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行本不欲声张,王妃听到他们的交谈,也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
    “多谢王妃关怀,无妨,只是不慎碰了一道小口子。”
    王妃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撞上我们府上那个疯丫头了?”
    饮花好奇道:“什么?”
    “有个丫头近来得了失心疯,但看在她是家生子的份上一直没赶出去,平日里都是关着,但她总有法子跑出来,伤人也是有的,”王妃说完问寂行,“师父莫不是正好碰到她了?”
    寂行方才正是换完衣服出来,中途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子撞到,她手上拿着的剪子就正正划了自己的手指。
    如此说来,便是王妃说的这位无误了。
    “许正是那位施主。”
    “都是我王府招待不周,竟出了这样的事,还请寂行师父多用些斋饭,也算我与王爷稍稍弥补了。”
    寂行应下后,王妃欲去看看王爷的伤如何,正好请大夫过来也给寂行看看,不管他的推辞便离去了,临走前嘱咐他们自便。
    一场接风宴,主家两位主人莫名都不在场,只有几个侍女守在边上等候吩咐,说来是有些奇怪,但也让人能放松自在片刻。
    侍女们都垂首恭敬候着,无人往他们这里看,寂行一个不注意,手忽而被人抓住。
    饮花握着他的手指仔细看,一脸严肃,她在那道不算太长,但也算不得短的伤口周围摩挲着,问:“是什么伤的?”
    担心随时有人过来看见,寂行欲抽出手,她却攥得紧。
    “剪子划的,伤不重,”寂行放弃使力,柔声道,“你不必担心。”
    来得匆忙,伤口还未处理,尚有鲜血覆在伤口上。
    “疼吗?”饮花问。
    “不疼。”
    饮花抬眼看他:“出家人不打诳语。”
    寂行喉间一滞,开口:“只有微末之痛。”
    话音刚落,手指忽而被一股力牵引,紧接着软热潮湿的触感乍然涌上来,绵软地包裹住伤处。
    寂行曾在山下无意间碰见过一只幼犬,它大约原是通体雪白的,却因无人饲养,毛发沾染上了一些脏污,肚子应当也是饿了许久,见到他就一直跟在他的脚边低低地呜咽。
    朝出家人讨吃食,又能讨得什么荤腥?寂行无法,但因心中升起的那些怜悯,领着它直到走到市集上,自掏银两托人买了些肉来喂给了它。
    那之后他又遇见过几次那只幼犬,每每见到,它总会贴上来亲昵地蹭他的衣袍。
    而当寂行蹲下身给它几下爱抚,那只小兽便会舔舐几下他的指尖,以表爱意。
    像她现在这样。
    舌尖软热,带着湿润气,像是晨起最初接触到的空中潮气,但比那个要温暖一些,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几乎能将他整个人融化。
    寂行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饮花如今对他做出的任何一件举动,都会成为他该继续修行这个念头的阻碍。
    但他偏生又难以说不。
    这一瞬间其实很短,至少饮花还并未察觉到有什么。
    她只是下意识去将他指头上的血处理干净,最好不要再溢出,好让他不那么痛一些。
    正在主人家的大堂之上,口中淡淡的血水无法就这样随意吐掉,她环顾四周,于是喉咙一动,径直咽了下去。
    而后便看见了寂行微微放大的眼睛。
    “还疼吗?”饮花问。
    寂行半天没说出话,他的手指还在面前这人手中,为防说还疼之后,她再重复一遍方才的动作,寂行确信道:“不疼了。”
    饮花神色仍有狐疑,寂行快速补充一句:“最后一点疼也没有了。”
    说完便将手抽了回来。
    饮花倒是诧异地小声嘟囔:“真是这样立竿见影?”
    口腔中留有淡淡的血腥气,并不很教人难受,但提醒了饮花,她刚刚做了什么。
    ……
    她原先只是见母亲曾在切菜时伤到了手指,便立刻放进口中,她才学了,并不是她对寂行发起攻势中的一环。
    可见寂行的耳上还有隐约的红晕,似乎起了意料之外的效用。
    这样一个无来由的法子之后,王爷与王妃很快一起回到席间,跟着进来的还有背着药箱的郎中。
    王妃一进来就吩咐道:“快给这位师父也看一看手上的伤。”
    郎中听命来给寂行瞧,刚一见到伤口就皱眉询问:“师父可是将手指置入口中吮吸过患处?”
    寂行不着痕迹地翻覆手指,将指尖的莹润轻轻拈开,顿了一下,答:“并未吮吸……”
    “那便好,”郎中这才放心地颔首,“若只是舔一下并无大碍,吮吸的力度过大,恐对伤处不利。”
    寂行哑然片刻,点了点头。
    这些话是郎中嘱咐寂行的,却说到了另一个人头上去。
    有人悄无声息替她领了训诫,饮花却如同被抓了现行。
    她安静看着郎中给寂行包扎伤口,口中咂摸两下,方觉险些做了坏事。
    嗯,这样的坏事,还可以多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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