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开阔,井然有序是这边的风光。
    东岸是玻璃建筑高耸入云,是宏大,是奢靡;西岸是精致住宅流连缱绻,是风雅,是归属。
    东岸刚硬冷丽,西岸柔软旖旎。
    日落,城市照明系统渐次开启,奔驰在马路上的车,有的是回家,有的是出巢。
    灯影扫过一辆宝蓝色的宾利新慕尚,落在车头超大面积的不锈钢竖条格栅上,产生了一道银白色冷冽的金属光泽,在那条道路上一闪而过。
    车里。
    开车的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扶着蓝牙耳机:说了现在过不去就是过不去,爱等你们就等着,不爱等拉倒。
    就这样。
    挂了电话后,开车的人略略偏头,对着后排上被绑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的孩子慢慢说道:再揣摩一下剧本,等下见到太上皇,也就是我爹,你爷爷的时候别演崩了。
    小孩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的嘴唇看,等他说完了才点头。
    之后,车里陷入一片宁静。
    约莫过了十分钟,车子缓缓驶进一座独栋小院,院墙上的蔷薇开得繁盛,在灯光下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张阿姨从大厅跑出来,笑着打开大门,不等开车人说话,就露着一口健康的牙齿笑着喊:我家小舟终于回来了。说到这儿眼眶泛红,想必感情是真的,一去就是三年,中间一趟都不回来,你也是
    白路舟停稳车,下车就给了张阿姨一个扎实的拥抱:来,给我看看。哟,真不愧是我家老来俏,这皮肤、这身段,小年轻都比不得。
    去去去,小没正经。这话一出,马上就把张阿姨给逗乐了,就你会说话。赶紧的,大白哥都望眼欲穿了。
    后面那句话白路舟没放在心上,他和白京之间的父子关系就不是那么设定的。
    所谓父善子孝他也是听过没见过。
    要不是只有他家老头儿点头同意,白辛才能上他家户口,否则黑户一个,书都没法读的话,他宁愿待在九方山,一辈子不回来。
    至于白京,他会想儿子
    白路舟认为是不存在的。
    张阿姨是没料到车后座还有个人,冷不丁见白路舟抱下来个孩子,她吓了一大跳:这这孩子
    白辛聋哑,但看得懂唇语,知道张阿姨在说什么,便抬起头想看白路舟是怎么回答的。
    白路舟将白辛往身边一带,揉了揉她的脑袋,坦坦荡荡地回:我闺女。
    看到他这么说,白辛咧嘴一笑,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得了,出手就比画:奶奶好。
    张阿姨看不懂,但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身后便传来一道沉厚有力的咳嗽声。白路舟回头,没出预料,对视上的依旧是原来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白京有钱,但和一般的暴发户不一样。年过半百的他依旧偏瘦,穿着考究,气质尚佳。
    爸。白路舟象征性地喊了一声。
    张莉,你过来。还没等白辛开始她的表演,白京就站在门口,厉声喊了一句,气氛骤然冷却。
    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张阿姨实在是不能更熟悉,左右劝着:哎呀,有什么事,父子俩坐下来好好说,孩子三年没回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呀
    白路舟拉着白辛正准备上前,却听到了一句带着极度失望语气的话:三年九方山,你给我带回来的,就是这个
    那并不算温情的声音穿过两人之间不远的距离,生生把白路舟本就不多的回家热情给浇得一点都不剩了。
    知道他家老头儿肯定又伤心了,但白路舟没办法啊,白辛那无辜的小眼神看着他,他只能点头承认:是,这是您孙女,我这次回来
    滚白京指着大门的方向怒吼,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三年前,白路舟是如何叫他失望的;三年后,白路舟就是如何变本加厉地叫他失望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京觉得自己就不该对白路舟心存希冀,当下认定白路舟这辈子就这样了,比烂泥还烂泥的人生应该是彻底扶不上墙了。
    而这时,白路舟还火上浇油地来了句:您就是再看不上我,她是您孙女,您也得为她考虑。她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还没上户口,您看着办吧。
    那份混账劲儿和当初离开时比,简直有增无减,并且变得彻底刚硬,毫无忌惮。
    白京被气得不行,捂着胸口让白路舟滚。
    张阿姨一时乱了手脚,安慰白京也不是,哄白路舟也不是。最后只能让白路舟先带着白辛离开,说等白京气消了再回来好好说。
    白京是块石头,白路舟就是块生铁,硬碰硬最后只能两败俱伤,没什么好说的。
    原本也没打算让白京一开始就接受,今天不过是带白辛过来给白京交个底,亮出他的态度,反正来日方长,论持久战,他是个行家,这么多年都扛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再说,当初把他暴揍一顿后,不经过他同意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他扔到九方山这件事,他还没找白京算账呢。
    夜色渐沉,白京强压着怒气,盯着那一桌子为白路舟准备的接风饭菜,气得心脏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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