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记忆障碍,加上自闭不愿与别人说话,褚初的妈妈在教会儿子识字后,便教他写日记,不仅写做过的事,把要做的事也记下,以防自己忘记去做。
    这个日记本相当于褚初的备忘录。
    但是现在,不仅是日记本,除了那些被送来疗养院的书外大多是童话书,十年间这些书也只剩下最后一本《小王子》,属于褚初的东西全都被他那个父亲扔掉了。
    虽然庄笙很想找到褚初的日记本,却也无从找起。
    下了班回到家,庄笙正在洗澡,他的手机响了,庄笙在浴室里没听见。在厨房做饭的孟衍关小火,来到客厅拿起手机,本想给庄笙送过去,一看上面的名字,随手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女声,小笙笙,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哦,这次怎么谢我?要不要甩开姓孟的男人,一起出来跟我喝喝小酒呀?
    姓孟的男人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跟谁喝小酒?
    电话里,辛凰的声音一秒变正经,哦,孟二哥,我是说有时间的话咱们整个市局的兄弟最好能一起出去玩玩喝个酒什么的。毕竟大家工作那么辛苦,偶尔团建有利于增强队伍的凝聚力,不然队伍容易散,不好带姓黎的那小子除外。
    孟衍轻嗤一声,没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径直问道:尸检照片找到了?传过来吧。
    辛凰不敢有异议,乖乖听令,是。
    说完正要为自己逃过一劫松口气,挂断电话前孟衍忽然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我的人,以后少调戏。
    辛凰:
    想骂,但没那个胆,不过只要对方听不见,心里骂几句也是可以的。
    辛凰发过来的是褚初母亲的尸检照片,虽然没有解剖,但对伤口以及一些可疑性的地方都拍了照:一张全身照,两张局部照。
    致命伤是在腹部,凶器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除了腹部的刀伤外,左边的手腕和右边的胳膊上各有一道乌痕。
    当年负责尸检的法医在报告上写下:疑似防卫性伤。
    而在案卷上并未提及这两处伤痕。
    为什么没引起注意呢?这两处伤痕明显是在扭打过程中留下的,当年的褚初只有十二岁,不可以是他,而唯一在场的另外一个人是死者分居多年的丈夫,他难道不是很可疑吗?庄笙对着照片研究地非常入神,只是越看越不对,脸上表情是真实的疑惑。
    这么明显的疑点,当年办案的人竟然就这么放过了。
    孟衍与庄笙挨坐在一起,伸长胳膊搭在背后的沙发上,看起来像把庄笙整个人圈住了一样。他头枕着沙发,懒洋洋扫了眼庄笙的手机屏幕,肯定道:
    杀人的不是褚初。
    庄笙神色一正,稍稍坐正了些,衍哥哥,你也看出来了?
    孟衍嗤笑一声,轻轻捏了捏庄笙的脸,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当你老公是吃干饭的吗?
    这次被调戏的庄笙难得没有脸红,神情严肃地道:不,吃干饭的另有其人。
    凝目望着身侧人满脸认真的模样,孟衍稍稍出了会儿神,然后轻声问道:你想怎么做?顿了顿,目光往照片上一扫。
    光凭一张照片定不了他的罪。
    皱眉沉吟片刻,庄笙仰头望向身后的男人,日记本。他的眼睛闪着亮光,像黑夜里闪烁的星星,神秘美丽而又能给人指引方向。
    褚初的日记本肯定能找到线索。
    孟衍静静与他对视,忽而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含笑说道:交给我吧。
    第二天去市局,迎面遇到辛凰,庄笙正要感谢对方的帮忙,却见她一个转身的动作似要逃跑。只是转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下,回过身来看向庄笙,举起手笑容僵硬地打了个招呼,视线不敢往旁边瞄。
    嗨,早啊。
    庄笙:
    这位家里有矿,却不务正业不好好继承家业跑来解剖尸体的富二代,不顾一家子医生的苦苦劝说执意要当法医时说过一句话:
    要活人的感激算什么本事,老娘要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道谢。
    平日里虽不说横着走,但也是日天日地,一副别挡老娘道的硬派作风,可每次在孟衍面前就特别规规矩矩,像见到老师的学生不过怂得像现在这样见面就逃,倒也是少见。
    如果让辛凰知道庄笙心里想的,大概要不忿地说一句:他家里矿更多!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见过这个男人堪比凶兽的一面。
    只一面,便再难忘记,让她生生做了好几天恶梦,差点去看心理医生。
    见孟衍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自己一眼,视线便又回到身侧的庄笙身上,那专注的眼神,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珍宝,整个世界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
    辛凰看得牙酸,却没胆子表现出来,不过见孟衍并没有追究昨晚的事,她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小笙笙,昨晚给你的照片有帮到你吗?查出什么来了没?
