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鬼在季忆说话的功夫里,上下打量季忆,见季忆语气平稳,并不害怕,心里另眼想看几分,但总归并不把活人放在眼里,只算计着到时候是和手下小鬼一起瓜分了这个活人,还是敲诈一番。
    他前面听说季忆就在旁边开客栈,而自己以后又有长远驻扎于此的念头,便想着如果傍上这活人岂不是好处多多?
    这俩躺椅上的鬼对视一眼,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他们俩鬼都死了百余年了,本是亲兄弟,一个叫单齐一个叫单涯。原本住在鬼都里头,时日久了闲得无聊。鬼都里面管理严格,治安不消多说,赌钱吃酒虽然不禁止,但不能搞大排场的。
    单齐单涯起心动念,鬼都不让搞他们就出来搞。前后寻摸很久,确定了北山这地方。鬼都内部管理严格,出了鬼都便多得是秩序混乱的地方。但其他地方秩序再混乱也总归有点章法,阴差说话管用,北山这地方则是出了名的无人照管。
    俩人带着一帮马仔打着过来建设一番大事业的目的,雄心勃勃。
    单齐和善笑道:原来是邻居,我前也打听过,的确听说不远处有生人开店,正想找个机会去拜访。
    他们笑得和善,季忆也不至于以为他们是真的和善。说那些有的没有的,就是不交人出来。
    他们说话间的功夫,季忆还看见后面的坟头里滚出一个鬼来,头都被打歪了,明显不是自己主动滚出来的。
    就这样那鬼还说:再让我来一把,我一定能翻本!
    马仔们推搡着他,让你家里人送钱来,要不然别说翻本,你也别想回去!
    季忆当做没看见,单齐已经从躺椅上直起身:你既然能开店,肯定不缺钱吧,咱们邻居一场,你给我几个钱花花,我这里事业起步,缺钱得很呢。
    季忆在心里呸他,谁不是事业起步缺钱得很?前两天赵康健还劝他去银行贷款来着,季忆愣是咬牙决定先坚持坚持。
    后头小六和小钱终于被人带出来了,双手均被反绑在身后,衣服兜给拽破了几处。他们一看见季忆就叫:老板,老板救命啊。
    季忆嫌他们聒噪,又知道这想把人和平地带回去,恐怕不是几句嘴皮子就能的。他想了想道:他们俩的工钱还在我那里存着,大约有几十个银元宝,成色都很好的。
    单齐一拍桌:几十个元宝够干嘛的?你当我逗你玩还是你想要逗我玩啊?老子是来搞事业的你没听懂?
    他动作一起,旁边的小鬼都凶神恶煞地朝着季忆扑来,想要先制住他。
    季忆往后退了半步,却不是要跑,却是站稳下盘,从背后抽出一根先前捡的桃枝,照着离他最近的小鬼手背狠狠一下,痛得那小鬼哇哇大叫,捂着手快疼出泪珠来。
    还搞事业,诈骗事业还是绑架事业?季忆可都发现了,这边的林子背景和前面他看见的那个南岭北山,我们生活的地方一样一样的,这里的当然不是正经鬼了。
    几个马仔见有鬼吃了鬼,口中怪叫着更朝着季忆袭来,季忆抽出另一根树枝,却是根柳条。
    这看的对面的鬼都很是无语,这又是桃枝又是柳条的,这叫什么,有备无患么?
    几个小鬼不是季忆的对手,被抽得身上道道红痕,不太敢再往前冲。俩大鬼骂了声没出息!,自己就扑了上来。
    小鬼好抽,大鬼就不那么好对付了,季忆闪躲间还听见单齐狰狞笑道:你敢过来就是活腻歪了,要你几个元宝不给,那就把命留着!
    他下下果然是下了杀手的模样,就连季忆手上的桃木打到也似乎对他无碍。季忆并不慌张,这里就在待山外,实在不行他退进待山里,总能求援。倒是他很久没有和人比划,此时反而感觉到一阵酣畅淋漓。
    孙老头他们想上来帮忙,却又很怕大鬼的鬼气,而前面那几个马仔此时已经过来压住他们。
    孙老头着急忙慌喊:你可知道我们店里有林照大人照拂呢!
    单涯一愣,继而狞笑道:少吹牛,林照照拂一个活人做什么?
    单齐也说:打量我们刚来北山还是打量我们没入过土?
