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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兽和人
    真睡着了?白真真手指抚摸着她的眉毛, 自言自语。
    她看向白晗的眼瞳又黑又沉,像极了能吞噬一切的黑洞,但又像是会游动的纯黑液体, 但凡沾染上一点就能将任何物体腐蚀的丁点不剩。
    幸好白晗没醒来,否则猛不丁跟这样的一双眼睛对视, 不睡着也要被吓晕过去。
    白真真眯了眯眼睛, 纯黑逐渐出现一点白,这点白迅速扩大,直至将黑色挤压成一条细窄的线条,然后又眨了眨,眼睛这才恢复自然。
    眼眸变化间溢出来的黑色絮状物漂浮游离在白真真的周围,有几缕磕磕撞撞,朝着白晗的方向飘了过去。
    白真真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猛地伸手,直接将那几缕捏得渣都不剩。
    她冷着声音:别招惹她!
    剩下的几缕颤了颤,愣是看出了几分瑟瑟缩缩、战战兢兢的意味,如果不是产生过程太过骇人,大概还能称得上可爱两个字。
    白真真指尖划过白晗的眼角, 鼻梁, 最后落在唇角处,相比其他,这处的温度高了不少。
    因为兽形的缘故,白真真的体温要比其他人低上不少, 但她不喜欢冰冷, 也不喜欢高温,她就喜欢白晗身上的温度,暖融融的又不会太热, 让人浑身熨帖,舒服的时时刻刻都想要伸懒腰。
    白真真小的时候很敏感,她知道白晗怕她,但却又不得不和她亲近。
    她很厌恶这种虚伪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的亲近方式,所以她讨厌白晗的靠近和接触,内心里十分喜欢戏耍白晗,在睡觉的时候经常恶作剧装睡,然后蜷缩成一团钻入她的怀里,故意用自己冰冷的皮肤去磨蹭白晗,感受她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颤颤巍巍的气息。
    每当这时,即便白晗心里再怎么害怕,但还是会颤抖着将瘦小的白真真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和起来。
    而恶作剧不算完全成功的白真真就会异常烦躁,眯着眼睛想要看白晗失态,所以她加大了砝码,她尾巴甩动着,一不小心就搭在了白晗的腰上,蹭开了她的衣服,冰冷粘腻的鳞片直接摩擦着她的腰侧。
    果然,白晗猛地颤抖了一瞬,白真真窝在她的怀里,脑袋顶着她的下巴,能清晰感觉到她害怕的颤抖,甚至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咯吱咯吱声,但白晗却没有推开她,甚至没有推开她的意图,而是尽量放松了身子敞开胸怀去抱她。
    白晗抱得很近,几乎要将白真真嵌入她的怀抱,热量透过单薄的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到白真真冰冷的皮肤上,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去感受人类的体温,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白晗的身体这样柔软,暖和,竟然能让自己也感受到温暖,还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暖。
    从那刻起,白真真就喜欢上白晗的体温了。
    每逢睡觉,都要先装睡,然后滚入白晗的怀抱,双手和蛇尾并用,死死扒拉着白晗,推到推不开。
    当然,白晗也从未想过要推开。
    夏天的时候,天气燥热难耐,白晗就当她是天然的制冷仪,晚上不抱过来还会主动凑上去,好几次白真真都故意睡到一侧,等着她循着凉意挨过来。
    但到了冬天,两人的被褥都不算厚,白真真的体温又低,一不小心碰到就会冻得白晗一机灵,但白晗宁愿多穿两件衣服睡觉,也不会推开她。
    跟操控别人的黑气不一样,白真真不过是让白晗昏睡了一两个小时,方便她出去做事而已。
    她才不会让白晗变成没有思想,只能听从调令的傀儡。
    她要的是白晗,拥有独立意识,自发愿意靠近自己的完整的白晗。
    白真真探了探白晗的额头,确定她真的只是睡过去了,想了想也爬上床,蜷缩成一团钻进了白晗的怀里。
    感受到一抹冰冷靠近过来,白晗瑟缩了下,抬手精准地扣在了白真真的后脑勺上,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拍。
    白真真弯了弯眼眉,脑袋顶蹭了蹭白晗的胸口,闭眼睡了过去
    白晗?白晗?
