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隔壁村修电,谁去通知他一声啊。
    我去吧,我骑车快点。
    那刘家老大呢?他在村里吗来了来了人来了
    刘家老大叫刘峰,是个Beta,他的性情跟他弟不一样,唯唯诺诺的,各方面都很平庸,在村里没什么存在感,他是从水库那边匆匆忙忙赶来的,衣裤脏兮兮的,滴着水。
    他妻子抱着孩子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刘峰手足无措的望了望周围人,视线落在诊所的黄医生身上:我弟还还有气吗?
    没了。黄医生背着医疗箱,昨个晚上就死了,节哀顺变吧。
    刘峰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他求几人把他妈送回家,自己蹲下来捞他弟。
    尸体被捞起来,露出的土面都是深褐色,那是渗进去的血液。
    还有一些浆糊状的灰白色东西,很像豆腐脑,就糊在他的后脑勺上面。
    接受能力强点的村民都忍不住干呕。
    那个不要脸的婊子人群后方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不知道跟谁学的,有模有样。
    旁边的瘦黑男人连忙捂住孩子的嘴。
    但这动静已经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他们都顺着小孩所看的方向望去。
    半人高的砖堆前,容貌美得不像话的青年立在那,不过是隔着十几二十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他在世界那头看着他们,又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这个村子的繁荣或败落,团结或分裂,生离死别都与他无关。
    刘峰,我建议你现在就去找村长,查查他。有人意有所指。
    对,他是头号嫌疑人,有作案动机,刑侦类的书籍我看了没十本,也有八本,错不了。
    那他怎么不跑,还来这儿?
    他能跑得掉?当大家是死的啊,把人脑浆都打出来了这么丧心病狂,是人是鬼都别想跑!
    刘峰在煽风点火的声音里抬起头,看向那个最近被众人恶意嘲讽评价的对象,他嗫嚅了一下嘴唇,没管别人的建议,而是背着弟弟往家走。
    梁白玉搓着脖子转身。
    惨不忍睹。杨鸣两手抱在胸前,咽了咽唾沫,我早饭都没吃,吐的黄水。
    你不是跟你妈去外地了吗?梁白玉慢慢走着。
    昨天半夜回来的。杨鸣打了个喷嚏,我姐今早天刚亮就去学校搞卫生,哪知道竟然在路上撞见了刘宽的尸体,她掉头回来告诉的我。
    真没想到咱村还能出这么大的事。刘宽他家也是,一个两个的就没发现他晚上没回家吗?还是说他经常不回家,他们都习惯了,就没当回事?
    杨鸣唠唠叨叨,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下梁白玉:你说是谁干的?
    梁白玉继续走着,不答反问:你怀疑我?
    怎怎怎,怎么可能!杨鸣结结巴巴,你别别胡扯!
    梁白玉捏住少年的下巴:让哥哥看看你的舌头是不是坏了,怎么突然就捋不直了呢?
    杨鸣刷地红成小龙虾。
    傻样儿。梁白玉挨着他脸颊的食指轻点一下,撤开手说,刘宽说的那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随他说,我不在乎,所以
    所以?杨鸣愣愣重复。
    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梁白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睡回笼觉,你也回你自己家吧。
    杨鸣的脚还没抬起来,就听梁白玉说:别跟着我。
    谁要跟你!杨鸣气愤得很,他踢飞一块土疙瘩,憋屈地扒拉扒拉后颈的颈环锁,怎么就有人这么难懂,就不能简单点真实点吗,老子小学都没学完,脑子又不聪明
    说起来,那家伙的心态是真的好,竟然一点都没吓到。杨鸣嘀嘀咕咕了句,下意识瞥了眼刘峰背上的尸体,惊了一跳,赶紧挡住眼睛离开。
    有一小伙人挤在墙角谈论刘家的不幸,他们看见梁白玉从前面的树荫下经过,话题立马就转移到了他身上,全是些常挂在嘴边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也不嫌腻。
    那个吃过月牙形软糖的女孩被爸爸拉着手,耳朵里塞满了闲言碎语,她咬咬唇,忍不住插嘴: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吧,那个大哥哥只是在外面长大的,生活习惯上和我们不同。
    她爸爸都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她成了众矢之的,还给他丢人现眼。
    怎么不是了,城里我闺女又不是没去过,压根不是他那样。
    还有他那个声音哟,没法形容,正经人能像他那么说话?做作到不行,听着就犯恶心。
    有人天生就是那个调调!女孩大声回击,胳膊被他爸掐青。
    口水战就是这样,必须是你来一下,我来一下,才激烈。
    她不吭声还好,一吭声,一伙长辈们不干了,当场瞪眼争论起来。
    怎么可能啊,肯定是学的,眼睛带钩子,往男的裤腰带上钩,逢人就笑,不是勾引是什么,还有他那头发,留那么长,不男不女的,衣服也那么花,扣子都不扣好,不检点!
