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喃喃低语一句,恐慌在村民中蔓延开来,安静像是被暂停的按钮唤来,按钮再次按下,取消暂停,骤起的喧嚣打破安静。
    村民们变得比刚才更加凶狠而疯狂,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不知从哪飞来,砸中黎白后脑,鲜血顿时流出。
    黎白身体摇晃了下,眼神茫然,想要转身去看却觉有些晕眩。
    杀,杀了他们!
    之前观战的村民也加入声势浩大的行凶者队列,他们捡起离自己最近的武器,锄头,石块,铲子,高高举着朝三个外乡人冲过去。发红的眼睛,豁出去的肢体动作,无不表明这群人此时完全受本能支配,对庄笙他们是真的起了杀心。
    庄笙面色苍白,瞳孔微缩,紧张地攥住了孟衍后背的衣服。
    砰地一声枪响,世界再次安静。
    村民们呆呆看着孟衍朝天举起的枪,刚才那一声枪响,有如惊雷,在山谷里回荡,良久未绝。他们从未听过这样可怕的声音,除了夏日惊雷。
    这就是枪么?一颗小小子弹就能穿透头颅的可怕杀器?
    停下的人群有些骚动,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别怕,他们是警察不能杀人。
    话落被鼓动的村民又向前迈了一步。
    又一声枪响,就打在脚下,子弹打在地面溅起泥土,击打在裤腿上。人群齐齐后退,满脸骇然,望向此时犹带笑容的孟衍,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害怕。
    做警察这么可怜的么?被你们发现了要喊打喊杀,还只能站在这儿任你们捅刀子?孟衍视线往那些村民手里拿着的武器淡淡一扫,哦,你们没有刀,那我改个说辞,是任你们拍石头。
    他扫了眼某个被拍了石头的人,脸上挂着一丝嘲讽。黎白此时已经缓过来,只是依然有些头晕,闻言有气无力地瞪了孟衍一眼,想反驳站着被拍石头的说辞,却没有力气。
    孟衍随意握着枪,脸上还是那样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淡笑,他朝前走一步,那群村民顿时被吓得后退一大步,生怕他再次朝他们放一枪。
    方才还气焰无比嚣张的村民,此时在孟衍面前有如一群鹌鹑。同样是身上有枪,之前发现黎白有枪时他们喊打喊杀敢下狠手,轮到孟衍时,却甚至提不起说话的勇气。
    孟衍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见这么多人被他一人威慑住了,也没露出什么得意来,
    既然你们不讲道理,我又为什么要和你们讲道理。这话有点绕,却带着种孟衍独有的风格,他淡淡一笑,睥睨眼神扫过人群。
    更何况,枪在我手里。
    第39章 Ⅰ.忏悔录39
    村民们被孟衍震住,一个个都不敢说话,惊惧的眼神不时扫向他手中的枪。
    寂静中,村长眼神阴鸷地盯着孟衍,一字一顿慢慢开口说道:警察是公职人员,是保护老百姓的,你不能拿枪对准我们。
    村民们好像因这句话而重新获得了勇气,紧跟在村长身后,挥舞着手臂叫嚣起来。
    没错,警察是保护我们的,怎么能够对我们开枪了,我、我们可以告你。
    大家伙儿别怕,他肯定是吓唬我们的,他不敢朝我们身上开枪。
    村民们鼓噪着,相互打气,恐惧从身体里褪去,热血重新涌上心头,他们高举着手里的武器,跃跃欲试。之前那个拿石头砸中黎白的人,从地上捡起块更大的石头,打量着孟衍注意不到自己,故技重施,瞄准了孟衍身后的庄笙,蓄力投掷。
    砰
    啊
    这次的枪响伴随着惨叫,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慌四窜,也有人吓得抱头蹲在原地。还有一人,一只手用力握住另一只手,手上鲜血淋淋,嘴里更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瞪视着孟衍的眼神,简直像要生吃了他一般。
    嗯,懂得倒不少。孟衍抬手举枪,对那些落在身上的视线毫不在意,他含笑望着那群面无人色的村民,语气颇为温和地问,可是谁跟你们说,我是警察的?
