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明媚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昏了过去,目之所及一片白色,鼻息间满是医院特有的药水味。
    她转动视线,看见站在病房窗口前背对自己的男人。
    “仲庭……”开口,喉咙干涩嘶哑。
    霍仲庭听见声音,缓慢地转身,却没有走近,而是淡声道:“你醒了。”
    “嗯……”明媚稍微挪动身子,右边的肩膀疼得让她抽气。
    “你遭遇车祸,手臂受伤,最好躺着别动。”
    明媚终于听清他的口吻,迷惑地朝他看去。
    怎么了?
    自己受伤,为什么在他眼中看不到该有的关切?
    她怀疑自己撞昏了头,努力眨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仲庭的脸色和眼神都显得异常平静。
    突然,她惊恐地睁大眼,忍痛将手捂在肚子上。
    孩子……
    霍仲庭随着她的动作,目光下移,闪过寒冰般的冷光。
    “孩子没有了,你刚做完手术。”他说得依然平淡轻缓,但每个字听起来像把锋利的刀,一刀刀戳进明媚的心窝。
    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哦,她想起来了,当时腿间的热流不是错觉,原来真的发生了……
    明媚的手指紧紧握起,痛苦地闭上眼眸。
    下一秒,她惊疑地望向霍仲庭。
    孩子没了,他全都知道了。可是为什么能如此平静?他不是一直期待结婚,希望她早日生个宝宝吗?
    霍仲庭走到床前,居高临下注视她:“医生说你怀孕七周,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明媚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霍仲庭勾起唇角:“没关系。被车撞没了也好,这样就不会耽误你的前程。”
    “仲庭……”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庞,明媚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才做完手术,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她无声地呐喊:不是这样的,仲庭,不是这样的!
    终于,解释的话语冲出喉咙:“没有怀孕的时候,我是一心打算追求梦想,可是发现宝宝来了,我有改变主意的……”
    只不过胎儿被检查出问题严重,她不得已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今天出门,她仍不死心地抱着一线希望,哪知道……
    霍仲庭眼眸眯了一下,锁住她巴掌大的脸庞,低声反问:“是么?”
    “当然……”明媚迷惑了,为什么他的口吻像在质疑?
    她很快明白到,因为他不知道孩子有问题,所以失去孩子,他心里其实比她更伤心。
    这是天意吗?非要换一种方式,让他们的宝宝离开。
    她吸吸鼻子,满怀愧疚道:“对不起,仲庭,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
    “我说了没关系。”霍仲庭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你先休息。”
    他转身就要离开,明媚一急,慌忙抓住他的手臂。
    右肩传来的疼痛,让她整张脸蛋皱成一团。
    “仲庭,我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失去这个宝宝,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霍仲庭拉开她的手,口吻依然平缓:“先休息,兰姨会来照顾你。“说完拉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病房的门打开,又悄然关闭,孤直的背影消失不见。
    明媚呆呆地望着那道门,眼泪无声滚落。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过,我自己也很难过……”
    这里是爱德医院,霍仲庭在走廊碰见芝兰。
    芝兰得知明媚意外失去孩子,惊愕之后立刻把消息告诉了安艺美。
    “仲庭,我煲好了滋补的汤药,给明媚送来了。”
    霍仲庭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谢谢兰姨。她在里面。”
    芝兰应声:“哦……好,那我先进去看看。”
    霍仲庭径自走到地下车库,独自坐在车里。
    车里光线黯淡,却难掩他眼中堆聚着的冰寒,那种寒意仿佛从骨子里渗出,让人手脚冰凉。
    点燃一支烟,沉默地抽着。
    一支抽完,接着点燃一支。
    如此一声不吭坐了将近一个钟头,姚立威匆忙赶来。
    “躲在这里,让我找了一大圈。”姚立威拉开车门,里面浓烈的烟味冲出来,他连忙捂着鼻子后退,“我的天,你没打算烧掉停车场,是打算把自己呛死吧!”
    霍仲庭冷冽地扫过他:“你亲自去查问了?”
    姚立威脸色一正,举起手里的文件袋,道:“没错,我亲自去见了康爱的那位陈医生,戴口罩的。你不愿被人知道,我也不想让人认出来呢!”
    霍仲庭眯起眸子:“别废话!”
