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洲从小平安长大,就连血都没见过大片的。
    祝余单凭一己之力,让这位少爷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生命的脆弱。
    站不起来了?祝余还有心情跟傅辞洲开玩笑。
    你他妈数陀螺的?傅辞洲呼了口气,在祝余腰上就是一掐,真欠抽。
    祝余被掐的身子一歪,咬着牙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敢搞我?
    你他妈吓得老子一手汗,傅辞洲又掐了他一下,搞你一下怎么了?!
    祝余这人最怕痒,当即就弓了身子:别别别,我错了行吗?
    所以当校医院的护士姐姐吃完饭回来,一进大门就看见走廊里两个男生挤在一起搞来来去,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你们在这?咦
    -
    傅辞洲的脸今天算是被祝余丢干净了。
    但是即便丢脸,病还是要看的。
    只是祝余跟发了癔症似的死活不愿意看医生,傅辞洲只好一个人进去把刚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医生听后,暂时把祝余定为低血糖加中暑。
    九月份还能中暑?傅辞洲有点不可思议。
    医生抽了张处方,埋头唰唰写下几行字:你同学体质有点差,以后多运动运动。
    傅辞洲哦了一声,临走还礼貌地加了句谢谢医生。
    祝余在走廊靠墙站着,听到关门的动静便抬头去看。
    傅辞洲甩着张处方单风风火火走到祝余面前:一暑假不见你变林黛玉了?
    祝余站直身子,颇不要脸地接上话:其实我本来就是林黛玉。
    拉倒吧你。傅辞洲本想推一把祝余,可手伸到半空愣是止住了。
    靠,他把处方一折,我都不敢碰你。
    他祝余被他防贼似的警惕给逗笑了:那我碰你。
    说着他就往傅辞洲身边走,吓得对方一脸退出去好几步:有监控呢,你少给我碰瓷儿。
    祝余脸上挂着笑,张开手臂继续走向他:有监控呢,你怕什么啊?
    傅辞洲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祝余跟在他的身后哈哈大笑:干嘛呢少爷,别跑啊。
    两人去了取药点,却没取着药。
    主要是因为祝余拉着傅辞洲,说自己家里藿香正气水一大堆,他用十个夏天都用不完。
    傅辞洲把那张纸正着反着看一百遍也没看出来上面写的是藿香正气水。
    那人别是你爸吧?傅辞洲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你这么熟悉?
    祝余为他的想象力点了个赞:不瞒你说,我家开诊所的。
    祝余的老爸祝钦是学校附近一家社区诊所里唯一的医生。
    他每天早上四点起晚上十点上床,中午十二点吃饭一点午睡,规律得像个活着的闹钟。
    祝余十一点四十放学,现在都十二点一刻才回来,足足迟了半个钟头。
    可祝钦也没说什么,只是摆好碗筷,淡淡道:吃饭吧。
    祝余放下书包,走到餐桌前坐下。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搭配得当。
    只是父子两人沉默的可怕。
    新学期怎么样?祝钦突然问道。
    祝余点点头:挺好的。
    一个无关痛痒的问答,像是美化生活的滤镜,把一切疙疙瘩瘩都给模糊的平滑光整。
    仿佛这么一说,新学期就真的挺好的一样。
    半个小时吃完饭,祝钦回房间睡觉,祝余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刷洗。
    他的书包还扔在沙发,祝余回房间时拎了一把,里面装着崭新的课本,重的要命。
    祝余的房间不大,但有一扇几乎覆盖了整面墙的落地窗。
    中午的阳光很好,深色的遮光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就能照亮整间屋子。
    深棕色的木制家具似乎是一整套。
    书桌、衣柜、木床都是。
    他们崭新着,甚至衣柜的推拉扶手上的塑料薄膜都还没来得及撕掉。
    床单是压抑的蓝色,祝余把书包扔在板凳上,就这么仰面躺上了床。
    吊灯似乎还没来得及换新,老式的灯罩外面坠了毛线吊着的星星。
    星星是纸叠的,半个手掌那么大,一共有十来颗,什么颜色的都有。
    祝余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那些零碎都给扯了下来。
    接着,他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巨大的塑料杂物盒。
    杂物盒里满满当当装了一箱乱七八糟的东西,祝余把那串毛线星星随手一绕,全部扔了进去。
    第4章 情侣套卷 喏,男朋友给你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祝余准备在气温降到三十度之前都随身带着藿香正气喷雾。
    顺便加了几个小糖,还是纸包的大白兔奶糖。
    这个不用撕糖纸,就是下午祝余顶着大太阳走到学校,这糖差点没化他一裤子口袋。
    都九月中旬了,天气还是这么热。
    而教室里也是一如既往的吵闹。
    祝余嘴里嚼着奶糖,从后门一进教室就能看见傅辞洲正跟个王八似的趴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少年手长腿长,像是被禁锢在了桌椅之间,拼命伸展着他那双大长腿,都快踩上前桌同学的板凳横梁了。
    一股奶味。傅辞洲头都没抬,闷着声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祝余把他兜里那个软了一半的大白兔扔到他面前:写什么呢?
