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公爵的手下吗?
    到了酒店,缪寻附在向导耳边说:我听到了他后脖颈里的微电流声,他也是具义体。
    薛放沉吟片刻,他和海伦娜都没有在手背打上明显的钢印。不加以和人类区别,可能会产生严重的伦理问题,这在联邦是重罪。
    他好像很痛苦。
    怎么看出来的?
    缪寻关上房门,走到躺椅边,跨腿坐在向导的膝头,伏下身贴紧,开始每日的信息素交换。
    他的模拟心脏一抽一抽,跳得很不流畅,如果再不更换配件,就要报废了。
    古堡房间深处,描金门吱呀响了一声,副官在门口静静脱掉靴子,只着白袜走进公爵的卧房。
    他低着头,脊背依旧挺着笔直,熟练地跪到床头边一小块黑色羊毛毯子上。这个位置,能方便坐在床上的公爵伸出手触碰他。
    露出来。公爵疲倦吩咐。
    副官深深曲下腰,解开熨烫笔挺的衬衣,将衣领拽下肩头,把裸/露的后脖颈送到公爵手边。
    公爵像往常一样沿着他的脊骨摸索,找到一块骨节,指甲抠开隐藏的缝隙,掀开那块指甲大的仿真皮肤,下面是细密填充的仿肌肉生物海绵。
    苍老的指头使劲塞进他的脖子,你把绿卡摁进更深处了?
    副官肩膀抖动了下,身子低得更狠。
    你不想给我看?公爵从白色海绵里拽出插嵌在中枢神经系统的小绿卡。
    属下没有。副官痛得发抖,还是拿起准备好的手帕,为公爵擦干净手指沾上的机油和海绵絮。
    公爵躺回床/上,看似漫不经意,实际眼睛盯着他的反应,海伦娜今天给你说了什么?
    夫人说,她想出门去看看。
    她和你告白了?
    副官的呼吸声戛然而止,仿真义体的软钢心脏像缺乏零件的机械表,指针混乱碰撞绞紧。
    见他不答,公爵翻了个身,捋开自己后脖颈的灰发,掀开卡槽将副官的小绿卡放进备用读取槽中,算了,我自己来看。
    公爵就这么理所应当,正大光明地当着副官面,读取他今天一整天的记忆,巨细靡遗。
    副官没有拒绝的资格。
    毕竟,装载着意识绿卡的义体人,在法律上不算人。充其量,不过是公爵用来记录生活的人体录像机,到了晚上,就要把磁卡□□,看一看白天录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再伴着这段年轻的视角进入梦乡。
    作为消遣娱乐活动,和三个世纪前大流行的VR第一视角电影没有本质区别。
    公爵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副官望着公爵渐渐沉睡的脸,捂紧了机械心脏。
    他正在生锈。
    谈到和契合度超过96%的向导冬天窝在一起的好处,缪寻数都数不过来。
    吃辣辣的火锅,喝冰冰的饮料,满足得打个嗝,还能塞下两个冰淇淋。出门就把向导的公文包里装满杏仁花生糖,向导和别人谈天他吃糖,吃到牙疼为止。塞着耳机听歌睡着了,也不怕耳膜破损进医院,不论在哪里醒来时,总会盖着向导暖呼呼的羊绒大衣。
    有人负责的感觉真好!
    就是有点费耳朵毛
    你是不是又趁我睡着薅我的耳朵毛?小野猫爬起来逼问,大衣从肩头滑到他腰间。
    薛放心虚乱瞟:薅耳朵毛什么的这种事肯定我应该不会
    那这是什么?缪寻抓起向导的手,小拇指甲盖里赫然嵌着一根亮闪闪的猫毛。
    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你还不知道嘛?被抓个现行,薛放欲哭无泪。人活到这个岁数,也就这点小爱好,不能宽容宽容吗?
