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尽年光 作者:年小初

    第 66 章

    对面早已是一片空落落的盲音,不过江臻倒也不强求,反正,那头猪是一定会听他的话,在中秋假期里,乖乖来到他身边的。

    这可不仅仅只是自信。事实上和他自己相比起来,这个时候,江臻更加,也更愿意去相信的,其实是那头小笨猪的心。

    他深知小胖不会隐藏,更不会伪装。那麽,作为一名出色的猎人,江臻一定要等到那头小笨猪终於忍耐不住,淡定不能的最後时刻,一举将他擒获。

    一辈子,不放手。

    江臻挂了电话,随手翻了翻短信。他的目光在其中某一条上停驻了几秒,然後微微一笑。

    不会太远了──让那头小笨猪真正认识自己的日子。

    这个时候的江臻是如此自信,所以,当他直到中秋节第二天的下午,都还没有看见严小胖的猪影儿时,他的失望与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夜幕降临,江臻靠窗而立。头顶悬挂皎皎明月,然而他只遥望远方水色湖光。

    此时正是初秋,有微凉的夜风徐徐吹来。触目所及,碧波微荡,屏息细闻,兰桂飘香。

    在这样注重相聚相守的节日里,江臻的孤身一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无可避免地与天上的盈盈之月,形成了极其鲜明与强烈的对比。

    然而不会有人想到,此时此刻,他正在等的,正在想的,其实,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猪呢。

    一头猪,一头──依然还是那句重复了一千遍一万遍,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厌倦的话:一头有点呆有点傻,有些笨有些愣的,小胖猪。

    正好,有远方的香气嫋嫋飘来,让江臻禁不住一阵恍惚──好像,那头猪每一次沐浴之後的味道,就是这样。如同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尽管微弱,却最是不可抵挡。

    抽象的思念一旦化为具体,那麽,世间鲜有再能战胜它的东西。那种无所遁形,销魂蚀骨的不舍与牵挂,早已深深,深深地藏在了血液里,流经全身,流过心底。

    於是江臻忽然觉得,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

    并且……等?一想到这里,江臻便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微微皱眉。那模样,似乎是不太能适应这个字所对应的行为,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果然,人一旦心软了,那麽,无论是什麽样的人,甚至是猪,都可以骑在自己头上了。

    江臻拿出手机,手指在软键上粗略扫过,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号码。哦说起来这还是真是有些搞笑呢。就连他自己都没能想到,在这世上,除了顾谨言和江亦之外,他第三个记得的──无论是因为他愿意花时间去记,还是因为他打的太多所以难免记住──的电话号码,竟然会是严迦祈那头猪。

    而他甚至都不确定,那头猪是否能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凄凉。

    江臻的脸色猛地一黑。此时此刻,无论是他的自尊心还是虚荣心还是爱慕心,都受到了极其沈重的打击──史无前例。於是他微微皱眉,啪得一声合上手机,随便取了件外衣,随手一套,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啧啧啧,看来今夜,某头猪,是注定要倒霉了。──────────────────────────────────……继续废的样子……ORZ

    第三十九章

    直到晚上十一点,严迦祈才终於拖著慢吞吞的步子,回到了自家小区里。

    不过这个时候的老天爷真是不太给力,简直是说翻脸就翻脸:明明几个小时之前还晴朗如洗,皓月盈盈的天,现在,却早已经被厚厚叠叠的乌云给层层笼罩了。

    小胖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好几步,甚至还很不妙地感觉到,有急促冰冷的雨点,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壮大之势,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那麽,照理说,这个时候的严小胖,应当是立马手忙脚乱,神色慌张地往回赶的──他虽然傻,但到底还不至於傻到失去智商和知觉的地步。

    可是现在的严迦祈看起来,仿佛确乎是彻彻底底地变傻了似的。雨点越来越大,但他除了;抬头看看天,再低头眨眨眼之外,便再也没点儿其他的反应。晃著昏黄灯光的楼道明明离他只有十几米,可是这头小笨猪,却愣是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是不愿还是不敢,但总之,就是再也不肯往前迈出一步。

    其实严迦祈并不单薄,可是在如此凄凉的秋雨之夜,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的他看起来,却难免显得有些孤单和寂寞。你知道,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呆呆傻傻,但这并不见得更并不代表,他们就天生不知悲欢不识离苦,不明世事不谙世道。如同天上的乌云挡住了月亮,心里的阴霾,偶尔,也会遮住阳光。

    小胖微微半仰起脸,在劈劈啪啪的冰冷雨点中,抬眼看了看自家的窗户。此时此刻的那里,就如同正笼罩著好几叠厚厚的黑云一般,不仅挡住了月亮,而且隔离了温暖。

    没有人在等他──虽然这个事实,他早就知道了。

    都以为突如其来的噩耗会更加伤人,但其实,夜夜纠缠的梦魇,才是能真正割到骨头里的。所谓钝刀子杀人才最是痛──当习惯已久的东西突然变得不能接受……那样的感觉,恐怕无异於崩溃和天塌。

