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韩东民简单给他们解释几句,回房换衣服去了。
    这通电话是他以前一个兄弟的老婆拿他兄弟电话打来的,两人正在吵架,闹得不可开交,兄弟老婆正寻死觅活地要跟他星弟拼命,想让韩东民过去评评理。
    原因是他这个兄弟好赌,把家里存款都输了个精光,现在开始打起房子的主意了。
    换完衣服走出来,韩东民跟霍歌说了好几句抱歉,又一脸无奈地感慨这个兄弟真不是个东西,以前还劝他一块跟他去赌。
    韩也闻言抬头瞅他:那你怎么没去?
    还不是因为你,韩东民没好气地说,生了你之后你妈身体不好,我再不挣钱,你得饿死。而且我怎么会不懂,天上哪会掉什么馅饼,顶多掉个一大窟窿的陷阱。
    见他推门离开,韩也冷声嘁了一声:什么都赖我。
    霍歌自认现在挺了解韩也的,一般他这种表情多半心情不太好,而且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样的韩也确实给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这一瞬间,霍歌似乎明白了韩也和韩东民之间长期存在的矛盾。
    韩也,霍歌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你在难过吗?
    没有,有什么好难过的,都已经习惯了。韩也一只手支着脑袋,视线转过去看他,语调懒懒的。
    习惯了就不会难过吗?霍歌问。
    他说着眼神中的光忽地黯下来,垂下眼睑,整个人好似被一种看不见的孤独感包围。
    这幅样子跟他之前喝醉酒发呆的模样如出一辙,韩也微微一怔,垂眸沉思片刻,而后起身坐到他身边一把勾住了霍歌的脖子。
    韩也望向屋檐下露出一小个边的夜空,笑着说:你奶奶以前告诉我,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重要的人。她说,我妈虽然走了,但她并没有丢下我,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然后派人代替她来到我身边陪伴我。
    说到这,韩也忽地笑得更灿烂了:奶奶还说,让我好好对我未来老婆,那一定是替我妈妈来爱我的人。
    啊,这个说得有点远了,韩也的视线一直望着屋外的天空,眼中盛着的光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以前我没听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好像明白了点。
    说着停顿半晌,对着夜空发了一会儿呆之后,转过头与霍歌对上眼,他那双一贯清冷孤傲的眼中含上了平日里少有的缱绻的温柔:你来了,我开始相信奶奶说的话是真的。
    晚上躺在床上,韩也难得失眠了,盯着天花板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
    直到夜里一点多,听见隔壁屋子传来趿拉着拖鞋走路的声音,而后霍歌似乎去了趟厕所。
    他平常这个时间点基本都睡了,所以还挺意外霍歌这么晚居然还没睡?
    又发了一小阵呆之后,韩也听见霍歌轻手轻脚的关门声,而后没做过多犹豫,他拿起手机给他发了短信。
    韩也:[你在干嘛?]
    霍歌:[?]
    消息回得还挺快,韩也心道。
    韩也:[听你房间一直有声音,睡不着?]
    霍歌:[嗯,你呢,你怎么也没睡?]
    韩也:[失眠了。]
    霍歌:[你这种心大到九霄云外去的还能失眠。]
    韩也:[。。。]
    韩也:[想事情。]
    霍歌:[一点多了,别想了,早点睡吧。]
    盯着这几条短信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后,韩也重重搓了一把脸,而后发泄似的拿起杯子罩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后,他依然毫无睡意,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坐起身。
    又重新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后,在输入框敲敲打打了半天,才终于发出一条信息。
    韩也:[你睡没?]
    霍歌:[没。]
    韩也:[哦。]
    韩也:[那我去找你。]
    霍歌刚打完一个哈欠,韩也就推门走了进来,他走到床边,一点没客气地抬抬下颌:过去点,给我让个位。
    霍歌闻言慢吞吞挪了一下位置,韩也非常自觉地掀开被子,像条泥鳅一样呲溜一下就钻进了被窝,一点没带见外的。
    一趟进被窝,鼻息间溢满霍歌的气息,韩也顿时满足地一声叹:还是你这好,舒服。
    霍歌睨了他一眼:那要不我们换个房间?
    韩也:主要是一个人孤独,和房间没关系
    孤独?霍歌诧异地重复一句,笑了,一个人住了十多年了,现在感觉孤独了?你是不是快到春天了。
    韩也盯着他,心说还真是。而后见他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捻起MP3另一头塞进耳朵里:在听什么?
