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前些年的事情了,若非当时有什么状况让人印象深刻,否则,一时半会儿间,也就只有一个大致的记忆了。
    桂老夫人试着勾起武安侯夫人的回忆:“母女连心,哪怕皇太后病了些日子,宫中各处都有她薨逝的准备,人真的西去时,当女儿的还是一样痛苦。
    可话说回来,老婆子比她还惨呢!
    当子女的,或早或晚,都知道有朝一日要送父母走,可我这个当娘的,先送走了长子。
    你在京城里不清楚,我那半年多,也都是躺在床上过的。
    一想起大郎,我眼泪哗哗,险些哭瞎了眼。
    倒是把二郎、三郎吓得够呛,二郎好歹在临安当官,夜里能回府,三郎在明州,说近不近的,他都想辞官回家来照顾我了。
    后来是好说歹说劝住了,当时府里局势不好,官场上就剩他们两兄弟,再辞官了,往后谁给哥儿们领路?家业得早败落多少年!
    也就是两个儿媳妇守着,二郎媳妇操持中馈,三郎媳妇伺候我,我才慢慢缓过来。
    哎呦,一说起来,又想哭了……”
    说着说着,桂老夫人抬起手,掌心抹了一把眼睛。
    武安侯夫人一看,对方眼眶通红。
    她不觉得桂老夫人说哭就哭是能装能扮,反而是颇为感触同情。
    毕竟,都是这把岁数的人了,生老病死看得多了,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设身处地想想,谁能不痛心痛肺的?
    这得亏是还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众孙子孙女,老人家在世还有牵挂。
    万一是孤家寡人一个,逢了这么大的变故,直接一口气吊不住就走了。
    这么一想,武安侯夫人亦跟着叹息一声。
    一年前她做东请桂老夫人来时,这位老姐妹一张口就怪罪她们旧日不帮温子谅求情说话,她当时还有些生气,现在再想想,气也就全散了。
    桂老夫人也不容易不是?
    武安侯夫人不想继续这个伤心的话题,又怕转得太硬了,越发让人不舒服,便寻了个角度,宽慰起了桂老夫人。
    “要我说呢,人生难免起伏,”她清了清嗓子,“当时已然是最低谷了,现在都向着好的去。我们就不说你家三孙女了,往后大富大贵,能给娘家添多少荣光,能给兄弟姐妹们多少助力呀……”
    桂老夫人就乐得听别人夸宴姐儿。
    论挑选夫婿的好本事,整个临安并京城,谁也没有宴姐儿厉害。
    别人家想挑门好亲,当父母长辈的,得在其中出大力气,不是什么人都能与皇家议亲的。
    宴姐儿做到了,没有让家里操一点儿心。
    从议亲到礼成,全是四公子出力,皇家那儿与他们定安侯府商量着来。
    所谓的抬头嫁姑娘,他们是真真正正抬着头嫁的。
    心里乐开了花,桂老夫人嘴上还是很谦虚的:“外头看热闹,里头,你也知道姑爷状况,宴姐儿往后如何,说不准的呢。”
    武安侯夫人笑着道:“四公子这一回立大功了。”
    “替三殿下分忧,”桂老夫人道,“助力不助力的,得看兄弟姐妹们自己争气不争气了。”
    武安侯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心想,桂老夫人还是这么滴水不漏。
    只一句立大功,这功业背后,沈家到底会如何,一个字都不肯透。
    她也不放弃,继续道:“这你可就放一百个心吧。
    长孙在宝安苑里那么出彩,等以后参加春试,我看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不止文采好,举止谈吐更是气度非凡。
    我不了解你家次孙,但小孙儿的才学你就别谦虚了。
    等给二孙女、四孙女挑个好人家,风光嫁出去,你就等着享福吧。
    我说话直,大孙女和离归家了是吧?
    怕什么?与其在乌七八糟的婆家受苦受难,不如回娘家当姑奶奶。
    将来若是得了好缘分,一婚更比一婚好。”
    桂老夫人笑了笑。
    “是了,”武安侯夫人一拍脑袋,“差点忘了,长孙还没有张罗亲事吧?别着急,好几家婉转跟我打听了,就等他三年后中进士呢。”
    桂老夫人抿了抿唇。
    虽说自家也不着急,但好几家张望,也不怕辞哥儿考中时他们为抢东床打起来!
    明明这种事儿,得先下手为强。
    想归想,老夫人嘴上道:“那敢情好,你保媒我最信得过了。”
    武安侯夫人抚掌:“你看,我就说日子会越来越好吧。
    是了,这回动荡,不说工部、兵部,好些地方得空出缺来,你家二郎未必升迁,但走动走动,三郎从同知调到某地当知府,总能有机会的吧?
    要我说,不如也调京城来。
    工部李侍郎不就是走的霍大人的路子,知府调任侍郎,董尚书这回万一弄不好跌跟头了,他就能顶上去,前后不到一年,六部尚书到手了,这运气,啧!
    三郎也是,若来了京城,你们一家团聚,在六部历练些时日,不说跟李侍郎比运势,但熬个几年,也能出头。”
    说的是晚辈们的升迁路,实际是在试探各处会有多少高官位的空缺。
    精明如桂老夫人,不想被套话时,断不会说一点儿消息。
    “那得看三郎自己了,”桂老夫人道,“老侯爷走得早,我不懂官场事,这么多年,全是他们兄弟自己谋划自己走,我有心无力。
    以前还有夏太傅帮着参谋参谋,这两年,看造化了。
    再说,两个哥儿还在玉泉书院念书,山长是夏太傅的老友了,他们很适应,若都调来京城,又都重新寻先生了。”
    武安侯夫人附和了一声。
    桂老夫人见状,又把话题拽回去:“我知道你宽慰我,我其实自己想开了不少,人嘛,活得久、少病少痛比什么都强。
    长公主年纪轻轻头痛病,我总归能吃能喝。
    哎,她的病是皇太后传的吧?
    那两位嫡出早亡的殿下,是不是也……”
    “听说也有这毛病!”武安侯夫人道,“沈家也怪,我看他们家其他人好像没这病。”
    沈沣、沈临高寿,沈烨也是老当益壮。
    武安侯夫人道:“长公主头痛病厉害,上回是谁说过的来着,有一回去请安,长公主正请大夫施针,脑袋上扎了好多针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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