缓慢的南柯一梦下在她身上,想要取她性命。
    这样算来,百里流清身上的毒反而是自己亲手下的
    他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百里流清凝定了眼眸,心中冰凉一片,玉白的脸上绽开一丝似讥诮又似悲哀的笑容,噌的一声抽开了血微剑。
    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以剑尖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很快便染满了整个手臂,滴落在地面上,失去了大量的鲜血,少年水唇苍白,然而流血的手臂却没有一丝的动摇,白色的云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半。
    你!
    清弟
    不仅是上官浦,连上官流胤的脸色都是剧变,他本意只是让此事对百里流清有个牵制,想不到他周围静寂无声,甚至有不少人被少年的这个举动吓的腿软连看着都觉得疼痛难耐。
    然而少年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收起血微,流血的手臂还禁不住在微微的颤抖,原本就精致如白瓷的面容,如今更是白的吓人,他目视着上官浦,淡淡的道,如今百里流清欠你的,该还清了吧?
    转身,像红宝走去,大雨毫不留情的落在那道单薄的白衣身上,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绝美的脸庞上流了下来,走了几步,少年又停了下来,他转头深深的看了上官浦一眼,仿佛将什么斩断了一般,带着一种冷寂的绝望,留下一句话,从今以后,百里流清与东干国再无一丝的关系。
    翻身上马,将景澈放在自己的身前坐好。
    因为惧怕,有人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中的弓箭,上官浦摇了摇头,制止下来,他的眼前似乎还浮现着少年方才回首看他的那一眼。
    那种眼神,就似容妃临死前看自己前的眼神,悲伤过后的绝望,绝望后的淡然。
    记忆中,那个女子总是欢声笑语,极爱桃花,为了自己不惜放弃江湖自由,来到皇宫,陪着自己四处征战,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温柔的,喜悦的。
    直到怀了流清,她开始变的暴躁,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对她下了南柯一梦吧?心寒之余又觉得悲痛。
    分娩的那日,是她第一次请求自己,也是最后一次请求自己,留下流清这个孩子
    在临去之前,就是如同流清这一眼的眼神,莫名的让自己心中堵的难受。
    就在红宝马蹄即将踏下的时候,居月忽然发难,手臂一抬,一只银色的短箭从袖口射去,犹如霹雳弦惊,直直的朝少年后背射去
    谁也没有想到!
    百里流清在感到身后的破风声,撑着麻木的手臂,几乎在瞬间就转开了马头,然而顾及到身前昏迷的景澈,他并没有躲,短箭贴着他的身体飞过去,拉着缰绳的手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后面传来了居月阴险的笑声,若是今日轻易放你离开,怎对得起死去的苓儿?
    没错!百里流清所承受的这些,在他看来远远不够,而这枚短箭是自己对他最后的杀招,他要的并不是景澈病,而是百里流清生不如死的痛苦。
    从他怨毒的神情中,百里流清很清楚,今日居月不会轻易的放自己二人离开。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眼神中迸发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掌心一转,孔雀翎再度出现在手中、
    明明很害怕,居月对他的恨却大如此,色厉内荏的道,这孔雀翎一共三次,每一次催发都需要大量的内力,如今你只剩下一次,百里流清,用完了最后一次,你觉得你还有命能离开这吗?
    少年对于他的话,无动于衷,淡漠的回道,即使是死,我也能拉着你陪葬!
    抬手,周围的人纷纷退避。
    居月没有躲,他也知道自己躲不过,看着那马背上的少年,左手掌被自己短箭擦破的伤口还在流着血,阴沉俊秀的脸上牵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带着报复后快感道,这一次,你还是输了。
    耀眼的白光过后,那片地上又多出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公子踏踏的马蹄声,惊雷一般由远及近,慕白带着血隐卫在皇宫中杀过来,正从敞开的门中看见了自家公子发动孔雀翎,脸色大急。
    想不到还是来晚了呀!如今百里流清与景澈都是满身鲜血,负了重伤,他目光中杀气缭绕,赶来的血隐卫看见了满地的尸体,可以想象之前发生了何等惨烈的大仗,纷纷抽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少年对他们挥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在暴烈的人也会在他一个简单的动作下安静下来,更何况是向来听命于他的血隐卫。
    百里流清咬了咬唇,坐在马上已经是摇摇欲坠,将景澈牢牢的抱在怀中,苍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我们,回家。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这是?!一见流清一行人,贾元霸他们脸色剧变,连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公子你怎么了?侯爷怎么了?
    来不及回答他们,百里流清苍白着脸庞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慕白与玄泰将景澈送到了自己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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