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傅辞洲箍着祝余的大腿,还得去取药呢。
    取什么药?不取。我家什么药都有,别浪费钱。
    嘴里的奶糖化了,口腔里萦绕着一股子甜腻。
    祝余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打在傅辞洲侧脸,他扭头,能看到对方小巧的鼻尖。
    祝某人,傅辞洲突然开口道,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无窗,背光。
    祝余趴在傅辞洲的背上,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身体细小的震动。
    临近出口,室温没那么高,祝余动动脚趾,觉得有些冷了。
    不知道。祝余说。
    他像活在一面镜子里,镜子那边的人抬抬手,他也跟着抬抬手。
    等到习惯成了自然,某一天,那面镜子突然碎了。
    有人问祝余,你是谁啊?
    祝余下意识地去学。
    你是谁啊?
    也没人回答他。
    第一次听老师叫你名字的时候,我以为是祝鱼,小美人鱼的那个鱼,我妈前一天晚上刚给我说完她变泡沫,所以印象很深。
    祝余歪了歪脑袋,把脸贴在傅辞洲的颈窝。
    帽子后面的绒毛裹着他,和傅辞洲一样暖和。
    我以为你是个女生,还是个像小美人鱼一样漂亮的女生,就赶紧转头去看。
    祝余嗤的一声笑开了:对不起啊少爷,让您失望了
    提及往事傅辞洲也觉得好笑:也没多失望,那时候你挺白,又很瘦,像个小女孩。
    现在也是这样。傅辞洲补充道。
    你要是不想听别人叫你祝余,就把那个余,当成小美人鱼的鱼。
    祝余一愣,慢慢把脸从傅辞洲的肩上拿开了。
    可是,别人喊的都不是小美人鱼的鱼。
    我喊的是,傅辞洲抬手撩起医院厚重的防风门帘,大步迈进室外温暖的阳光中,叫你祝鱼?还是小鱼?
    正午的阳光灿烂,照得祝余眯起了眼睛。
    他的脚在下一秒被傅辞洲的手掌包起,带着干燥而又温柔的暖意。
    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排斥自己的名字,但是只要你说出来,事情总会有好转。
    心里不舒服的话就别藏着掖着,自己难受不说,还牵扯一片人。
    祝余鼻腔一酸,瓮着声音问他:牵扯到你了吗?
    傅辞洲用力攥了一下他的脚背,笑道:你觉得呢?
    第27章 亦真亦假 你终于暴露本性了,你暗恋
    如果让祝余自己觉得,那就没牵扯到傅辞洲。
    反正他脸皮厚,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一会儿就给你扔路上。傅辞洲威胁道。
    祝余勒着他脖子笑得开心:算了吧少爷,你哪舍得。
    闹腾着回了趟家,傅辞洲换了双袜子洗了脚。
    桌上的米糕还温着,祝余两口一个,消灭了大半。
    傅辞洲湿着手走进卧室,把偷吃的鱼揪进浴室洗脚。
    好困,祝余哈欠连天,少爷,我能申请睡会儿吗?
    出去吃饭,睡什么睡?傅辞洲在玄关系好鞋带,你快点。
    祝余拿过自己的羽绒服,小声咕哝道:还好我睡觉穿着毛衣,不然去医院冻也要冻死。
    你嘀咕什么呢?傅辞洲拍了一把祝余的后脑勺。
    我发现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对我脑袋动手动脚的,祝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和傅辞洲保持半米的距离,嫉妒我聪明?
    傅辞洲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祝余:快点滚过来!
    两人出门先是去警局报了警,结果警察要祝余联系监护人。
    祝余瞬间变怂,干脆撤案了。
    你怕什么?傅辞洲被祝余拉出警察局还仍有些不甘心。
    我没怕,祝余垂眸踢开路上的石子,我只是不想让我爸担心。
    祝余爱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很多时候能想到傅辞洲所想不到的东西。
    傅辞洲从小到大整天净干些让人担心的事,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生出丁点愧疚来。
    这大概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
    那你的手机怎么办?傅辞洲问。
    祝余撇了傅辞洲一眼,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生物:你还真指望警察给我找回来?