    话刚落音,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掌,直直把两只鬼捶进了土里。
    季忆动作停住,在场其他鬼都傻愣住,不知道自己的老大打着打着怎么忽然用了遁地之术。
    然而旋即有个人影飞身到了季忆身旁,双手环胸冷冷看着地上的两个坑。
    后头还跑来一鬼,正是刚才掉队去求援的李老头。
    季忆头没铁到那份上,前头看着这边大概不好解决就让李老头先去找林照了。
    两个大鬼从坑洞里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周遭小鬼已经惧于林照的威压瑟瑟发抖。两只大鬼也收敛了前面的张狂,爬起来就要对林照磕头。
    孙老头前面被小马仔抓住,此时得到解放,自己拉扯着衣摆忍着得意小声道:早告诉你们了,偏不信。
    季忆见到林照,就把手上的两根树枝扔了,又转头对林照笑:谢谢猫,不是,是林照大人。
    他刚差点把猫猫二字脱口而出,好歹反应过来。不过即便如此,林照的眸子中也有了不善的情绪。季忆转弯快,不等林照开口,就朝着他装模作样作了揖,又口叫大人。
    林照听着怪别扭的,又看季忆分明揣着坏心却让自己抓不住把柄,一时只能对俩大鬼撒气,一拂袖又让他俩各自摔了个屁股墩,然后转头就要走。
    季忆一把拉住他,你先别走。
    林照斜眼看他:你有事?
    我还有几句话想说,你留下做我靠山啊。季忆压低声音道。
    林照抖了抖肩,甩开季忆的手,但脚步的确停住不打算马上走的样子。
    季忆知道他是答应了,因此只先让马仔放了小六和小钱,随后问两个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的鬼,你们想做什么事业?
    俩鬼现在不敢狂了,由单齐开口道:我的事业么,一年之内把这里打造成阴间最大赌场,带动阴间的娱乐产业蓬勃发展,丰富鬼魂们的精神生活。
    他边说还边不住看向林照。
    别吹牛。季忆打断他们,讲真话。
    单齐撇嘴,蔫蔫道:我的事业,一年之内把这里打造成阴间最大诈骗基地,带动阴间诈骗事业发展,丰富我的腰包。
    不行,季忆道:你们得走可持续发展的路,你们把人骗来了,把这里的名声搞臭了,以后没鬼敢过来,我还怎么招揽鬼才?
    那我们怎么赚钱呢?
    不违法乱纪还不会赚钱了?季忆恨铁不成钢,你们就不能走可持续发展的路吗?骗几个鬼终究不是长久生意,如何让鬼心甘情愿来才叫本事呢,你们把这里的环境搞搞好,名声扬一扬,官方合作搞一搞,何愁外地有钱鬼不来?
    俩鬼听进去没有季忆也不知道,这问题也不是这个时候说几句就能解决的。
    回去路上,几个鬼走在前面,季忆和林照走在后面一点。
    今天谢谢大人过来帮我,不然我可能要吃亏。季忆笑嘻嘻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看林照多少心有忌惮,但上次看见林照踩奶以后,那种忌惮就化作了一种,怎么说呢,就是想逗猫的情绪?
    林照也感觉到季忆态度的变化,只是一时不知从哪儿说起,也挑不到季忆的错,除了冷眼瞪他外也做不了什么。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
    林照想:也许该给他吃顿排头,看他还古怪不古怪,做不做那些不成体统的事。
    这么多年来,谁敢抱林照,谁敢在林照睡着的时候偷看他,还想摸他?
    这不仅不敬,还似乎透着一种别有用心。
    想到这里,林照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用余光瞥季忆。
    季忆在他旁边安然往前走,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而季忆此时心里想的只是,我从前觉得鬼的事情不凑上来我就不管,现在看来周围的阴间环境也是很影响我经营的,这样一来,对周围阴魂形成有力管束十分重要,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能够的了,要把事情办成还是要抱紧林照这条大腿,猫猫永远的神。
    他想完,忽而察觉林照的目光,转头果然对视上,季忆立刻露出一个讨好和善,别有用心的笑容。
    林照迅速转头,内心有几分慌张。
    他果然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向思思从出租车上下来,小心把墨镜戴好。今天太阳不大,但她在车上也没摘墨镜,引得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还试探着问她是不是来拍戏的小明星。
    向思思当然不是什么明星,她戴墨镜只是因为之前老是哭,把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不想让别人看见,更不想让别人认出来。
    她和前男友分手半个月了,但分手闹得很不愉快,前男友执意不愿意分手,不仅到她单位闹,还在她租的公寓门口堵她,前两天甚至放话说知道她的老家在哪儿,如果不复合就去她家找她家人。
    弄得向思思害怕极了。好在她和家人说了以后,她家人都支持她分手,她哥还请假跑到她所在的城市,帮她搬家,陪她办理辞职手续,让她回家乡找工作重新开始。
    向思思又感动又愧疚,总觉得因为自己选择感情不慎,让家人也受到渣男胁迫。
    好在现在一切都算风平浪静,她哥让她出来旅游散心,她就选了北山。
    现在刚下出租车,外面就有人等着了。
    过来之前民宿老板联系过她,问她接受什么样的接送方式,选项有小电驴,三轮车,以及驴车。
    向思思觉得驴车怪有趣的,就选了驴车。这会儿一下车果然看见一只毛驴拉着车,安静地等在原地。
    季忆见车上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孩,向小姐吗?