    耳机里没音乐,韩也在被窝底下碰碰霍歌的手:放给我听听。
    霍歌看了眼闹钟上的时间,按了MP3的播放键,震天的音乐从小巧的耳机中流泻而出,韩也猛地一扯,而后掏了掏耳朵: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霍歌顺手把另一只耳机从他那儿扯回来,塞进自己耳朵里,关了灯之后听,会有另一番意境。
    有个屁的意境,韩也一把扯掉他两只耳机,我跟你说,我姥爷五十多岁的时候耳朵就不好了,跟他说话贼费劲,得凑到他耳边去大吼。关键你吼了他还没听懂,你跟他说晚上好啊,他跟你说吃过饭了。你跟他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他问你等会是不是要下雨啊。
    闻言霍歌噗嗤就笑了出来:你在给我表演单口相声呢?
    骗你干嘛,真的,韩也翻了个身,侧向他,我以前跟我姥爷交流真就这么费劲,我可烦了。不过等他离开了,回想起来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混账,怎么不能多点耐心。
    这氛围转换得太快,霍歌把玩着耳机线没说话。
    他坐着,韩也躺着,看着他的时候韩也需要微微仰头:所以你当心点,等你一把年纪了,到时候可怜的就是你老伴。想象一下这画面,你老伴问你,老头子,今天吃什么啊?你说,什么,今天不给我吃饭?你老伴说,走,咱们去遛个弯。你说,哪来的狗啊。
    说着说着韩也把自己给说笑了。
    我发现叔叔没说错,霍歌把MP3塞到枕头下,你小时候就应该去学相声。
    韩也不明意味地勾了勾唇:我这不是在替你未来另一半未雨绸缪。
    那我替她谢谢您?霍歌说。
    韩也忽然盯着霍歌看了半晌,而后略带试探地问:你说,同性恋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啊?
    霍歌打了个哈欠也缩进了被窝,大概是困了,他的语调有些慵懒:我以前看过一篇杂志,上面说造成同性恋的因素有很多,比如遗传、后天环境或者内分泌因素等等原因。他们针对国外的一些同性伴侣做过研究调查。有人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有过一些特殊经历之后才从异性恋转为同性恋的。不过部分心理学家医学家认为,性取向是无法被矫正的,所以是天生的。
    说完半晌韩也都没出声,霍歌转头看他,见他正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霍歌轻轻问了句:睡着了?
    没,韩也也轻轻答了一句,而后睁开眼与他对视,你为什么会看这种杂志?
    这是我在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内容,觉得还挺有趣的,就看完了。霍歌说。
    韩也哦了一声之后又沉默了许久。
    两人静静躺在一块,静谧的夜色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无限放大。韩也感受着霍歌的气息,感受着他躺在身边的温度,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甚至不知道霍歌会不会已经睡着了,韩也忽然睁开眼睛,嗓音略微沙哑地说: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谁,总觉得喜欢是一种挺累赘的情感。
    为什么?霍歌问。
    比如我爸妈。我妈以前家庭条件还不错,但因为喜欢我爸,坚持嫁给了他,结果身娇体弱吃不了苦,生了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韩也说,见过挺多人的吧,喜欢的时候爱得死去活来,不喜欢的时候打得死去活来。喜欢好像是一种挺拖累人的情绪,所以觉得没什么意思。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霍歌开口,韩也又说话了:诶,你说你长那么好看,还能找到比你好看的女朋友吗?
    一听到好看这个词,霍歌就不自觉眯起了眼,眼神不善地转过去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我和女的放在一起比?
