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整个办公室都感觉到了新来的队长和曾经的孟组长之间的怪异气氛,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们选择退散而不是留下来看热闹。头发花白沈副局长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似乎没看出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背着双手转身慢悠悠踱回自己的办公室。
    似乎只有庄笙不受孟衍与黎白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影响,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向许解询问警方大力搜查的结果。
    提到案子,许解也暂时放下好奇心,沮丧地汇报,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对外来流动人口相对集中且管理混乱的城中村火车站等地进行地毯式搜查,没有找到符合侧写的人。这,会不会凶手已经离开丹藤市?
    想起遍布两省已经确认的那些案件,凶手几乎是每隔一两个礼拜就杀一人,许解就有些不寒而栗,觉得那可怕的女杀手真离开了也说不定。
    嗯,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凶手的杀人冷却期非常短。她最后一次杀的是陈今仁,时间已经过去三天,这时离开了丹藤市也不一定。
    庄笙的话音刚落,黎白面色凝重地挂断电话,朝他们看来,不,她没有离开。
    不仅没有离开,凶手又制造了一起命案。
    庄笙坐在孟衍的车里赶赴现场,自知道凶手再次犯案后,庄笙便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别人只以为他在思考案情,只有孟衍看出了他真正的想法。于是上车后,孟衍没有立马开车走,而是将手放在庄笙头上,轻轻揉了揉。
    笙笙,这跟你无关。
    我知道,但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早点抓到凶手,或许这人就不用死了。
    孟衍轻声叹了口气,看庄笙的目光,像一位睿智的长者看着一个迷途的孩童,多年之前,庄叔叔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只痴迷于推理的快感是无法支撑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长久的,因为无论案子破没破,都很难让人真正高兴起来你抓住了一个凶手,却知道外面还有更多。
    听到是自己父亲说过的话,庄笙抬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爸爸说过的话?
    孟衍凝视他的眼睛,片刻后轻轻点了下头,我年少时显出推理天赋,自负世上没有我解不开的谜团,将破案当游戏,所以庄叔叔才对我说了那句话。
    庄笙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朝孟衍抿嘴笑了笑,我小时候看爸爸总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仿佛背负很多,所以很难开怀。现在,我明白了。
    孟衍倾身过来抱了抱庄笙,嗯,所以笙笙,我希望你能将工作与生活分开来。有案子要破时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但只要回到家中,我希望你只是我的笙笙,你明白吗?
    庄笙回抱了下孟衍,声音轻轻地回答,衍哥哥,我明白的。
    被顺毛安抚一顿的庄笙,等下车来到案发现场时已不见先前的沉郁,非常投入地开始调查起来。
    这次的受害者是被烧死的,就躺在床上,背部被烧成黑炭,正面还能看出原本的肤色也正是因为如此,刻在他胸前的五个字母才没有被完全破坏掉,虽然皮肉有些蜷曲,但还是能辨认出来那个单词。
    Ksama。
    死者没有挣动迹象,说明起火时他要么死了,要么处于昏迷状态。庄笙戴上手套要去掰死者的嘴,孟衍拦住他自己走了过去。
    口鼻中有少量烟灰,说明起火时还活着;桌面有一杯不明液体,杯底有粉末状残渣,应该是某种药物,结合死者生前的情况推测,他应该是喝了安眠药;未在尸体表面发现其他致命伤,如无意外,死者应是吸入过量一氧化碳中毒而亡。
    孟衍检查完毕,将手套脱下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
    第15章 Ⅰ.忏悔录15
    凶手跟之前一样,除了签名一样的刻字,并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线索。何况她这次采用的是火灾,大火一起原本会留下的证据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尸体被拉回解剖室,杯底的残留物也拿去化验,最后得到的结论和当时孟衍所做的推测一样。
    受害者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生前喝下了安眠药,从怀底和死者胃部都有检测到安眠药成份。
    而安眠药,来源于死者自己。死者有睡眠障碍,因而家中常备安眠药,这下倒方便了凶手。若不是事先知道凶手的存在,光看案发现场,很有可能会认定死者是自己吃了安眠药后,屋子不小心着火而他睡着了才没逃出去又是一场意外。
    市局的气氛紧张而凝重,人人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没人再嬉笑打闹。
    在警方布下天罗地网追捕凶手时,凶手不仅没有逃离丹藤市,还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再次杀人,这是□□裸地挑衅。
    距离上一名受害者被杀,只有短短三天,这是已知凶手杀人间隔时间最短的一次。或许只是单纯针对警方追捕的回敬,也或许,是作案手法升级了。庄笙面色沉重,凶手比他想的更加大胆,而纵观凶手所犯下的命案,她并不是冲动型性格,相反,非常沉稳理智。
    竟敢向警方挑衅,这胆子也忒大些了。许解咋舌,杀人凶手真是个女的吗?
