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白玉听故事一样的表情:我是神啊?嫂子真会说笑。
    张母一把拽走他手上的布条,用尽全力扣住,全身哆哆嗦嗦。
    就是梁白玉搞的鬼!
    村里都知道她孩子处在分化阶段,这不是什么秘密。
    距离分化时间越近,就越容易受刺激。
    梁白玉知道她孩子着了他的道,魂都被他勾走了,又即将分化,没经事,一不留神就会犯傻冲动。
    他是借她儿子的手,杀了早前揭穿过他,害得他被骂的刘宽。
    不对!
    按理说,当时刘宽是信息素中等级的Alpha,她儿子还没分化,正面打起来,绝不可能占得了上风。
    即便是从背后下手,也不会万无一失。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梁白玉压根就无所谓,他不在乎事情的发展。
    只想可以有把刀,捅出去能见血。
    至于血是谁身上的,随便。
    张母越愤恨就越清醒,越清醒,身上的寒意就越重。
    梁白玉不是在赌。
    谁死谁伤,对他来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
    你这个杀人犯!张母看着梁白玉那张祸害脸,想给砸烂,我儿子只是爬了你家的墙洞,他能在你屋里对你做什么啊不就是贪玩吗。
    棍子是你放的吧,我儿子提前分化也是你害的吧,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算计我们一家?!
    听不懂。梁白玉咕哝。
    张母眼前发黑,故意的,这个贱人就是故意不早点揭发,让他们以为没事了的时候才开始行动。
    为的就是折磨他们!
    张母精神错乱地捶打梁白玉:你个疯子,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一家怎么招你了,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啊!
    小嫂子啊,你说说,我为什么梁白玉单手梳理半边长发,尽数往后抓拢,要害得你家破人亡呢?
    天黑了,赵文骁和几个村民说完话,打着手电过来。
    那束光扫在梁白玉过于秀美的眉眼上面,张母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那个女人。
    等她眨了下眼,再去看时,她眼前晃过的是一个爬到她腿上,软糯糯地喊她姐姐的小男孩。
    转眼间,小男孩长成了眼前的青年。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张母倏然遍体生寒:原来你什么都记得,根本就没忘
    我记得什么?梁白玉往土墙上一靠,似笑非笑。
    第24章
    白玉。
    赵文骁快步走到梁白玉身旁,手电在他身上扫了扫:伤怎么样?
    还好。梁白玉揉揉胸口。
    赵文骁投过去关怀的眼神:怎么回事?
    梁白玉看了眼摊在地上的妇人。
    赵文骁顺着他的视线俯视过去,向来客气温和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快:姐,你家孩子划伤了白玉的手臂,还差点把他强了,你家的遭遇,和他没关系,他是无辜的,请你自重。
    张母的肩膀抖个不停。
    小嫂子说她全家都被我害了。梁白玉将张母说的那些,原封不动的口述了出来。
    赵文骁拧拧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脑补也要有个度。
    梁白玉无奈的耸了耸肩,体谅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对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人糊涂了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我看未必都是假的,那小子不是承认了吗,还自己讲了经过。当妈的就想把自家孩子犯下的罪甩到别人身上。赵文骁捡起地上的棍子,手指摩挲摩挲深褐色痕迹,放在鼻端嗅了嗅,这上头是血,还有一点残留的信息素,应该是刘宽的,待会我拿给村长。
    哎梁白玉叹口气,满脸的悲悯。
    尾音还没从他唇间溢出,他就倏地合上牙关,垂了垂眸,眼睑轻微痉挛。
    张母死咬住梁白玉的小腿不放。
    赵文骁面色大变,强行掐住她脖子,逼她松嘴。
    梁白玉的小腿血流不止,赵文骁要背他,被他拒绝了。
    没事,我只是掉了块肉,不是少了条腿。梁白玉轻呼几口气,他苍白着脸离开墙边,一步一步往家走,破衬衫西裤下的身子渗着细密冷汗。
    赵文骁的脚步被一股力道阻止。
    文骁,你听我说,都是真的,他扯谎张母紧抓着赵文骁的衣角,指甲盖往布料里抠,她说话颠三倒四,嘴巴上都是血,样子像疯病发作,他是恶鬼,我儿子,我老板,好好一个家
    赵文骁没耐心的甩开了张母,握着手电追上梁白玉,给他打灯照路。
    张母呆了呆:不信我孬子
    .