    傅辞洲顿了顿:那你报警干什么?
    心理安慰吧,祝余双手插兜,把路走得摇摇晃晃,被人偷了东西总得做些什么,即便知道找回来希望渺茫,但是依旧会去尝试一下。
    傅辞洲把话听进耳朵,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这话算是夸奖,他憋在心里没说出来。
    一天天想得真多。傅辞洲最后扔给祝余这么一个评价。
    没心没肺也需要资格吧,祝余一耸肩,像是有些无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关我屁事?傅辞洲单手勒住祝余颈脖,屈膝顶他大腿,我听出来了,你这是损我。
    夸你呢,说你人生幸福,祝余身子一矮,侧身躲开,话说你最近怎么老喜欢往我身上挤。
    他俩衣服同款,帽子上黑白两色的毛毛都搅一起了。
    你怎么这么多屁话?傅辞洲松了松自己的胳膊,以前也没听你总是问。
    祝余手肘往后一戳傅辞洲:以前你也没这样趴我身上。
    靠!傅辞洲直接炸了毛,在医院你趴我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祝余嘴欠,总是可以精准的戳中傅辞洲的易怒点。
    而傅辞洲这人,容易生气但不是真的生气,两人的争吵每次都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就算再怎么闹腾,过个几天又都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互怼。
    啥锅配啥盖,说得可真没错。
    两人溜去大街上,路边的店铺关了几家,但是开着的也不少。
    傅辞洲边走边看,啥都不想吃。
    祝余一夜没睡,上午又折腾半天,现在走两步就打一个哈欠,把傅辞洲都给传染困了。
    吃啥啊你这跟吹风机似的哈赤哈赤个没完,回去睡觉吧。
    祝余揉揉眼睛:如果你吃个煎饼,我还是可以强打精神等你卷个鸡蛋的。
    傅辞洲嗤的一声笑出来:得了吧,我怕你一会儿直接瘫煎饼炉子上。
    祝余眯眼笑起来,他晃晃悠悠,整个人就往傅辞洲身上倒:所以说你吃什么?快点吃,我好想回去睡觉。
    祝余这人就是特别双标,刚才傅辞洲搂了一把他的肩膀,他就能唧唧歪歪和人念叨。
    这会儿他自己困了,就跟没骨头似的黏傅辞洲背后,倒是不在意谁趴谁身上了。
    而傅辞洲这边并不介意祝余贴着自己,但是那是心里不介意,所以手上总要有些动作。
    推一下,捣一下,看着嫌弃得不行,一副分分钟想让对方滚蛋的样子,可是力道却又轻得很,像是戳进软绵的云里,轻飘飘的,换来祝余一声闷闷的笑。
    困死了让我靠靠!祝余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脸埋进傅辞洲的帽子里。
    订外卖吧。傅辞洲揉了一把祝余的额头,口水别流我衣服上了!
    转悠一圈回了家,祝余踢了鞋子闷头就往傅辞洲房间里扎。
    傅辞洲在后面点着手机,慢悠悠地去在卧室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手。
    起来。他定好外卖,一把揪起祝余,看着对方洗手洗脸,这才重新把人塞回被窝。
    少爷,祝余把脸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您真是少爷。
    脏你是真脏,傅辞洲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放在床上,把衣服换了。
    祝余挣扎着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睡觉换什么衣服?
    傅辞洲把被子掀开,将一套深蓝棉质睡衣扔祝余头上:睡衣。
    祝余: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过什么睡衣。
    夏天直接穿着裤衩,再找一件破短袖套身上。
    尤其是那种穿了好几年、水洗的都快破洞了的广告衫,有的领口连收边都没有,穿在身上跟没穿似的既凉快又舒服。
    冬天呢,就直接穿秋衣秋裤,祝余怂得很,一降温就往自己身上套衣服。秋衣秋裤那都是早早上身,睡觉顶多脱个毛衣,往被子里一扎就完事。
    所以当傅辞洲让祝余把衣服脱完穿睡衣再睡觉的时候,祝余开始了十二万分的抗拒。
    我冷,我不脱衣服。
    这是他找的第一个借口。
    空调开着呢,你冷个屁。
    傅辞洲直接否决。
    你开空调了?祝余抬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我怎么不知道?