    庄笙不知两人之间的官司,认真道谢,谢谢,那是很重要的线索,帮大忙了。
    辛凰摆手无所谓地一笑,嗨,能帮到你就好,小笙笙,我是支持你的,我可不想那个天生一张棺材板脸的男人赢。
    庄笙与黎白分头调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甚至私底下还打起了赌,看到底谁能先破案。
    辛凰说完又好奇地问:那小笙笙你到底看出了什么?那是十年前的照片,和你现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庄笙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你也看过那照片,从法医的角度能分析出什么?
    辛凰细长的眉毛一挑,考我啊?老娘本法医也不怕你考,伤口在腹部,尸身有防卫性伤痕,很有可能是死者在反抗时留下的。从伤痕的乌淤程度和面积来看,力道很大,应当是成年男性。而腹部的致命伤则是凶手握着刀,像这样直接捅过去的。
    她一边说一边做出单手握刀由下往上一捅的动作,做完得意一笑。
    怎么样,我个这法医破案也是可以的吧?小笙笙,要不要跟我组队联合破案什么的呀?话音刚落,对上孟衍闲闲扫过来的目光,笑容顿时一收,立正站好,清咳了一声道。
    嗯,那个,我还有工作,先忙去了
    她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案子有什么奇怪的吗?
    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还翻出来。
    凶手是死者的儿子,辛凰露出一脸莫名所以的茫然样,听着庄笙语气平缓地继续说完,一个十二岁身形瘦小的孩子。
    从事法医多年,再怎么离奇的案件都见过,十来岁的孩子杀人并不算多稀奇,所以辛凰只是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用眼神询问:所以,到底哪里有问题值得翻出来重查?
    不等庄笙回答,孟衍不耐烦了,用用你的脑子,好好看看伤口位置。
    辛凰被训得不敢回嘴,也不没敢再继续问下去,双手插兜,嘴里嘀嘀咕咕地走了。
    伤口位置?她边走边掏出手机来,点开昨晚发给庄笙的照片看,没过多久忽然猛地停下脚步,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腹部的伤口在偏上方的位置,以一个小孩子的身形来说,那个伤口的位置未免高了点。
    第86章 Ⅲ.记忆迷宫11
    褚初在房里被关了一天后,在姜让的请求下,终于解了禁,可以离开房间,只是必须要有人陪同这样实则跟他平时的生活没有区别。
    姜让对限制褚初行动的行为颇有微词,他认为褚初是无害的,根本不会伤害别人。
    为了安抚褚初,姜让这两天对自己的这位病人几近寸步不离,照顾地无微不至除非实在忙不过来,才会找唐灵代为照看,犹不放心,反复交代。
    唐灵每次都很认真地将他的交待记下,人前,她做得一丝不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则会流露出怨毒的眼神,用极尽难听的言语咒骂褚初。
    她不敢再做上次那样撕烂书籍的事情,怕被发现。
    到了用餐时间,唐灵端着餐盘来到褚初的病房门口的看守在严院长的要求下撤了,他说褚初是自己的病人,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希望被当成犯人一样对待。
    把餐盘放在褚初面前,唐灵没有立马叫褚初用餐,而是像之前几次一样用各种难听的话骂了好一会儿发泄一顿,才指着餐盘里的食物对褚初说道:
    这是给你吃的,快吃吧。
    褚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动。
    刚刚不论唐灵骂得有多难听,他垂眼坐在那里毫无反应,脸上更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如果不是能看到胸口有微微起伏,几乎要让人怀疑坐在那里的是个雕像而不是真人。
    唐灵一挑眉,怎么,不愿吃我端给你的食物?她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忽然呸地一声往盘子里吐了口口水,一脸得意地望向褚初说道。
    那这样呢,你吃不吃?一边问,一边故意把盘子往褚初面前推,褚初垂眸盯着盘中的食物,安安静静地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一阵哀伤。
    唐灵没有看到他变脸很不满意,就算你现在不吃,等一会儿忘记了,还是会吃的。
    说着,抢过餐盘又端了出去。
    病房里恢复安静,褚初一动不动地坐着,缓缓眨了下眼。
    他抬起头,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慢慢伸向半空,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少年的身形非常单薄,透过窗户的微冷日光打在身上,让他看起来白得仿佛透明。
    浅色的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没过多久,唐灵再次端着餐盘走进房间,脸上是怯生生的表情,她把餐盘往褚初面前一放,细声细气地说道:快吃饭吧,姜医生忙,让我来给你送饭。
    她说完站到一边,安静等待着。
    褚初的视线落在餐盘上,眼球微微转动了下,片刻后,他动作很慢地抓过筷子,一口一口开始吃起饭来。
    唐灵在旁边看着,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
    唐灵怎么还没来上班?昨天也不是她值夜班的,这个点还没来,这个月的全勤奖不要了?