    在这次的杀人事件中,凶手虽然在死者家中出没,却没有人看到过她。而死者的住所是在老社区,没有安监控。既无目击者,又无电子眼拍摄到凶手进来的画面。
    这凶手就像是幽灵一样,大家知道她的存在,却至今无人见过她的面目。
    其他警员跟许解一样,对这位还未蒙面的女杀手,存半信半疑的态度,觉得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另一方面又觉得凶手无论男女都非常可怕。
    庄笙只是淡淡看了许解一眼,没有解释。他虽然负责推理案情,给出侧写,但也不是每一个疑惑都要解答,尤其是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经过排查和仔细比对,终于确认到目前为止,该名嫌犯所杀之人至少达到十七名、而最早的受害者,则是半年前死的湘南省梅镇乌学村一名四十七的鳏夫。
    死者叫唐强,早年丧子,儿子死后妻子疯了,没多久妻子也死去,便一直独居。村里的人都有些怕他,认为他是个半疯子,平日里也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唐强住在马路边,前面还有一排房子,他家的房子在第二排,两边却没有人。
    唐强死在自己屋里,尸体发臭住前排的人家闻到,跑去查看才知道。警方来调查,发现他是喝农药死的,村民都说他是受不了丧妻丧子所以最终选择了自杀,警方也以自杀结案。
    不过,据当时去现场勘察的一个小民警记录,推测死者家中有打斗痕迹,因为在屋中找到破碎的碗和摔破的热火瓶。而且死者身上除了胸口被划得血肉模糊外,头部和手肘都有伤痕。只是他的话无人重视,胸口的划伤被认为是死者自残所致,至少碎了的碗什么的,在农村那太常见了。
    在收到丹藤市局的邮件,询问辖区内近一年是否发现胸口刻字的尸体时,当地派出所已经忘记唐强的死,对唐强胸部伤口的认知,也只是当作自残形成的创伤,都没往刻字方面想。后来还是那名小民警主动联系了丹藤市局,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更令庄笙意外而高兴的是,这小民警还拍了照片。唐强被以自杀定案后,尸体没过多久就下葬了。
    庄笙看了小民警发过来的照片,说要亲自去一趟湘南省,那很有可能是凶手第一次杀人的地方,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有关凶手身份的线索。
    李同说死者家里没有其他人,屋子死过人没人敢进去,所以现场一直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庄笙话没说完,孟衍忽然抬眼看过来,问了句,谁是李同?
    庄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就是湘南梅镇那个派出所民警。
    哦。孟衍淡定地点点头,靠向椅背坐好,示意庄笙继续说,好像自己什么都没问过的样子。
    庄笙有些茫然,但也没多想,继续说下去,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从湘南一路北上,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主要靠步行,被她杀掉的那些人,应该是收留过她的人。
    许解啊地叫出来,一脸震惊,那不是别人好心收留了她,反倒给自己招来祸事?这样被杀掉,也太冤了吧。
    孟衍斜睨过来一眼,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是好心?女子孤身一人上路,被独居男人请回家中,只是请回去作客吗?
    许解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个个拧着眉头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猛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一下皱成包子脸,神情说不出是恶心还是愤怒。
    黎白听完众人的分析,最后拍拍桌子一锤定音,明天一早我和庄笙出发前往湘南,调查唐强的案子,其他人留在丹藤市,继续搜捕凶手。
    他说完扫了一眼众人,却没去看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孟衍,像是故意忽略孟衍存在似的。
    孟衍挑挑眉,没说什么。
    他所在的行为分析组,本就不受黎白辖制,与黎白的刑侦支队顶多算是合作关系。就像庄笙会根据已知的线索进行侧写,给出调查或审讯的建议,听不听在黎白这个支队长;而黎白也可以请求庄笙这个现任行为分析组组长的协助,但答不答应,则看庄笙自己。
    亲去湘南调查唐强的死因是庄笙自己提出的,他当然会答应。
    孟衍本来要陪庄笙一起去的,结果在出发前收到消息,他正在追查的那条线索有了眉目,只得跟庄笙分开行动。
    笙笙,不许渴着饿着,更不许伤着累着,知道吗?