    我知道我知道。缪寻在酒店289层的高风露台站起来,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帽衫上拉,露出一截诱蜜色的紧绷小腹。
    他捕捉到向导偷瞄向他腹部的视线,伸完懒腰,一脚踏上露台长椅,拽过男人的手,无所顾忌地塞到自己肚子下,大方问道:这样满足了吗?摸一摸年轻的rou体,大龄向导就能蓬勃开启新一天的工作了。
    不,你这样弄,只会更加让我想辞职躺家不想上班。
    缪寻伸出指头戳戳薛放额头,你是精英向导,拿出你的矜持,外面年轻漂亮的小哨兵多了去了,不要总被美□□惑。
    薛放托了托眼镜框:外面年轻漂亮的小哨兵,不是每个都能在公共场合睡得咪呼咪呼,被我咬了耳朵都不知道的。
    缪寻:
    实在是过分松懈了。
    副官来了。缪寻眼尖看到了来接他们的飞行器,把向导的手从热乎乎的猫肚子上拉开。
    薛放:快乐又离我去了。
    第99章 灵魂激素 我是善良的小酸奶咪
    一上飞行舰, 缪寻就闻到一股熟悉又讨厌的味道。
    他望向后排座椅,曾经有一只花豹在那里坐过,还是屁股挨在坐垫上的, 对他而言气味浓烈。
    缪寻:我想开窗户。
    副官微微侧头:你在开玩笑吗?
    一千米高空,的确不能开玩笑。缪寻觉得气闷,被向导揽过去调低了嗅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哪里不对劲吗?薛放在精神域里问。
    在接他们来之前,这架飞行器接送过凯撒那个忠心耿耿跟在玥萨身边的融合体哨兵, 也是曾经对他屡下杀手的死敌之一。
    早饭有点不消化。缪寻没有说出实情。
    公爵竟然和玥萨此行有接触接下来的航行,缪寻始终保持着警惕。
    当飞行器按照预定轨道下落时,一道金色风芒扫过驾驶舱, 拽起副官,反手掼到后排走道上,还未等副官掏枪,靴子脚底狠狠压向义体人脖颈, 让他重重撞回地上。
    缪寻神情淡然,微微歪头吩咐,薛放, 你去控制飞行器降落。
    薛放站起来, 对副官微微一笑, 礼貌颔首:不好意思。
    那个习惯嘴上道歉行为作恶的向导,接管了整架飞行器, 让它偏离航道,离城堡越来越远。
    哨兵则蹲下来,匕首在掌心灵活转了半圈,揪住副官的短发,擦着喉咙, 握刀利落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没有血流出来弄脏手指,割义体人的小绿卡,就是有这点好处。
    在缪寻的刺杀生涯中,割过那么多人的意识绿卡,只有副官的反应最微弱。被反复拔插的卡槽,接口都松动了。
    缪寻将它拽出来,副官的眼神暗了一下,仿佛沉入死亡,但缪寻知道这不会对他造成什么零件伤害。
    薛放他拖长着调子,嗔怨似的喊:我忘了带读卡器,你过来帮我看一眼。
    他的专属向导停好飞行器,马上回应呼唤走过来。
    副官扭过头,不愿吃下这口热乎狗粮。
    A级以上向导能够帮助刻录意识,自然也能读取信息。薛放摁住小绿卡的芯片接头,沉入电子记忆中,过了一会,在缪寻专注的视线里睁开眼睛,露出复杂的表情。
    你看到了什么?缪寻问。
    玥萨和那只豹子。薛放语气还算平稳,但下一句充满疑虑:玥萨是来就医的?他在寻找合适的脑源,想让公爵介绍渠道?
    缪寻转身扼住副官下颚,冷声逼问:这是怎么回事,解释清楚。
    你们想知道什么,看那张绿卡不就好了。副官反应平淡。
    谈话的内容他并不知道,只是在接送时听到了只言片语。好了,给他装回去吧。薛放递过小绿卡。
    在缪寻给他安装之前,副官忽然开口道:麻烦给我道歉。
    哈?缪寻笑出声。
    副官面无表情重复道:你们冒犯到我了,请给我道歉。
    你还真是一板一眼。缪寻没什么底线,既然人质要求,他不介意满足一下,就边给他装卡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但下次有需要我还是会拔卡的。
    顺便给副官松掉的那颗小螺丝拧好了。
    薛放也微笑道:抱歉。
    副官坐起来,用材料胶带把脖子粘好,等回去再换修。他发现自己说话时,喉咙口的螺丝不会再嗡嗡硌着了,摸摸脖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仿佛一切事情都未曾发生,副官坐回驾驶舱,重新启动。缪寻和薛放挨坐在一起,放任他开回城堡。
    缪寻和薛放咬耳朵:你怎么好像很同情他,明明以前见到学生重伤都懒得管。
    薛放:你还不是手下留情,还替他修了螺丝。
    我是觉得他有点可怜,反抗都不会。让缪寻无端想到了曾经放弃治疗的自己。
    他有一点像你。向导轻轻说。
    唔?只因为可怜?
