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入神了,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直到周学谦站在亭子口作揖,唤了一声表妹,她才惊讶地扭头,也没站起来,蹙着长眉问道:表哥?
    周学谦并不计较她的失礼,他没敢走近,离沈清月好几步的距离,眼神有些担忧道:怎么没有丫鬟陪着你?
    沈清月道:春叶替我拿解酒茶去了。
    周学谦一颔首,温润地笑着,盯着沈清月泛红的面颊,忽又有些担心,道:表妹喝了很多酒?
    沈清月微微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不过没事儿,我喝的是果酒,一会儿就好。
    周学谦又笑了,他的态度总是这样温和。他看着沈清月,又不敢靠近她,明知道丫鬟不在,他应该离开才对,他心如擂鼓,犹豫了一会儿才声音轻缓道:表妹,我要走了。
    沈清月压了压下巴,她扶着栏杆笑吟吟道:好,我目送你。
    周学谦心头一暖,表妹待他是不同的。
    他又解释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下午就要走了。
    他要离开沈家,很难再见到她了。
    沈清月顿时明白过来,她眉毛一抬,握紧了栏杆,目光莹亮地看着周学谦他这是在跟她告别。
    她会过意来,柔婉笑道:我知道,家中兄弟姊妹都知道。
    周学谦扬唇一笑,声音润朗道:但是只有表妹知道了两次。
    沈清月一愣,周学谦是说,他是在单独跟她告别!她立刻又笑开了,仰着白皙娇艳的脸,偏过头去,不自觉地轻声道:我明白。
    说完,她就捂住了嘴,怎么回答得这样直白!她这是在告诉周学谦她明白什么呀!
    周学谦心跳得更快了,他嘴角翘起,笑容压都压不住。
    沈清月别开脸,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周学谦轻咳一声,道:那我先走了,你喝了解酒茶早点回来。若席上有长辈叫你,我叫二表哥的丫鬟来喊你。
    沈清月道了声谢,周学谦真的很贴心。
    周学谦快步走了,沈清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真不该喝酒,她答复得太明显了。
    沈清月又继续看向荷塘,心里却在想他前一世的事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接连两个妻子都暴毙呢,害得他名声不好,连仕途也连累了。她如果能顺利嫁给周学谦就好了。
    反正她命硬,死了都能重活一世,她不怕周学谦克她。
    沈清月手肘搁在栏杆上,单手撑腮,手背挤着脸颊,左脸肉嘟嘟的。
    她突然听到了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以为是周学谦又折回来了,便转身笑看过去,却看到了顾淮站在亭子外!
    沈清月连忙起身,要见礼。
    顾淮本来想直接走,见到沈清月朝他福身子,视线正好落到她放在小腹的手上,便匆忙点了个头,收紧了拳头要走。
    他的眼神和举止都显得太敷衍。
    他厌恶她。
    沈清月脑子还晕着,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你讨厌我?
    她喝过酒,嗓子有些儿哑,说话有些含糊,声音又细又娇,方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听起来就特别像是在跟顾淮撒娇。
    沈清月自己都愣了她怎么会问顾淮这样的话!她分明只是在心里猜测而已!
    顾淮定住了,他半侧着身子看向沈清月,微醺的她,面颊往下,脖子都红透了,细嫩的肌肤像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一向机灵的她,愣愣的样子有点儿傻气,就好像一只幼鹿见了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直直地看着沈清月,用低哑的声音笃定道:没有。
    这下子沈清月就更愣了,顾淮说没有!
    还不等沈清月想明白,顾淮就走了,他绕过假山,进了花厅,背影也消失了。
    园子里凉风阵阵,沈清月凭栏眺望。
    难怪说酒是坏东西。
    果然是。
    她今天都跟周学谦和顾淮说了些什么糊涂话。
    可是沈清月很不明白,顾淮为什么会理会她奇怪的问题,竟还回答说没有二字。
    难道说,他不讨厌她?
    沈清月绞着帕子,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是不讨厌她,他志在千里,怎么会跟一个内宅弱女子计较。
    顾淮只是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里罢了。
    沈清月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被未来的顾阁老讨厌,总不是什么好事。
    没一会儿,春叶来了,她端着一大碗解酒茶,递给沈清月喝了。
    喝过解酒茶,沈清月舒服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锁着眉猜想,周学谦来凉亭恐怕是跟着她来的,顾淮又为什么来这里?若是要如厕,也不该来后山这边。
    沈清月百思不得其解,便再未深想。
    顾淮这样厉害的潜龙,跟她又有什么干系。
    沈清月很快就回了暖阁里,此时她好了许多,也不会口不择言,面对沈清慧的发问,应对自如,连回了沈清慧几句话,便叫对方闭了嘴。
    宴席一直吃到半下午,沈正章和顾淮那一桌先散的,苏言序也被扶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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