    “行行,我马上说重点。”姚立威跳上车,将文件袋塞他手里,“这是明媚的产检报告,医生说怀孕9周,胎儿发育正常,但是……”
    姚立威停顿下来,脸色变得愤怒又失望。
    “但是纪明媚的确也预约了手术,打算做掉这个孩子。”
    霍仲庭牙根骤然收紧,直接掐灭了烟蒂,不在乎灼烧到手指。
    原来,在明媚发生意外被送到医院之后,她的电话不断响起。
    他接听了一通,没想到是康爱打来的,说她预约了今天的手术,到了时间却没出现,特意确认一下。
    “请问你是孩子的父亲吗?我建议过纪小姐,让她回家跟孩子父亲商量,但纪小姐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孩子,说她现在还年轻……”
    这是陈医生的原话。
    霍仲庭听完,许久没法回过神来。
    他真的、真的无法相信明媚会如此残忍,怀了宝宝竟然舍得不要!
    可联想她最近的种种表现,又无法欺骗自己。
    怀孕隐瞒不说,偷偷预约做手术,而且刚才从昏迷中醒来,她竟然对车祸的肇事者没问半句,只跟他道歉说对不起……
    姚立威担心地推了他一下,愤慨道:“明媚这样做,我也特别失望,枉我把她当妹妹一样。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霍仲庭手指紧握着,文件袋被捏得变了形。
    车祸事故已经报警在调查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他刚才守在病房里,抱着一丝希望,让姚立威去康爱找陈医生当面了解,谁知结果更伤人!
    “老头子也知道她怀孕,所以……”霍仲庭痛苦地暗下眼眸,“这件事不能让老头子知道!”
    老头子这两天激动兴奋,最难得的是竟然主动提出会考虑住院治疗,让专家们再进行联合会诊,希望有良方延长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想看到孙儿的出生。
    老头子必然会大受打击,而他——霍仲庭的心在油锅里煎熬过后,此刻已冰封在雪山之中。
    因为,除了失去孩子的痛,让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明媚的隐瞒和放弃!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怎么可以!
    姚立威追问道:“纪明媚呢?你依然打算跟她结婚吗?”
    “我不知道。”霍仲庭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英俊的脸庞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全心全意付出真情,甘愿将所有的爱都给她,结果呢?
    太讽刺了!竟然换来这种后果。
    纪明媚,她好狠的心!
    这么狠的女人,连他们的孩子都能不要,还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眷顾?
    霍仲庭抬起眼眸,眸底迸发出尖锐残酷的冷光,低沉而清晰道:“我只知道,从今天起,她不配再得到我一丝一毫的爱!”
    **
    安艺美的别墅里,两个女人开着红酒在庆祝。
    音乐声流淌在空气中,安艺美如同过节一般,特意换上了精美的礼服,一边端着红酒杯,一边跟随音乐踩着舞步。
    “薇薇姐,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她笑颜如花。
    乔薇受到夸赞,笑道:“你今天才知道?”
    “呵呵,我当然早就知道,要不然也不会任何秘密都告诉薇薇姐。在我安艺美的生命里,薇薇姐是当之无愧最重要的人!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知道就好。”乔薇喝着酒,陪她一起摇摆。
    明媚在康爱预约过手术,但不是今天。
    今天她们幕后找混混造成明媚的交通意外之后,确认霍仲庭赶去了医院,然后故意让陈医生打的电话,意在让霍仲庭误会。
    肇事的混混收到足够的钱,甘愿卖命,根本不知道幕后是谁。即便被警察抓走,也只能当做交通意外。
    以霍仲庭的作风,还不至于致肇事者于死地。
    他正处在悲愤之中,经受着失去孩子和纪明媚背叛的双重打击里,恐怕没心思去追查陈医生、肇事者这些不相干的人。
    重点是孩子没了,纪明媚也确实预约过手术,她就算想解释也百口莫辩。
    乔薇道:“纪明媚做梦也想不到,陈医生那份检查报告单上的各项指标,孩子根本没问题,要怪就怪她自己傻,听不懂解释。”
    安艺美停下了舞步,毫不掩饰地夸赞:“这么完美的计划也只有薇薇姐能想出来。呵呵,霍仲庭发现孩子明明没问题,纪明媚却瞒着他要去打掉,我真好奇,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乔薇道:“我再怎么不了解这位霍少爷,都敢肯定地预测——纪明媚再也翻不了身了,霍仲庭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
    安艺美得意地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摇摇晃晃地坐在沙发上。
    “还不够!薇薇姐,他们那样对我,这样还不够!”
    乔薇疑惑地挑挑眉毛:“你还想怎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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