    长得太妖气,哪像我们村的人啊。
    女孩两手攥成拳头:老师说不能以貌取人!
    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你别不是也被他勾了魂了吧?
    小蔡,你不管管你闺女?
    小蔡尴尬的赔笑,眼神狠狠剐了女儿一样,回去打死你。
    女孩缩了缩肩。
    这会儿又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不是我们看不起他,是他自己不珍惜自己,老话讲得好啊,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话的大妈被旁边人用力拐了一下,顿时就不往下说了。
    气氛微妙了片刻,恢复如常。
    诶,他回来那天坐在家门前咳血,每个礼拜都倒奇怪的药渣,不知道生得什么病,你们说说,这么多年了,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快死了才回,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咱都留个心眼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怕啥子,该怕的是他,就他那作风,鬼知道祸害了多少家庭。
    我说啊,刘家老小八成是被他害的
    女孩听不下去了,她使劲挣脱开爸爸的手,大步跑了,边跑边擦眼泪,头一次生出一种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学,再也不回来了的冲动。
    想把家移到大城市,哪儿都行。
    可她还小。
    她还没分化呢,她希望自己是个Alpha。
    能自保,不看低Beta,不受Omega牵引,做个思想独立的人。
    梁白玉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后面传来喊声。
    大哥哥!
    女孩冲到他跟前,脸上两坨红,眼睛跟鼻子也是红的,被一头炸毛的短发衬得怪可爱。
    梁白玉把钥匙捅进锁孔里,扭开锁:怎么哭鼻子了?
    我叫蔡小静。
    小静。梁白玉笑,从哪来的,哭成了花猫。
    蔡小静害羞的弄弄头发,抹抹脸,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很认真地说:大哥哥,你别出来逛了,这几天就待家里吧。
    那些难听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了,却是第一次发现很多猜疑传着传着,就都成了所谓的事实,她又笨拙的强调:真的,别开门别出来。
    梁白玉抽出钥匙:你读初几啊?
    初一。蔡小静说。
    真好。梁白玉卷了卷滑下来的衬衫袖子,屈指刮她鼻尖,读书一定很快乐吧。
    蔡小静迷茫地张了张嘴巴。
    读书哪里快乐了,要做题背书考试,老师每次发卷子都一个一个喊名字报成绩,排名也要贴出来,好烦的。
    今天村里有人死了,爸爸还要打她,感觉人生没开始就各种不顺。
    蔡小静看他的长发,她觉得很柔软,也很好看,一点都不娘,更不奇怪:大哥哥,你回来前住在哪个城市啊?
    奚城。梁白玉推开了院门,柔声说,妹妹,没事不要来我这儿了,好好学习。
    院门在蔡小静面前合上,她摸摸被碰过的鼻尖,感觉还有一股香味。
    大哥哥好香。
    不是信息素,是他身上的,可能是在奚城买的香水吧,她想。
    奚城在哪啊
    蔡小静听到了爸爸的叫声,她一个激灵,撒腿就往家的反方向跑,她才不信大哥哥是坏人。
    村里没几个人的想法和蔡小静相同,大部分都是相反的。
    梁白玉上午就被老村长叫了过去。
    老村长背着手来回走动,胡子颤巍巍的,布满老年斑的脸刻板严肃:你昨晚在哪?
    在家啊。梁白玉手里拿着一根山芋藤,叶子拔掉了,光秃秃的长长一条,他一寸寸的掰着玩,大晚上的,我不在家睡觉,还能干什么。
    就你自己?老村长质问。
    梁白玉鼻子里发出一个气声:村长认为呢?