    傅辞洲用水笔另一头拨了拨祝余的糖,撇着嘴嫌弃道:你这糖别含嘴里带来的吧?
    哪有,祝余拿过自己桌上多出来的套卷,人家揣心口捂的。
    靠,傅辞洲被恶心地坐直了身子,把那颗糖用水笔挑回去,你能不能别恶心我?
    祝余见傅辞洲不吃,干脆自己剥了糖纸塞嘴里。
    他拿起桌上的卷子,踢了踢自己前桌:哎,老王,这什么?
    王应回头看了一眼:啥啊?我怎么没有?
    老陈专门找的奥赛卷子,傅辞洲把卷子翻了一面,别问了,就咱俩有。
    王应把一个哦字发出了山路十八弯的音:情侣套卷?
    傅辞洲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祝余把试卷往前面一扬:喏,男朋友给你了。
    傅辞洲:?
    王应咦了声,连忙转过身子:我才不要。
    他那副嫌弃的样子,仿佛这卷子就是傅辞洲,挨一下他都膈应。
    傅辞洲被这两人的一通输出给弄得莫名火大:一会我就给你俩怼垃圾桶里你信不信?
    祝余歪歪脑袋,难得没跟他贫,退了板凳站起来就出了教室。
    傅辞洲心里有气,但又不能像个小学生似的追过去骂,只好跟个河豚似的自己憋着炸。
    祝余去了趟老陈办公室,把卷子搁在桌上:老师,我不准备参加这次比赛。
    他在不同的人面前的态度和表情有所不同。
    对班里同学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是对待老师却又多了几分正经。
    怎么了?老陈蹙起眉头,你上次竞赛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祝余上次拿了金牌,已经不仅仅是很好。
    老陈虽然指望着这位小祖宗给他多挣一笔奖金,可是更多的也是为了对方的未来打算。
    参加竞赛不仅可以丰富履历,而且在以后的各种考试中还有可能有更大的优势。
    祝余有那个能力,只要参加就能获奖,可是现在为什么却要放弃。
    不想参加。祝余垂着睫,说话闷闷的。
    在老师看来,祝余一直都是乐观活泼的性格,很少见对方有这样失落的样子。
    老陈察觉到祝余情绪有些不对,拍拍他的肩膀,到底也没说什么。
    不过片刻,祝余原路返回,只是这回两手空空,那份套卷不翼而飞。
    卷子呢?傅辞洲等不及祝余坐下,仰着头问他。
    给老陈了。祝余坐回座位,准备拗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你不参加今年的奥赛?傅辞洲问。
    祝余摇摇头,继续睡他的。
    为什么啊?
    不想。
    去年高一的时候班里报了十来个,最后就祝余和傅辞洲进了决赛。
    他俩分别摘了金银牌,给老陈长了不少的脸。
    傅辞洲还想着借着这次机会一雪前耻,结果祝余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这熟悉的剧情让人头发麻,傅辞洲想对着祝余就是一耳巴子。
    你怎么了?他有些不放心地戳戳祝余的手臂,林妹妹,又头晕?
    祝余把脸从自己胳膊里拔/出来,蔫唧唧地看着傅辞洲:是啊,哥哥给揉揉?
    王应闻声而动,立刻回头:哇哦~
    傅辞洲嘴角一抽,瞬间和祝余拉开距离:滚!