    不是,韩也闻言立刻否认,你别这么敏感啊,我只是想夸一下你,夸你漂亮也不是说你像女的啊,我完全把你当男的。
    听到这话,霍歌猛地支起胳膊:你有病啊,我本来就是个男的。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抽你?让你见识见识男人的力量。
    说着一只手伸过去,扼住了对方的喉口。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温度和触觉,韩也不自觉滚了一下喉结,嗓音也放轻了:信,让我见识一下。
    听听这欠揍的话,霍歌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就这啊,韩也挑衅地笑说,这哪里有男人的力量。
    啧,霍歌心说这人真不是一般的欠。而后把手往底下一掏:真要见识男人的力量?你信不信我手下一用力,啪地一声把你蛋捏碎了。
    韩也脑子一瞬间炸开了。
    其实霍歌没真掏进去,就是意思意思放在那上面,故意吓唬他。
    但这对刚搞明白自己心思的韩也来说,已经算超负荷了。
    不心猿意马是不可能的。他把手放过来的一瞬,他脑子里都已经开始脱裤子了。
    见韩也不说话,霍歌躺了回去,打个哈欠就准备酝酿睡意。
    这时韩也却突然扑了过来。
    寂静的夜色里他的嗓音如同窗外的天色一样暗:不行啊,你刚吃我豆腐了,我必须得讨回来。
    说着他手就放到了被窝里。
    霍歌连忙伸手一拦,两人打打闹闹了好一会儿,霍歌力气没他大,渐渐败下阵来。
    不过韩也的手也只是轻轻搭在了他的腰间,不过他比较怕痒,刚好那儿比较敏感,每次有人一碰,他就忍不住笑。于是感受到那一丝触感,霍歌立马往后一缩。
    见状韩也眉稍微扬,俯视着他,嗓音低沉暗哑:怕痒?
    说着却手欠地轻轻挠了几下他痒痒。
    霍歌感觉到肚子上一痒,连忙往后缩,脸上却控制不住地哈哈笑了起来,头发也被弄乱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韩也不由吞咽着舔了舔唇。
    你快松开我,霍歌笑得有点喘,开始求饶,我真的怕痒。
    多怕?韩也嗓音越发沉了,手上却还在变本加厉。
    霍歌只好一边笑一边挣扎着求饶,那嗓音听着跟哭着在求饶一般。
    他那一头柔软蓬松的头发更是被蹂躏得不像样。
    哪怕毫无这方面的经验,男性的本能也不由给韩也带来了某些不可避免的想象空间。
    哭着、求饶
    为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韩也别开脸问:有没有人说你头发很像泰迪的毛?
    见他终于停下挠痒痒,霍歌稍稍喘了口气:没有,你是第一个,想骂我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韩也笑:没骂你,夸你可爱。
    那你的夸奖还挺别具一格,霍歌说,以后我懂了,夸别人可爱就说别人像狗。
    韩也扑哧一笑,顺势把头埋到了对方白皙的脖颈间:别,我怕你说了有人揍你。
    我这不是没揍你,所以你在暗示我?霍歌说着仰起头,拨了一下韩也的脑袋。
    他的头发全蹭到了自己脖子上,有点痒。
    韩也不满他的举动,一把抓着他的手腕,而后脑袋又往上蹭了点,脸埋在他微微凹下去的肩窝处。
    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韩也隐约闻到过几次,但大概是因为这一次贴在了一起,所以这回闻得十分清楚。
    不是家里沐浴露的香,是一种很淡的清香,特别好闻。
    韩也仔细嗅了嗅。
    察觉到他的举动,霍歌身体一僵,不由愣了愣问:你在干嘛?
    韩也闻了好一会儿才喃喃感叹一声。
    你好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挠个痒痒还能被锁?
    第36章 银杏落叶
    上课时马闻倩宣布高二年级将于本周末去青州市区参与社会实践活动。
    八班被安排在周六。活动当天每个班会分成两批, 一批前往社区慰问老人,一批负责街道环卫工作。
    消息一经宣布,班里一片欢腾。
    从而也让霍歌明确感受到了学霸与学渣之间的差别。
    这消息要是发布在十中,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铁定是哀嚎, 尤其进入高二, 学习更是争分夺秒。
    人逢喜事精神爽。
    同样刚得知本周要去青州市区参加社会实践的李昌宇一路欢腾跳跃着出现在八班门口。
    正逢中午,大部分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蜂拥而出,霍歌一向不喜欢人挤人, 所以他一般都是等到人群散了之后再出去。
    李昌宇走到八班门口吹了声口哨:兄弟们,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吴志节下意识就认为这个好消息是刚才宣布的青州之行, 说:我们刚才宣布过了。
    你说的是社会实践吧?李昌宇切了一声,谁跟你说这个啊?我要宣布的是一件大事。
    他说着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咱们的好兄弟白惑,结束了他单身十七年的贵族生涯。于即日起, 正式脱单。赶紧, 走走走, 蹭饭去, 他今天准备请我们吃脱单宴。
    我靠, 吴志杰惊呼一声,也跟着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真的假的?跟谁啊, 于瑶?
    你这不是废话嘛,李昌宇说着又想起什么, 坏坏一笑, 你不问我还没想起来,咱们那个赌,你就做好输的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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