    少把你那套乱七八糟的招数拿出来。老村长端起瓷缸,刘宽生前揭穿过你,你对他记恨在心。
    梁白玉哭笑不得:这是谁说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敢说,你真的不怪他向大家揭你老底,导致你被排挤?老村长眼神犀利。
    梁白玉从容得很:敢啊。
    别人的嘴巴长别人脸上,我哪管的了,随便啦。他耸耸肩,小孩子似的咕哝,光是活着就已经够累了。
    老村长的疑心并没有消失,他审视梁白玉,眼里隐隐闪过一丝晃神,不知是记起了什么,那情绪瞬息间就转变成了憎恶与警惕。
    村长,我呢,梁白玉指了指自己,是个有病的Beta,你觉得我有那本事打死一个Alpha?
    老村长喝口浓茶:你没回来前,村里好好的。
    梁白玉啪一下掰断一截山芋藤:这话也太搞笑了吧,难道要说,我回村以后谁家出了什么事,都要算到我头上?
    老村长皱得跟老树皮似的脸发黑。
    你去过断桥那边。老村长甩出新的疑点。
    我闲逛呢。
    那你怎么之前不去,偏偏从前两天才开始去?老村长审犯人一样审他。
    梁白玉不快不慢地回应:我想什么去就什么时候去,不可以吗?
    老村长被问住,捧着瓷缸的干瘦手指发力,像是要把瓷缸扔他头上。
    这几天不是只有我去过那吧,如果要拿这一点揪着我不放,那别的去过的人是不是也要审一审?
    梁白玉俏皮地眨了眨眼,和家里宠爱他的慈祥长辈唠家常一般,村长,你可不能区别对待。
    老村长那脸色真是没法看。
    梁白玉没露出胜利者的姿态,他挺随和的:村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查案
    话没说完,外头就有了不小的响动。
    是刘家的人来了,捎了新进展。
    黄医生检查发现刘宽的膝盖上面有一块血迹,但他的膝盖没有受伤。
    那血迹是凶手行凶的时候留下的。
    血液里没有信息素。
    这样一来,Alpha跟Omega就排除了。
    梁白玉掰山芋藤的动作没有停。
    老村长观察他全身。
    梁白玉把山芋藤咬在嘴边,举起双手,掌心对着老人:村长,别看了,我没受伤。
    但你咳血。
    这消息传得飞快,梁白玉家门口挤满了人。
    老村长推梁白玉,叫他开门。
    人群里有人已经喊起了杀人犯,带头的起哄的,都是些早就恨不得咬死他的人。
    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刘婶冲上来,抓住梁白玉的衣服,还给我!
    梁白玉的衬衫扣子被抓掉了几颗,露出白得晃眼的身体,现场有吞口水的声音,也有一些猥琐恶俗的视线粘着他。
    刘婶发了疯,没人过来阻拦。
    不论是惦记梁白玉那身皮肉的,还是喜欢他的,都选择在这时候按兵不动。
    或许对他们来说,梁白玉还不够惨,再惨点,才能找机会以一个英雄的姿态出场,得到他的膜拜和依靠。
    最主要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会为一个妓出头。
    梁白玉指间的山芋藤掉在地上,他蹙了蹙眉心,扣住了刘婶的手腕。
    刘婶莫名一寒。
    其他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梁白玉弯腰捡起山芋藤,轻声说:婶儿,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
    你个狐狸精!刘婶回过神来,狰狞着脸,扬手朝他扇去。
    我草!杨鸣奋力挤到前面,及时拦下刘婶的手,对她和大家伙吼: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都是福尔什么斯是吧?
    吼完就把梁白玉敞开的衬衫拢一块儿,叫他赶紧进屋。
    鸣子,你过来!杨母喝道。
    杨鸣不听,他一个劲的给梁白玉使眼色:快啊,进去啊,外面有我,我给你兜着。
    杨母要气死了。
    梁白玉只在他们家买过米菜之类,哪怕价钱方面没透露,他们也已经被村里人说闲话了,儿子还总往对方这跑,现在更是当众站队。
    这是找死呢!还要不要家了?
    杨鸣梗着脖子跟他妈互瞪,一副宁死不屈样。
    门口的信息素混乱得很,看不见的刀剑在交锋,Omega们吃不消,一个两个的捂着颈环撤退。
    杨鸣还在强撑。
    梁白玉的衬衫凌乱松垮,丝毫看不出淫荡狼狈,只显性感,他拍了拍杨鸣的后背:过去吧,你妈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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