    如此一来,小胖便猛然想到,原来那些所谓的习惯,其实说穿了,竟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麽。那麽,从这个角度来说,坚持和伪装,又究竟有什麽分别呢。

    看来这世上确乎是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因为坚持最苦的地方不在於艰难,而在於单调。

    否则你看,这都已经多少年了,他的每一次晚归,不都没有从那扇黑漆漆的窗户里,看到过月亮吗。可是为什麽偏偏在这一次,他却忍不住伤春悲秋,长吁短叹起来了呢。

    雨点很给力地打在严小胖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些,落进了他小小的眼睛里。於是,尽管窗户那儿没有月亮,可是在他的眼睛里,却朦朦闪出了水盈盈的星光。

    今天已经是中秋节假期的第二天了,而且这第二天,最多再过一个小时,也就快要过完了。严迦祈在心里如此计算著,然後默默垂下了眼。他伸出手,从裤兜里慢慢掏出手机,可却只在打开来看过几眼之後,眼角眉梢,便就立马显示出了几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亏得他还花了那麽多时间那麽些钱,去特地把他这破山寨机给好好修整了一番呢,结果,当初那个信誓旦旦地说著,绝对绝对会找到他的人,现在,却根本就已经忘了。

    什麽绝对会找到?这不,江臻连个电话都懒得打,连个短信都舍不得发。

    正常人都不喜欢自虐,但很遗憾的是,他们却总是在这麽无意识地做著。比如,明明都已经够孤苦的了,但不知道为什麽,人们却很是擅长在这种时候,将自己有生以来所经历过的,所有的孤苦,都集中到一处。其执拗程度固执指数就好像是,如果不这样做就不能证明,此时此刻的自己,是真的真的,正在经历著一场,惊天动地的悲伤。

    小胖虽然是猪,不过也很遗憾,人的好他没能学来,却反而学到了人的变态。

    比如现在,他就一边淋雨一边想著,在这世上,既没有人等他,也没有人找他。那麽如此一来再上升一个高度便是,原来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人需要他。

    雨渐渐下得更大更急了,不过这也正好称了小胖现在想要扮深沈装悲情的难过心态。他就这麽孤零零地站在雨中,并且忽然很後知後觉地,感觉到有些冷。然後他恍恍惚惚地想到,也许这一生,他都再也不会有比此时此刻,更加坦诚的瞬间了。江臻,你为什麽不来找我呢。原来到头来,这麽一句简单的话,竟然就是折磨他许久的最终源头,和罪魁祸首。小胖将手机攥得死紧死紧,粗粝的外壳细致地摩擦著他的右手掌心。微微地疼。

    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关过机──然而现在看来,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严迦祈深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後猛地一提左手上的月饼盒,摇摇头苦笑一阵儿,终於舍得迈步往前走去。

    事实上刚才在雨里傻淋著的时候,严小胖都还没觉得有多冷,结果现在,当他一拐进楼道之後,却立马禁不住冷得浑身打颤,牙齿打架,两腿发软。

    嘶……他果然是又犯傻了吧,否则干嘛为了那麽一个混蛋,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小胖紧紧抱住双臂,一路走一路骂,竟也就这麽一路骂回了家里。只是可怜了江臻,他明明什麽都没有做啊……这真是,躺著也中枪啊。

    小胖哆嗦著手掏出钥匙,开了门。他本来就已经很累很累了,再加上刚才淋了雨,心情也糟,所以一进到屋子里,小胖就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再也不想动弹。“呼……累死了。”小胖将脚胡乱一蹬,把鞋子唰唰唰地甩到门边儿的角落里,然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歪著个脖子,仰头看著自家低低灰灰的天花板。

    他看得入神,甚至都忘记了冷,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这天花板低得令人压抑心慌,无所适从。然後不知怎的,严小胖的脑筋便猛地一拐,心思立刻就转到了江臻的身上。他哽了哽喉咙,想,没错没错,江臻家的天花板,可就不一样。那儿不仅很高很高,而且那儿还很亮很亮。就像他那个人似的,总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抬头观望,但无论你怎麽用尽全力踮起脚尖,却都很难触碰得到。唔……小胖刚这麽想著,便突然感觉到有冰凉的湿意,蜿蜒扭曲,慢慢滑过他的眼角。应该是刚才落在头发里的雨水顺著额间淌了下来,然後,又流进了眼睛里。那滋味不算好受,整个眼眶又涩又疼,难受得让小胖忍不住狠狠倒抽了好几口凉气。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却又隐隐觉著眼睛没什麽问题,反而是喉咙有些发痒,於是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後又辗转反侧了好几下。这头小猪就这麽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到最後,就连他自己都觉著,他要是再这麽捣鼓下去,那天都可要亮了!因此,抱著早死早超生,早睡早解脱的坚定念头,严小胖便干脆一手捞起腰侧的抱枕,然後,一把盖住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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