    不多时,张母和几个村民说了同样的话,他们不是很想搭理她,也怕她发疯乱伤人,敷衍的回一两句就走了。
    俗话说:一嘴两舌,两舌百话。
    大家在别人家的家常这方面的想象力无穷大,也永远的精力充沛。
    张家娃交代的那些,已经让他们通过几轮言论战,总结出了一个完整的前因后果。
    不需要老村长再通知查问结果,他们都知道了,就那回事。
    他们虽然不喜欢梁白玉那身没有羞耻心,四处勾搭人的风尘气,却也知道,刘宽不是死在他手上。
    现在村里早就议论了一个来回,谁都认定,张家娃才是杀人犯。
    孩子是好孩子,当心头肉养大的,只不过是受了梁白玉那狐狸精的诱惑,心智被迷住,脑子一时不清醒干了错事,之后不敢出来认罪,他又因为提前分化发疯,自己受了大苦,爹妈还被他伤害了,一家怪可怜的。
    可刘家就不可怜吗?
    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大家不想替哪头说话。
    都不信我。张母眼看那几人头也不回,她疯疯癫癫,好啊,真好,真好
    哈哈哈哈哈
    .
    当夜,村里响起了大喇叭声,老村长通知大家开会。
    除去刘家跟张家,其他的每家都派了个代表。
    场地是老村长家门前的稻床,大家伙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面,人手一支手电筒。
    这个会的内容是给那起凶残命案收尾。
    老村长讲了,黄医生给张家娃做了个针灸,他已经恢复了神智,短时间内不会再做出狂暴行为。
    张家娃年纪小,藏不住心思,一问就招了,什么都说了。
    所有都和他在草垛前讲的一样。
    我不是第一回 说了,凡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老村长冲着喇叭喊,这件事我们要给自个的心里上一记警钟,冲动是魔鬼,三思而后行。
    还有!
    老村长费劲喊,瘦巴巴的脖子上冒青筋,唾沫星子喷湿了喇叭口,张家的隐瞒是不对的,是错的。举头三尺有神明,纸包不住火,干了犯法的事,就别想能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应该站出来,认错,道歉,承担自己该承担的后果!做一个对得起这片土地养育之恩的人!
    稻床上是整齐的掌声。
    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老村长的威望大过天。
    毕竟是他给大家带来了希望的草药种,不然这村子早就灭亡了。
    掌声响完,就轮到了村民发言。
    村长,人虽然不是梁白玉杀的,但他是咱村这起人祸的根源。
    是啊,村长,那刘宽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得很,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骂梁白玉,肯定是梁白玉背地里对他干了什么恶心的事。
    刘宽那人斯斯文文客客气气,读过书见过世面,他被逼急了说脏话我信,但要说把人绑地窖玩烂这话,我不信,他都看不上好吧,一定是张家娃听岔了。有个Omega表态,像我分化前就出现过幻听,看到过幻觉。
    不少人附和,对啊,我也有过。
    反正没梁白玉,就什么事都没有。
    别让他待在村子里了。
    让他滚!
    让他滚!
    后排听了老半天的杨父没忍住,来了一句:这是他家,我们没资格赶走他吧?
    杨父的嗓门不大,就是想法大不同,音量自带放大功能。
    大家伙的注意力齐刷刷的挪到他身上。
    老杨,你不是吧,你替那鬼画皮的小子说话?
    你烧锅的知道了,不得跟你闹啊?
    别说了,他谁家的东西都不买,只在老杨家买,关系亲着呢。
    也是哩,要是我,甭管他给多少钱,就算是金子,我都不会卖给他一片菜叶子。
    有人酸,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嘲笑讽刺,也有的纯看热闹
    杨父气得扔了烟屁股,拿起小板凳走人。
    老村长抬了抬手:别吵了,老杨说的在理,咱村有梁家的地,后人回来住多久都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不喜欢,但也不要太关注他,关键还是要把自家日子过好。
    不能赶他走,那就叫他自己滚蛋!一贼眉鼠眼的年轻Alpha抖腿吼,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多人起哄。
    究竟是只想让他待不下去的离开,还是抱着别的什么目的,趁他出山途中干点啥,这就不知道了。
    老村长苍老的声音有点疲了,他摆摆手:会就开到这,都散了吧。
    .