    向思思点头。
    季忆主动上前把她的行李搬上车,然后扶着向思思上小驴车。
    向思思左右看,这几天里难得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笑意,就是开口声音还带着沙哑,老板,这驴你是不是在微博发过?
    她之前在网上搜到过待山民宿的微博来着。
    季忆笑道:没发过它,应该是它哥。
    季忆摸摸车板,不好意思,车架还订做,现在只能坐这样露天的了。
    现在的车架还是比较简单的,虽然两边也自带坐人的地方,总归没那么安全。季忆就想着做一个马车那样的车厢,就是大小肯定比不上马车了。主要那样挡风挡雨还遮阳,更加人性化一点。
    没关系,我觉得挺好玩的。向思思揉了揉眼睛,感觉心情已经比之前轻松很多。
    远离了病态的前男友,旅游结束以后她应该就能回到家乡重新开始了吧。
    向思思没有注意到的是,那辆载她过来的出租车转弯没有开多久,又一辆出租车与之擦肩而过,两辆车前后只差两分钟的车程,车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手机上还有个待山民宿的位置指示图。
    向思思到了民宿以后外面忽然就下起雨来。
    南方七月的天气的确是这样,常常下雨。
    她只得放弃了出门的计划,在房间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后还是摘掉了自己的墨镜,用梳妆镜小心看了一会儿。
    红肿还是没有完全退去,但向思思不想遮掩了。她到大门口,刚好和一个从外面走进来的女孩撞上。
    两人都是猛然一刹车,然后对视上。
    向思思皮肤白皙很是清秀,她对面的女孩子的肤色健康,虽然年纪看上去不大,但却意外有种沉稳的气质。
    另一个女孩子正是田蜜,她本来在干活,忽然下起雨来就只能停下。
    两人一说了声不好意思。
    季忆本来怕田蜜还蒙头干活,下楼想去叫她,见她自己回来了,就连忙招呼她:田蜜过来休息一下,不要一直干活了。
    他看见摘下墨镜的向思思眼睛有点红,与自己对视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了脸,也就装作没看见,免得客人不自在。
    季忆回楼上之前对田蜜说:厨房有吃的,你自己看着吃啊。
    田蜜点点头。
    她去厨房找了点吃的出来,一碟卤好泡在料汁里的小鸡腿,另外就是一大碗白米饭。田蜜自顾自摆到八仙桌上准备开吃,余光瞥见向思思站在门前。田蜜知道这些客人都是外地城市来的多,心想和他们交谈应当能长见识,大有裨益,于是主动开口对向思思说:你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很好吃的。
    向思思不饿,但是面对女孩子的善意,还是走了过去才说:我前面吃过了。
    不过那小鸡腿的颜色与气味的确是很好吃的样子。
    田蜜拍拍自己身侧的凳子:那我们说说话好吗?
    向思思觉得无不可,反正她现在没处可去,这个女孩看着又淳朴善良,你是本地在这里干活的吗?
    田蜜一口一个鸡腿子,抽空回答:是啊,我就住在旁边,现在帮老板盖房子。
    盖房子?向思思睁大眼睛,她的印象里面这种活和女孩子不沾边的,你好厉害啊。
    她是由衷夸奖。
    田蜜却不以为意,她咽下一口饭道:这有什么,我们家女人都干这活,我姐姐们干得比我漂亮多了。
    哇,这什么强悍的家庭,向思思想,她又问:你们是全家都干这个的吗,你爸爸也给人家造房子吗?
    她记得自家房子装修的时候,过来干活的工人里好像是有夫妻搭伙的,只是她没听说全家老少不分男女都干这活的,况且田蜜看上去才十几岁。
    想到这里,向思思又觉得山里的女孩子有点可怜。
    只是没想到田蜜说:爸爸?我没有爸爸。
    向思思吃惊,以为自己不小心触及人家的伤心事,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无心的。
    田蜜奇怪地看着她:对不起什么,因为我没有爸爸吗?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雄峰繁衍以后就会被抛弃杀了,没有爸爸对田蜜来说才是正常的,有爸爸对她来说才是无法想象的。
    向思思看她很豁达的样子,心中佩服田蜜。
    田蜜问她: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呢?
    向思思赧然道:是之前哭太久啦,和男朋友分手闹的。她本来觉得这事有点丢脸,但转念想着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和不会再见第二次的陌生人分享心事才是最安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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