    谁呀?一大早的聒噪!白晗迷迷糊糊坐起来,茫然地循着声音看过去。
    也不早了,太阳都晒起来了,阳光刺眼,白晗眯了眯眼睛,抬手挡在眼皮上。
    她还没睡醒,大脑跟生了锈的机器似的,轰鸣着极其缓慢地运作着,好半晌才想起来昨天的事。
    她昨天好像睡得格外早,最后的记忆也仅停留在进门的瞬间,好似一睡过去,就完全人事不省了。
    呀!白晗突然惊叫。
    怎么了?白真真眯起了眼,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不动声色问道。
    白晗看向她,认真地问道:我本来是要去做饭的吧,但突然困了就睡了,你吃了没?
    中午被那群人搅和的就没吃多少,下午又没吃,白真真还正在长身体呢,营养不良可是会矮个的。
    白真真盯着她看了许久。
    是个人都会觉得昨天突如其来的昏睡来的蹊跷,即便不怀疑自己,也总该询问两句。
    但白晗却丁点疑虑没有,竟然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吃饭问题。
    是真的单纯傻乎乎到了一定地步,还是扮猪吃老虎,不过是在麻痹自己,伺机而动。
    白真真人小鬼大,心思活络,眨眼间思虑已经绕着地球转了好几圈,在白晗包含歉意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吃了,看你不大舒服,我就自己弄了点吃。
    那就好。白晗松了口气,门口的呼叫一声比一声高,还越来越急切,大有再等不到白晗回应就要闯进来的架势。
    白晗狠狠皱眉,掀开褥子一边下床穿鞋一边抱怨:催催催,催命呀。她听出是雅克的声音,嘴里嘟嘟囔囔,但还是赶紧出去了。
    果然是雅克,他站在栅栏外面,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双手交叉在腹前,眉心紧蹙,嘴唇翁动也不知道在说啥。
    听见动静立刻转身,在看到白晗的瞬间眼睛刷的就亮了,激光似的,差点闪瞎白晗的眼睛。
    眼看着雅克嗖的越过栅栏,迎着白晗冲过来,像是要熊抱。
    白晗赶忙退后,侧过身子环抱住胸,一脸警戒地看向他:干什么?
    雅克就是太激动了,跑到白晗跟前及时刹住了车,张开的双臂自然不敢真的抱上去,而是讪讪抬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嘿地傻笑。
    白晗使劲搓了搓脸:找我啥事?声音黏黏糊糊,一听就是刚睡醒。
    雅克声音轻了不少:我是不吵醒你了?
    没事。白晗深吸口气,摸了摸被晒的暖融融的头发,清醒不少,问道,啥大事这么兴奋,跑过来的?气喘的跟牛似的。
    雅克神秘地看她一眼,大概是想吊胃口,但自己没忍住,邀功似的说道:找到中毒的原因了。
    反派就是个基因变异的半兽人,没那自带诅咒的功能,肯定祸害不了部落里的人,所以她从头到尾都觉得那些人肯定是中毒而死,听了这话一点不惊讶,随口问道:咋中毒的?是不偷吃?
    也不是。雅克扭扭捏捏,在白晗不耐烦的催促下才支支吾吾说道,想吃蛇羹,偷跑出去抓蛇去了,蛇没抓着反倒被咬了,咬的位置不咋好说雅克偷瞄了白晗一眼,真就没说,含糊过去了,几个人怕丢脸,没跟任何人说,就自己上了点草药,一个个果然是年轻不知事,被蛇咬也敢大意,几个严重的命就没了,剩下这个怕自己也没了,实在撑不住,今早天还没亮就赶紧去找首领了,伤口是真的小,又在那位置,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什么位置?听他这么说,白晗好奇问道。
    雅克登时闭了嘴,三缄其口,不管怎么问都不说。
    不说算了,稀罕呀。白晗翻了个白眼,摆摆手正准备回去,忽然回头,诶,现在已经能证明跟我们无关了,那你是不是就不想要搬过来了?
    !雅克眼神躲闪,闪无可闪的时候突然咳嗽两声,一本正经说道,要不,我告诉你伤口在哪儿?