    山上的陈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张家已经没了。
    张父被孩子咬伤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
    张家娃不想被送去县里的派出所,他打伤看守他的人逃跑,结果失足掉进了河里。
    丈夫和孩子都走了,张母撑不住,疯了。
    陈砜站在梁白玉家的院里,见他趴在石磨上晒太阳,嘴唇没有血色,脸白得泛青,精气神却很好,便走近几步,问他的伤如何。
    都是皮外伤。梁白玉的脑袋枕着没受伤的左臂,你来早啦,我明天才能给你做好吃的。
    不急。陈砜伸手去碰他右臂。
    梁白玉躲开了:干嘛呀,你要看,我还不会给你看吗。
    你得先说一声。他埋怨地斜了男人一眼。
    陈砜说:我想看看。
    梁白玉卷起右手的袖子:看吧。
    一截纤细嫩亮,光泽如绸的小臂暴露在日光里,靠近内侧的伤处包着一圈白布条,外层有几个小血点,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陈砜却半晌都没收回目光。
    我小腿也伤了。梁白玉忽然跟他撒娇,你要不要也看一看啊?
    陈砜皱眉:哪?
    梁白玉伸腿。
    陈砜弯腰蹲下来,两指抚着青年的西裤裤腿,小心往上捞。
    伤口可深了,流了好多血。梁白玉的腿动了动,黄医生还给我缝了十几针,没有麻药。
    陈砜的喉头干紧。
    你说我是不是受害者?梁白玉看他端端正正的头顶旋。
    是。
    那大家为什么还把错归到我头上,不要我住这里?梁白玉花瓣型的嘴一撇,不住这儿,我住哪嘛。
    陈砜抬头仰视青年,他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被打断了。
    不说这个了。梁白玉把腿收回来,长发搭着左臂铺在石墨上面,你的手怎么有会有血丝?
    陈砜沉默了。
    父亲失禁以来的这几天,从早到晚的兜尿布,亲戚不给洗,都攒着等他巡山回来一次洗掉。
    尿布是拿压箱底的旧床单剪的,很硬,搓起来刺刺的。
    搓多了,他这糙皮都受不住。
    不想说就不说吧。梁白玉善解人意道,你能在村里待多久,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山上?
    可以待。陈砜说。
    那你陪我会。梁白玉把手放在他厚厚实实的肩膀上,借着他的身体站起来,移步去屋里,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经过堂屋时,陈砜的视线从那两个遗像上掠过。
    不论他哪次见,遗像上都没一点灰。
    .
    要是小赵总来找我,你别管。梁白玉脱鞋躺上床,我屋里没声,他就不会再敲门了。
    你也不要打听张家那事的细节啦,跟你不相干。
    还有啊,不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还是看到什么争吵纠纷,或者发现了哪个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少管别人家的闲事,人家是对是错都是一家人,回过头来还要怪你。
    梁白玉嘀嘀咕咕了几句,话声从清晰到模糊,再到只有气音,他两只手放在被子上面,睡着的样子又娇又乖。
    陈砜坐在床边放鞋的木板塌上,背靠床沿,我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我也不是菩萨,对谁都好。他低声说。
    回应他的是轻悠的呼吸声。
    .
    梁白玉上床的时候,院里的老母鸡蹲在窝里。
    蛋还没下出来,他就醒了。
    这一觉的时间太短,却让他浑身是汗,头毛皮针扎的疼,四肢僵凉。
    陈砜问道:做噩梦了?
    梁白玉拉起粉色的被头,把汗涔涔的脸蹭上去:梦到了一只胖乎乎的熊,它送我很漂亮的小花,说要和我好。
    然后呢?
    然后它就带我玩,我们成了好朋友。梁白玉看着头顶的老蚊帐,有一天,它突然变成了一群怪树。
    陈砜顺着他接话:怪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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