    不是,是迷惘。薛放稍一思量,决定道:你靠过来点,我把他的部分意识给你看。
    缪寻和他额头贴着额头,通过精神域传导看到了昨晚在公爵卧房发生的事。再抬起眼眸时,对副官就多了点不忍。
    要我说,我才不像他。缪寻悄悄说,作为你的小酸奶,我有绝对的拒绝被掀开盖子权。
    那当然!
    他俩没发现,驾驶舱里的副官垂下眼眸,咬紧了嘴唇。
    虽然听不到异能者们的思维交流,但他知道他俩一定分享了他的记忆,并评头论足。
    义体人就是这样,连意识都是商品的一部分,毫无作为人的隐私可言。
    下飞行舰时,那个年轻的哨兵经过他,忽然停下来,真诚告知他:对不起,我刚和我的向导共享了你的记忆,未经过你允许。
    啊副官愣住了,第一次,哪怕是在事后,有人主动说了出来。
    没关系。他飞快回了三个字,没什么表情,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得到一点点尊重哪怕只是一点点
    就会有,被当做人对待的感觉。
    副官,你回来了~海伦娜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在花海的小道上拦住他。
    头一次,他避开少女的臂膀,一步撞进花丛里,踩塌陷了一大块精心饲养的蓝蝶花。
    我的花圆脸少女伤心地蹲下来。
    副官越过她,捂着自己开裂的脖颈,在花道的尽头,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公爵。
    公爵摆了摆手:自己去维修吧。
    是
    你的声音今天有一点不同。公爵随口提起。
    因为螺丝拧好了。
    是的副官干涩应答着,仿佛是落荒而逃,迅速消失在缪寻和薛放的视野里。
    缪寻转向薛放,寻求解答似的,缩紧眉头问:我是不是干了一件坏事?
    让义体人有所期待,不见得是件好事。今天缪寻和薛放或许会对他释放一点善意,明天现实社会又会将他打回原形。
    不会,薛放抬起头,亲亲他的额头,今天也是我的善良风味小酸奶。
    出乎意料,今天的拜访几乎全权由海伦娜接待。
    是新客人啊,欢迎欢迎~她依旧热情。
    少女带他们逛了大片园林,穿过迷宫似的灌木丛,来到藏在橡木树林后的暖房。清澈透明的玻璃房里种满了各类濒危和绝迹植物,让熟悉每年学术大会濒危物种年鉴的薛教授,暗中咋舌。
    海伦娜酷爱侍弄花草,但她提到最多的还是威尔公爵。
    他待我很好
    虽然出了那样的事,还是我最亲爱的丈夫。
    我得一辈子对他好。
    公爵夫人时不时对他们碎碎念,还邀请他们去摘麻栗,艾维草和牛热果,晚上就用这些来做菜吧,好久没吃了呢!
    好久没吃?不是昨晚才吃过吗?
    缪寻瞟了眼向导,薛放示意他别拆穿。
    到了晚上,海伦娜执意留他们吃饭,上来的菜色果然还是那三道,原汁原味,连调料和汤羹的浓度都不曾改变。
    威尔,我们下周去白鸟星度假时可以带上我的朋友科莫吗?海伦娜夫人殷切地问。
    缪寻的猫耳天线差点竖起来,这题他听过的!
    只要你想,都可以。公爵如旧回答。
    啊,我好像忘了关花房的灯。海伦娜夫人腼腆笑着,提起裙摆走向飘舞着萤火虫的花园。
    她的足音消失后,在餐桌上一片寂静里,薛放宣布了答案:她的绿卡里,只有一天的记忆。她正在根据程序设定,每天重复那一天说的话,做的事。
    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向前发展的,只有海伦娜被迫永远停留在了忘记关灯的那一天。
    这样做,无疑是违背伦理道德的。
    作为人类,就有资格去控制义体人的思维与时间吗?
    那和玥萨将缪寻当做私有品,动不动抹掉他的记忆,有什么区别?
    您邀请我们观看和发现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薛放隐隐不悦。
    公爵呷了口红酒,抿了会,开始娓娓道来:我是个绿卡剪辑师,或者说意识的钟表匠。我有一项独有的异能,是能将人的意识拼接在一起,不着痕迹,当事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意识拼接?想到玥萨,薛放脑中忽然有股模糊的感觉极快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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