    他目光定在那名企图伤害庄笙的村民身上,眼神有些冷,我或许不会杀你,但我可以打残你。
    那人身体抖了抖,被他的目光盯着,连惨叫声都硬生生憋住了。
    这群村民都快要被孟衍虐出精神病来了,此时没人再怀疑他会不会对自己开枪。村长脸上血色全无,双手止不住颤抖,看着孟衍的眼神跟看大魔王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衍晃了晃手里的枪,枪口移动,枪口对准哪里,哪里的村民就连连后退,恨不能一退退到十里外。
    我是什么人,不早说过了么?孟衍看着村长回答,我们就是出来玩玩,上山打个猎,猎完了就会离开。
    村长没说话,一脸你特么地逗我的表情看向孟衍手里的枪,孟衍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恍悟道:啊,你说这个,出门在外总要有防身之物,我刚才就是示范了一下正确的用枪姿势。
    村长气苦,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觉得孟衍根本是在戏耍自己。他的视线向另一个有枪的人转去,在村长眼里,相比起捉摸不透的孟衍来,黎白更好对付。
    至少看着,更像一名真正的警察。
    黎白的脸色比村长更难看,他闭着眼睛没去看孟衍,似乎因为脑后的伤在休息,又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哼,村长目光闪动,冷笑一声,枪哪里是那么好弄来的,欺负我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我虽然见识少,但也知道中国是禁枪的,除了警察,谁还能随随便便带把枪在身上。
    孟衍颔首称赞,知道自己见的世面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村长气极:你
    孟衍打断他,不过我觉得你们这群乡下人不仅见识少,脑袋也不怎么灵光。
    当了好一会儿鹌鹑的村民们顿时不干了,觉得这人嘴巴太毒,太欺负人是男人的,怎么可以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骂回去的呢?
    眼见群情汹涌,孟衍激起了众怒,黎白睁开眼睛,眼神利箭般向他射来,孟衍,适可而止!
    孟衍表情不变,侧首向他看去,缓缓道:你再说一遍。
    黎白:
    虽然他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但就是让人无端觉得,如果黎白不闭嘴,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黎白强忍怒火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刻,自己不该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心中真的好气。
    为什么隔了些年没见,这人变得更加不可理喻?
    更加不可理喻的孟衍,垂首向身侧的庄笙寻求认同,笙笙,你觉得呢?
    从孟衍拨枪那一刻起,庄笙就一直保持着安静。孟衍开枪打伤人,他眼睛也没眨一下,孟衍训孙子般训那些村民时,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现在听到孟衍问自己,庄笙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觉得你说的对。
    嗯,果然笙笙最懂我。孟衍微笑,摸了摸庄笙的头。
    另一侧的黎白放弃般地闭上眼,觉得这两个人都已经无可救药。
    然而庄笙不肯放过他,平静的眼神向他看过来,语气非常认真,黎白,所有的退让都应该有底限;同理,只要守住自己的底限,哪怕一时所为不能为人理解,也可问心无愧。
    黎白蓦然一震,眼睫微颤却没有睁开眼睛,坐在那边的木墩上久久一动不动。
    庄笙没管黎白的反应,说完又转向村长,面无表情地问:现在不是纠结我们是不是警察的时候,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她为什么会跑出来吗?
    说着,庄笙一指挨着黎白蹲坐在地上,似乎被人遗忘的疯女人一根长长的绳子垂落在身后,绳子另一端像栓狗一样栓在她的脖子上。
    村长脸色微变,你、你什么意思?
    他身后的村民也交头接耳起来,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家都快忘了最开始的起因如果不是这个疯掉的女人突然跑出来,又怎么会引发后面的那些事?
    她脖子上的绳结是死结,颈部遍布瘀痕,但最严重的在脖颈上部,靠近下巴的地方,说明她平时是被吊着的。绳子末端有打结的折痕,说明绳子是被解开,而不是被利器割断。她既然是疯子,自然不会自己解开绳子。那么,是谁帮她解开的?
    庄笙语气平淡,毫无情绪。随着他的分析,那些村民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罗三,也就是那个疯女人的丈夫,脸色刷的一下变白,神情惊疑不安,眼睛眨个不停,他强撑起几分底气质问庄笙。
    你、你是故意这样说,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村子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没人会做这种事,要么,就、就是你们做的。
    其他人似乎被提醒,也都一脸敌意地怒视庄笙。
    庄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说道:衍哥哥果然没说错,你们的脑袋确实不太灵光。
    身旁响起一声轻笑,孟衍心情愉悦地按了按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他知道此刻在庄笙平静的外表下,是对这些村民恶毒行径的怒火,所以平时那么软的一个人,也会忍不住出言讽刺,用的还是他说过的话,这让他更加开心。
    庄笙不等那些村民有所反应,扫一眼人群道:你们自己看一看,有没有少什么人。
    村民们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弄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黎白也早已睁开眼睛看向这边,他拧眉苦思,显然也不知道庄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唯有孟衍平静如常,望着庄笙的目光,隐含骄傲。
    庄笙淡声继续,村子不大,今天这里发生了事情,又放了三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在这儿了吧?昨天我们四个外来人进村,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当然我这里指的全是成年男性。我数过这个村子共有二十四名男性,而这里只有二十一人,有三个人没来,他们是去了哪里?