    刚才在更衣室也没看到她,平常不是来得最早吗?哪怕院里死了人也还是坚持每天早到,就想给院长留个好印象想实习过了能留下来,难道是终于坚持不住,又或者干脆自己放弃了?
    你们在说什么?唐灵怎么了?严院长路过听到不由问了句。
    作为疗养院的负责人,他每天都来得很早,今天刚走进疗养院就听到护士的议论,心里不知怎么的升起一股不安来。
    谁有她的联系方式,打电话问问,看是不是病了。
    然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严院长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就在这时,疗养院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严院长霍然扭头望去,脸上骤然变色,
    那是患者的生活区。
    严院长带人跑过去时,便看到保洁阿姨站在一间病房门外,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脸上吓得毫无血色,拖把倒在脚边。
    认出是褚初的病房,严院长心下一沉,怎么回事?
    他往前走了几步,脸色顿时又是一变,变得更加难看。
    好浓重的血腥味!
    当严院长看清门内的情形时,哪怕是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也震惊地失去了言语,眼睛瞪大到极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病房里,唐灵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知死去多久,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她身下是流了一地的血,一路漫延到门口。
    床上,被尖叫声惊醒的褚初一脸茫然地坐起,雪白的床单被套都沾满血迹,胸前蓝白色的病服更是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手术刀,双手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明明是血腥的凶杀现场,单薄的少年坐在一室血气中,带着初醒时的懵懂,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望着忽然出现的人,眼神干净剔透如孩童。
    褚初被带到了警察局,虽然考虑到他本人的特殊性,没有给他戴上脚镣,但也把他铐在了审讯室的椅子上,杜绝一切探望。
    从换下染血的病服,到铐上手铐被带往警察局,整个过程褚初都很安静,没有丝毫反抗,配合到了极点。
    在走出疗养院时,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迈出的步子带着一丝迟疑十年未离开疗养院,在他模糊空白的记忆里,疗养院或许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了。
    而现在,他被从自己熟悉的世界里带走。
    市局的审讯工作迎来了最大的考验无论怎么问,谁来问,褚初要么是完全没反应,要么只会摇头说不记得。
    问他是不是杀了唐灵,不记得;
    问他为什么杀唐灵,不记得;
    问他唐灵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病房,更加不记得。
    负责审问的警员快要被逼疯了,还不能发脾气吓到这个特殊的嫌疑犯。
    庄笙没有去找褚初问话,因为他知道问不出什么。
    而黎白经过调查发现,何玉和唐灵这两个负责照顾过褚初的人,对褚初都曾有过虐待和辱骂行为,更加肯定褚初就是凶手。并且认为,褚初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忘性大,不然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会记得小时候学过的钢琴曲,还识得文字。
    他或许记忆是有障碍,但同时也有暴力倾向,唐灵和何玉不只一次用言语辱骂他,他从家里带来的那些书,更是被何玉撕得一本都不剩。这些他看在眼里,也都记在了心里,负面情绪积攒太多,总有一天会暴发,所以才有了两名不,三名受害者。
    黎白冷冷地看着庄笙,似乎认定他在无理取闹。
    人证物证都有了,褚初就是凶手,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认罪,我不明白你还要坚持查什么。
    所谓的人证,只是看到他拿着凶器,死者躺在他房间里而已,并没有人亲眼看到褚初杀人。庄笙说到这里顿了顿,至少现在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十年前的那个案子,真凶不是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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