    人体就那么多位置,能让雅克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说的,除了那白晗想不到还能有哪儿了。
    白晗一脸嫌弃:别别别,我不想知道了。
    雅克:就算澄清了,但这件事之后,之前就老找你们茬的那些人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我还是搬过来吧,真真年纪也大了,她之u后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来正好给你作伴,
    他恳求地看着白晗,做低伏小、可怜巴巴的表情让白晗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盯着他看了半晌。
    白晗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开脸点了点头。
    雅克没敢立刻笑出声,就怕太嚣张了被打,但他斜眼看向白晗,紧紧抿起的唇角微微上翘,到最后实在忍不住,都快咧到耳根处了。
    他就知道,白晗吃软不吃硬。
    她聪明,但却怕麻烦,不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心软善良,随手帮忙甚至赔上一辈子挽救一条生命的事都干得出来,但情感淡漠,没有深刻喜欢的事和人。
    只要是她不擅长的,想不通的事情,在她这里都会直接搁置,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拖到这件事被逐渐淡忘,再也不用解决。
    所以雅克从一开始就不会逼迫白晗,他怕吓到白晗,如果对方缩进乌龟壳里,他可就没辙了。
    他一直默默陪在白晗身边,默默对她好,他也知道白晗对自己怀有浓厚的愧疚,时不时就会提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进一步加深两人的联系,也算是试探自己在白晗心中的地位。
    雅克想,虽然肯定比不上白真真,但如果白晗会吸纳第三个人做她的家人,除自己之外,谁还有资格呢?
    想到这里,雅克微微低头,偷偷笑出了声,还时不时侧脸偷瞄白晗。
    若是对上白晗看过来的视线,便立刻板正脸,但真的太高兴了,实在忍不住喜形于色,挠着后脑勺嘿嘿嘿地笑。
    白晗:只要一看到那傻乎乎的笑容,她就真的没脾气了。
    毕竟这也不是她的地方,雅克也不要她帮忙盖房子和搬家,他想住哪儿是他的自由,根本不需要征求白晗的同意。
    人家象征性地问一问,不过是尊重而已,自己还能真的说你给我有多远离多远。
    白晗无奈地翻了他一个白眼,低头嘟囔:住住住,你想住哪儿住哪儿,我管不着,但我可提前跟你说清楚,当邻居行,但没事别老送东西过来,我又还不起,你这不是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嘛。
    不管她说什么,雅克都点头,然后才问道:不仁不义是什么意思。
    没背过成语字典的白晗卡了半天壳,最终放弃解释,叹气道,你要是再送的话,我就、我就她想了半天,最后定定看着雅克的眼睛,给你生个孩子,生出来的到底是兽人还是人类我不保证,生了之后,咱俩互不相欠。
    她本来想说老死不相往来的,又怕雅克听不懂,临时改成了即便擦肩而过,我也不认识你,更不会再跟你有任何接触,甚至不说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她语气平淡,但异常坚定,威胁意味满满,吓得雅克脸色唰的就变了,瞳孔皱缩,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雅克突然惊慌,赶忙点头,生怕晚一秒就真的要被白晗彻底无视了。
    白晗警告性地瞪了他两眼,确定他绝对不会不遵守游戏规则,鼻子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雅克陪着笑,顺着她哄着她:你放心,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多余做的,你不会真以为我搬出来没有自己的考量吧。
    白晗疑惑地看向他。
    雅克说:部落里死了那么多青壮年,留下一堆老的和小的,我一个单身汉啥负担没有,可不得多照顾点,但我
    他低声嘟囔,不想。
    白晗:不管怎么说,得知雅克搬过来不全是因为自己,他的人生也是在为自己考量的,不需要自己为之负责。
    老实说,她一下子松了一大口气。
    要知道从雅克自告奋勇挺身而出要做试验,他要搬过来的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胸口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会简直浑身轻松,她甚至想引吭高歌一曲,大概能唱出美声来。
    雅克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自然感受到此刻的白晗已经完全卸下焦虑,唇角弯了弯。
    这句话是他故意说给白晗听的,为了就是减轻白晗的心理负担,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为了她改变了人生轨迹和选择,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需要她负责。
    让白晗有心理压力,就会把人越推越远,这是这么多年来雅克用无数心酸和快乐总结出来的经验。
    而这一切,也被白真真尽收眼底。
    她抓在一旁树上的手陡然使劲,指甲深深嵌入了干枯树皮中,硬生生抠下来一大块,甚至还连带着里面白色的嫩生生的树芯。
    她死死盯着雅克和白晗来回摆动时不时碰在一起的手,再看雅克看着白晗笑的温柔宠溺的眼神,最后再看白晗似怒非怒,更像是嗔怪的举止,尖锐的利齿磨得咯吱咯吱直响。
    那边白晗毫无所察:下次见到那帮人肯定要嘲讽一波,看下次还敢把所有事都栽在我们真真身上她抱怨了一通之后,眯起眼睛看向雅克,事情我知道了,你跟着我进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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