    临行前孟衍郑重交待,庄笙眼中流露出不舍,却乖乖点头。惹得孟衍将他搂过来抱在怀中好一会儿舍不得放手,恨不能将他挂在自己裤腰带走哪儿带哪儿。
    衍哥哥也要小心。
    庄笙贴着孟衍胸口,小声说了句。
    第16章 Ⅰ.忏悔录16
    到了梅镇,庄笙与黎白先去镇上的派出所。所长是个突顶的中年大叔,看到两人热情地伸出手说欢迎外省的刑侦骨干来他们镇所交流经验。还说特意在所里挑出了几名优秀同志,并且打算联系县刑侦大队,让上面派来几个骨干,好跟两人进行一场技术性探讨会。
    李同呢?
    庄笙扫了一圈,没管所长热情到近乎谄媚的态度,直接问道。所长笑成菊花般的脸顿时有些僵硬,勉强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同志找他有什么事吗?
    庄笙见他装傻不由皱起眉头,来之前他们跟这边接洽过,所长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来此的真实目的,却还明知故问,分明是想粉饰太平。
    比起庄笙来,黎白要更懂得人情世故。对于一个镇上的派出所来说,或许有的民警入职一辈子都遇不到命案。而这起已经定义为自杀的案子,再被翻出来说是他杀,派出所误叛有损声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影响当领导的政绩,做为一把手的所长自然心中抗拒。
    赵所长,探讨会就免了,我们这次来只是想让贵所的同志提供些帮助,并不想惊动县上或市局的同志。黎白说完给了赵局长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赵局长怔愣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握住黎白的手用力摇了摇。
    大家兄弟单位,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应该的嘛。
    庄笙意外地看了黎白一眼,自认识这位黎队长以来,庄笙一直以为他是个特别讲规矩的人,讨厌一切超脱于规矩之外的东西,比如说侧写师。可现在他竟然暗示赵所长,只查案并不翻案,实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赵所长去安排人了,黎白收起脸上笑容,淡声道:凶手跨省作案,这已经不是梅镇派出所的案子,真相大白的那天,所有受害者都将公布于众。
    庄笙:
    所以他刚才的话,只是哄骗赵所长吗?
    不久后,李同被找了回来,原来他之前被派出去处理一起菜市场的纠纷大娘上午买了只鸭子,快下午时跑来找老板,说鸭子少了三两,老板坑她。老板坚持说没有,结果借旁人的称再一称确实少了二两多,老板改口说是鸭子吃过又拉了,所以才会变轻。大娘不依,两人争执起来。
    在去乌学村的路上,李同将自己处理的纠纷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正要说唐强的案子,车后座的庄笙忽然关了句:后来了?
    啊?李同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个瘦小的年轻人,看起来比庄笙更像大学生实际上他大学刚毕业,考公分到梅镇派出所,工作还不到一年。看到来自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庄笙和黎白,尤其黎白一看就很严厉不好说话的模样,心里很紧张。
    哦?哦,后来老板为了证明自己没在称上做手脚,抓了把谷子喂鸭子,将鸭子喂得饱饱的再上称一称,不仅少的二两多补回来了,还多了差不多一两。
    如果许解在的话,或许会感慨一句:这鸭子可真能吃。
    到了乌学村,李同领着两人去唐强的屋子,附近的居民看到李同还认得他,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还在查唐强的案子。同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庄笙和黎白两人,看出两人穿着打扮都不像镇上的人,而像来自大城市的,没敢多问,只纷纷私下里议论。说难道唐强真是被人害死的,不然怎么不仅小李警官一直追查不放,现在还来了两个明显城里的人,难道是上面专门派来调查的。
    屋子的大门锁着,李同拿出钥匙开门,边往里走边说:唐强没有其他亲人,这屋子死过人也没谁敢再进来,我因为偶尔会来查看现场,所以钥匙就给我保管了。
    两位随便看,这屋子基本还保持着当时的原状,我虽然来过几次,但什么东西都没动。
    半年没住人,屋子里有股难闻的气味,还潮湿,光线也有些暗。庄笙没有说话,仔细地一寸一寸查看整间屋子,越看表情越严肃。
    倒是黎白和李同很快看完,李同是因为看过多次,连屋子里什么地方摆什么家具都一清二楚,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了;而黎白则是觉得已经过去半年,比周明浩那间屋子过去的时间还要长久,只怕就算当初有证据留下,也没可能保存到现在。果然他搜索一遍后,除了之前说的碗的碎片和同样碎裂的热水瓶外,没有其他发现。不过
    看不出来,死者的生活习惯还不错。
    黎白随口感慨了一句,屋子虽然半年没打扫,家具和地面都落了厚厚一层灰,但床上被褥叠得很整齐,简直跟豆腐块一样;厨房里的杯筷碗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连客厅窗台上的口杯牙刷等物都规规矩矩地摆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就跟用尺子量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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