    傅辞洲像是看乡巴佬一样看着祝余:中央空调。
    祝余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土鳖:我家空调只有夏天才会偶尔开一开。
    而且还有地暖,呆家里都热好吗?傅辞洲压着祝余大腿,直接上手扒人衣服,哪有人上床睡觉不穿睡衣的?不行,你必须给我换了。
    我不行!我必须穿衣服!
    这是祝余找的第二个借口。
    哪来的必须?傅辞洲手脚并用,咬牙切齿,我今天非把你的衣服脱了。
    我头晕!
    第三个借口。
    我手疼!
    第四个。
    不脱衣服就抽你。
    傅辞洲一句话解决所有屁事。
    他给祝余起的备注真没错,这人就是个事儿逼。
    两个人在床上跟打架似的折腾了十来分钟,最终以祝余乱着一头鸡窝碎发,屈辱地穿上睡衣而告终。
    他扯了扯衬衫的衣领,阴阳怪气道:呵,这就是豪门吗?
    是的,傅辞洲颇为不要脸的接上话,你现在叫我一声爸爸还来得及。
    祝余嗤嗤笑了起来,掀起被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我睡觉了。
    外卖到了,傅辞洲看了眼手机,你真不吃饭?
    不吃,祝余眼睛一闭,说话声音就有点飘了,一点都不饿。
    傅辞洲买的米糕很好吃,有好几种不同风味,祝余都吃掉了。
    清甜清甜的,软糯且不腻人。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傅辞洲还真给他买来了。
    从医院回到家时他戳戳放在桌上的那一包保温袋,打开后在桌边愣了许久。
    还真是米糕。
    思绪被牵扯着,祝余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是被带入了另一个时空。
    今天的早饭是大肉包子
    他的裤子又尿湿啦
    姨姨,姨姨,姨姨
    哇
    对话总是断断续续,孩童稚嫩的声线就像自带回声,在祝余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有人喊他的名字,祝余猛地转过身。
    可是身后空无一人,他也不记得对方叫了自己什么。
    今天怎么又尿裤子啦?
    哎哟,这花儿画的可真好看。
    叫姨姨做什么?
    你怎么傻站着啊?
    祝余愣了愣神,脚就像是灌了水泥似的,动都动不了。
    你怎么傻站着啊?
    这个声音又响了一遍,跟着一道目光,打在祝余的脚下。
    我祝余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对谁说,
    他的身边似乎有很多人,可是定睛一看,却又是一片黑暗。
    有人在他眼下抹了一道,然后按了按他紧拧着的眉头。
    祝傅辞洲嘴里的名字念了一半,及时打住了。
    祝余睁开了眼睛。
    他又做梦了。
    刚才在胸口翻涌沸腾的情绪就像是退了潮的海水,呼啦一下缩回海里,露出岸边嶙峋的礁石,在偶尔返回来冲击一下,溅起一片激荡的白色浪花。
    就像他此刻绵长而又深重的呼吸,依旧还带着一点梦中的慌乱。
    梦到什么了?傅辞洲垂眸问他。
    祝余撑起身子,看见傅辞洲正坐在他的身边,和他盖着同一张被子。
    你怎么睡这?他揉着太阳穴,下意识问道。
    傅辞洲正刷着朋友圈,一听这话连手机都放下了:这、是、我、的、床。
    一字一句,深恶痛绝。
    祝余噢了一声:不好意思。
    他说完身子一蜷,又缩回被子里了。
    你是被鬼上身了吧?傅辞洲扒拉扒拉被子,强行让祝余和自己对话,刚才看你那样,就跟又要犯病似的。
    祝余动动耳朵:我没那么容易犯病。
    屋里的温度不低,被子盖的是蚕丝被。
    祝余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蒸了一脑门薄汗。
    傅辞洲想了想,忍了忍,最后还是说出了口:你要不要去洗个头?或者洗个澡?
    祝余像条虫一样在被子里打了个转:少爷,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小洁癖?
    我没洁癖,傅辞洲说得一本正经,是你太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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