    奥数卷子难度很大,傅辞洲写了一下午才勉强算出来一张。
    反观祝余像是睡饱了,哈欠一打就要出去吃晚饭。
    他们下午六点半下课,七点半还得回来上晚自习上到十点钟才可以走。
    班里除了一小部分家离学校进的同学会回一趟家,其他的都会选择在学校附近随便吃点了事。
    祝余和傅辞洲属于例外,他俩就是纯粹懒得回去,家离得近也在学校吃。
    走不走?祝余拍了一把傅辞洲的后背。
    傅辞洲正算兴头上:不。
    祝余也不等他,和别人勾肩搭背吃晚饭去了。
    傅辞洲皱皱眉:你等我会儿。
    可是再抬头时祝余已经没人影了。
    他把试卷一折,像是撒气一般扔进桌洞。
    再看了眼祝余搁在桌上崭新的书本,有些不死心地翻了翻,除了个名字什么都没写。
    祝余的字很大气,笔画全部都舒展开,有些瘦金体的影子。
    和他懒懒散散的性格还真不一样。
    傅辞洲?班级前门传来老陈的声音。
    傅辞洲一听这声音喊自己名字,就条件反射心上一紧:啊?
    你怎么不去吃饭?老陈问道。
    傅辞洲唔了一声,把笔盖合上:这就去吃。
    正好我找你说个事情,老陈在前门等着他,咱俩边走边说。
    老陈是个没什么架子的老师,和学生走得近,也聊得来。
    傅辞洲今天吃了个杂粮卷饼,还是他请的客。
    祝余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整天看他心不在焉的,也不想学习了。
    老陈眉头拧成了一团,边说边摇头,像是没救了。
    傅辞洲咽了口煎饼,心道果然不是他的错觉,终于有人和他一样发觉祝余有点不一样了。
    我看班里你们关系最好,他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帮着点。
    傅辞洲突然就被扣上了一个班里和祝余关系最好的帽子,心里竟然还有点觉得就是这样的。
    然而下一秒,他又郁闷了,就算是关系最好,祝余的事他怎么知道。
    真是虚假的兄弟情。
    傅辞洲狠狠咬了一口煎饼。
    我知道了,他仰头看着教学楼里一排排明亮的窗,我问问他。
    傅辞洲莫名其妙给自己揽了个活,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而隔壁的祝余似乎比他还要不在状态,把自己的脑袋个桌上,翻过来滚过去跟烙煎饼似的,就是消停不下来。
    你脑子里长跳蚤了?傅辞洲压着声音,抬手按住祝余的头发。
    祝余歪着脑袋,刘海遮住了大片脸颊:你按的我耳朵疼。
    傅辞洲把手松开,没忘了老陈给他的任务:你怎么了?
    祝余又把自己脑袋在桌上滚了一通:什么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了?傅辞洲重复一遍。
    祝余想了想:我异常的很明显吗?
    傅辞洲眉梢一挑:你真有异常?
    祝余停了几秒没反应,最后干脆站起来远离身边这个问题制造机。
    傅辞洲以为他是出去上厕所或是洗把脸,结果这人一去不复返,愣是过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回来。
    今天老陈要开会,班里晚自习没人看着,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来。
    像祝余这种疑似中途掉厕所里的情况,按理来说没人会在意。
    可是今天老陈拜托了傅辞洲看着祝余,傅辞洲就特别在意。
    他耐着性子刷完第二套奥数试卷,终于在九点的时候忍不住动身去男厕所转了一圈。
    果然没人。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忙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祝余的声音哑哑的,带着他日常话里带着的慵懒:干嘛?
    你跑哪去了?傅辞洲站在厕所的窗子边往外看。
    怎么?祝余像是突然用了力气,微微喘了一下,老陈来了吗?
    像是在做什么运动,发出吃力的声音。
    老陈没来,老傅要来,傅辞洲转身出了厕所,走去操场,你在单杠那儿?
    傅辞洲猜的很准,他赶到时祝余正倒吊在齐肩高的那一根上。
    脸上给你贴个符你直接就出道吧。傅辞洲对着祝余的脸扔给他一瓶可乐。
    祝余双手一起把饮料接住,从单杠上跳下来:我的双手要是没这么优秀,现在鼻子估计就冒血了。
    嘶的一声,傅辞洲拧开瓶盖:要爸爸给你拧瓶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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