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和另两个丫鬟一道去了。
    王媒婆走了,老夫人和沈家人的恶气出了一点,但他们并未忘记这件事儿最初的缘由。
    老夫人打发了人走,只留了沈家三个老爷和沈清月,连管家的方氏和大太太都没留。
    屋子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寂静得可怕。
    老夫人和沈世昌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沈清月,沈世文手里的茶杯还有一缕热气,他一手搁在桌子上,一手搭在膝盖上,沈世兴抄着手,盯着沈清月脚下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夫人气过了,反而没有那么气了,她冷冷地盯着沈清月,问道:月姐儿,你再不必装了,是你指使的罗妈妈和你的院子里的丫鬟,故意误导王媒婆的不错?
    沈清月低头回话道:老夫人冤枉孙女了,我的确不知道此事。
    老夫人一哽,切齿道:那就是罗妈妈自己拿的主意?
    沈清月抬头看着老夫人,微微皱眉道:老夫人,您方才不是说,是王媒婆误听了话传出去么?
    老夫人嘴角一沉,沈清月的嘴巴紧得像蚌壳!
    她直直地望着沈清月,问道:若不是你事先知道,会这般从容?
    沈清月问道:若孙女事先知道,却拿不出证据来告知与您,您可会信我?
    老夫人语塞片刻,不悦道:你都没有说,怎知我不信你!
    沈清月带着些讥讽的笑了,她五官冶艳,眉眼唇角略弯,更添俏丽,她宠辱不惊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老夫人没听清楚,复问她:什么?
    沈清月脸上没了笑意,大声道:孙女说,又不是第一次了。若第一次,我会害怕委屈,掉眼泪,若是第二次,我也还会委屈,第三次第四次,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孙女倒是想委屈,偏偏委屈不起来。
    第一次,沈清妍传她和张轩德有私情,想毁坏她的名声,老夫人是在她的逼迫下才罚了人。第二次,吴氏在她身边安插管事妈妈林妈妈,将养不好的牡丹放到她院子里,还想让林妈妈拔了她的牡丹,老夫人险些当众让她没脸,事后没有一句宽慰,林妈妈死了,那事儿也不了了之。第三次柳氏侵吞她的嫁妆,老夫人剥夺了柳氏的管家权利,仅此而已,最后反倒激得柳氏联合外人算计她!
    老夫人是怎么主持公道的?可有一次是查问清楚真相,不轻易冤枉她一句?可有一次是打心眼里心疼她,替她出过一口恶气?
    没有,从来没有。
    维护家族颜面没有错,但家里人对她有没有感情,上辈人做没做到慈,彼此心里都清楚。
    沈清月这时候眼眶才红了,她咬着唇,轻拧着眉头,不停地眨着眼睛,一滴眼泪也不肯掉,她悄悄地打开嘴巴,吐出一口白雾,眼睛还是红红的。
    沈世文顿感惭愧,沈清月还是委屈的。她没有一句直接的指责,可她的话,比刀子还尖锐。他是沈家的一份子,是沈清月的长辈,侄女经历过的那些事,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他也没有帮过忙,没有说过公道话。
    没分家之前,沈家家风如此,他作为沈家二老爷,也是帮凶。
    沈世昌更是羞愧难当,他是沈清月嫁妆的受益人,他明知道自己这些年开销中有动用沈清月嫁妆的部分,事后却没有半分补偿和歉意。
    沈世兴更是不必说,沈清月是他的女儿,他答应过要护着她,但是柳氏勾结外人算计她的清白他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沈家的声誉体面,还没轮到要压榨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去维护的地步!
    老夫人扫视着三个儿子,她的大儿子最要颜面的人,二儿子清高仁爱,三儿子耳根子软,他们对沈清月的态度不言而喻。她死死地掐着掌心,很是沉默了一阵子,才道:罢了。以后你也该得意了,这家里再没有能为难你的人。这次你虽错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但是月姐儿你记着,歪心思永远不可能用来走正道,一个人能走多远,跟她的眼光和气量是相应的。你只用这般手段去算计人,你的前途也就这样了。将来你的夫家,你的丈夫婆婆,你的妯娌姑子,都不可能容得下你这样你的人!
    这话说得太重了。
    沈世文眉头狠狠地皱着,子不言母过,但这一次,老夫人心眼子太偏了,至少在他知道的事情里,沈清月从未主动算计过谁,就比如这次的事,王媒婆若有些操守,不轻易传内闱之事,也不至于上当。柳氏联合外人要害家里姑娘清白的,沈清月拿不到证据,沈家没人会信她,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反击。
    沈清月是有错的,但很多时候,她是被逼的。
    沈世兴就更不高兴了,他不会忤逆老夫人,但他也心疼女儿,他心里焦灼煎熬,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沈世昌倒是与老夫人看法相似,姑娘家不温顺大度,前途不会好的。
    沈清月没有反驳什么,她福一福身子,道:孙女告退。
    说罢,她就走了。
    前途,在大业,女子的前途就是嫁个好夫君。
    老夫人说得对,她是该谋个好前途了。
    沈世兴巴巴地看着女儿走远的背影,因他心里想着有话对老夫人说,便没追上去,留在了永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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