    村民们被他说的愣住了,回过神来后下意识去数人头,很快有人叫起来。
    是猴子,花猪和罗大财!
    黎白深深看了庄笙一眼,眼神复杂。
    他自诩刑侦老手,办案经验丰富,观察力也不弱却没去注意这里的人口数量,还能在刚才那样混乱的场面中保持思维冷静,将搜集到的信息进行比对,从而发现可疑点。
    被放出来的疯婆子,少掉的三个人,让村民们紧张起来,暂时顾不上庄笙他们。
    村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叫了几个人去这三人家里找,有些个耐不住的村民也跟着去了,其余人则焦虑地等在原地。
    没过多久,几乎是同时响起两声惨叫,黎白猛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剩下的几个村民再也按捺不住,拔腿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只有村长和他的两个儿子还留在原地。
    村长脸色惨白惨白的,浑身无力,要靠儿子搀扶着才能站稳。他哆嗦着双手望向孟衍,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声音近乎凄厉,你知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衍淡淡扫他一眼,我说过,你们这儿的闲事不少。
    村长似乎在一瞬间老了许多,颤抖着声音再次问出口,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孟衍的回答没变,只是更简短了些,打猎的人。
    他没有说错,只不过,猎的不是野味而已。
    这时有人往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死人了,死人了,好多血,好多血,流了一屋子。
    一直安静待在黎白身边的疯女人忽然拍着手笑了起来,嘻嘻,死了,死了。
    黎白低头看她一眼,忽觉有些不寒而栗。
    第40章 Ⅰ.忏悔录40
    屋子里光线昏暗,墙根生了青苔,有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只是现在这股气味被更浓烈的血腥味掩盖。
    堂屋并不宽敞,站了十几号人就显得满满当当。村民们没有进去里面的房间,你推我挤的,隔着高高的门槛向里张望。
    外头的光线从头顶小窗漏下,洒落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光线中浮尘飞舞,照亮床上之人死不瞑目的面容。
    尸体已经僵硬,皮肤透着死猪般的惨白,眼睛暴突,脖子向一边歪着,上面横着一道长长的豁口,血已经流干。尸体胸口的衣服被扒开,上面是庄笙熟悉的血字,下刀很深,皮肉翻卷出来,涌出的血被人用衣服胡乱抹了几下。
    床板上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浸透,血渗进木板里将木板染红,再滴落到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蜿蜒成血泊。
    是沈桃,应该跟他们同一天到达这里。
    庄笙只看了尸体一眼,便被孟衍扶着后脑勺把头转过来按在自己肩膀,不让他多看。庄笙有些无奈,他现在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怕见血了,不过对于孟衍的呵护,他也没有拒绝。
    有两个人死了,都是同样死状半夜被割喉,全身血液流尽而亡。而三个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却消失不见,没有在家里找到他。
    村子里的人哪里见过这样可怖的场景,一个个都被吓得抖如筛糠,面无人色。村长拨开人群冲到最前头,在看清床上之人的死状后猛然顿住,僵立半晌,沙哑着嗓音低吼:
    谁、谁干的?
    他猛地转身,凶兽一般的眼神在人群中扫射,落在孟衍和庄笙他们身上时,更是暴发出狠绝的光。
    孟衍不动声色,只是将庄笙牢牢护在自己臂弯里。
    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粗重的呼吸尤为明显。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着床上的尸体,像中风般抖个不停,颤抖的手似有千斤重,艰难地抬起指向里面的房间。
    是、是她回来了,回来索命
    他旁边的村民本就害怕的不得了,听到这幽森的声音顿时吓得差点跳起来,反应过来后火大地一巴掌拍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瞎嚷嚷些什么呢?
    那人被打了脑袋毫无反应,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害怕地牙齿打战,双腿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想逃离这个地方却根本无法挪动。
    是她,一定是她,她化作厉鬼回来向我们索命了!
    村长蓦然一声暴喝,将那人震地回了魂。他脸上的害怕并没有减少,但至少能说清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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