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放看来,他最大的收获不是缪寻爱他,而是缪寻在有他的屋子里,永远睡得安稳恬静。
    呼哧呼哧~虎鲸居然又从天花板倒着冒出来了。
    缪寻飞快把罐头推到一边,藏起纸条。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还是装的,虎鲸欢快浮到他面前,咧开血盆大嘴,里面有一只惊恐万分的海龟精神体。
    出去又不知道欺负了谁,居然还把别人精神体抓来玩。
    啾啾~哧我没找到球。
    嗷呼嗷呼!就用这个凑合一下好了,丑丑的!你不要嫌弃。
    到底是谁在嫌弃
    凄惨的海龟把四肢缩进壳里,虎鲸昂起身体,用嘴向后顶起,兴奋地呜呼鸣叫,收束窄紧的尾鳍高高扬起,像网球拍子,把飞过去的海龟一巴掌扇回来,再拼命在小房间扭动,用脑袋去接,滑稽笨拙又卖力地表演巨海豚顶球,想逗缪寻开心。
    我不想看这个缪寻纠结地抠起指甲。
    可能这家伙自诞生以来,还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那你想看什么?纵容的语气。
    缪寻下意识以为虎鲸在问他,就回答:我想看嗯?
    虎鲸会说话吗?
    他脊骨像触了电,肩头颤抖,一下反应过来看向监门,男人身形高挑,站在走廊光下望着他,那眼神,平静温和中有掩盖不住的占有欲。
    缪寻切实体会到永久绑定的坏处:他会控制不住去感受对方鼓动的心跳,体内激素水平升高,连彼此的徽记都在互相呼应,隐隐发烫。
    就好像,薛放手里有一条链子,把他俩紧紧绑在一起,只要他想,就能通过这条链子任意侵氾和控制自己。
    我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薛放眉心微皱,担忧地说,你没有注意到我。
    缪寻调整好表情,冷笑:我不想注意你。
    你陷入了轻度感官神游,聚精会神看我给你的纸条
    缪寻忽然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叠纸条,当面撕得粉碎,手一松,纷纷扬扬洒下来:现在不用看了。
    撕了回头我再写双倍。猫闹脾气了,要赶紧顺毛。
    薛放,你逼我叫你主人,心里是不是很爽?锈金色的眸子泛着冷光,唇角却漾开笑容,玥萨的小宠物,被羞/辱了好多年,死也不肯开口叫一声主人,被你在床/上三言两语逼得说出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薛放有一瞬间的窘迫,要我诚实回答的话,确实有但我纯粹是嫉妒心理作怪。
    缪寻咄咄反问:你嫉妒什么?嫉妒他让我更恶心?
    薛放垂下目光:嫉妒他知道你的一切,认识你比我早,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刺激你,反应到你的情绪上。可你的向导,是我。最能影响你情感的,本应该是我。
    像在努力消化理解这段话,缪寻僵在原地未动。半晌,他突然走近门边,按响了呼叫铃,远处的守卫哨兵听到铃声后赶来。
    那个彪形胡须大汉粗声粗气问:怎么回事?
    薛放一句话温声拦下来:没什么,情侣闹脾气,麻烦您多担待。
    缪寻头一次觉得那副表情如此让他不适。什么叫情侣闹脾气,到了现在,还在轻描淡写,仿佛斤斤计较的只有他。
    五脏六腑像被大手攥紧,挤出酸苦的胆汁,直往食道里窜。
    下次没事别随便按铃。胡须哨兵吹了吹胡子,瞪了他俩一眼。
    缪寻却忽然叫住他,喂。
    同时,终端贴了过来,上面写着:你觉得我怎么样,够不够格做你的小宠物,带回家随便揉躏都行。
    胡须哨兵看清上面的字,瞪大铜铃似的眼睛,什么鬼?他再一打量犯人,宽肩长腿,囚服都遮不住的细腰,像咖啡牛奶凝固成雕塑般的漂亮深邃脸蛋,如果能带上床搞一搞
    嘿嘿,他不怀好意笑起来,虽然我有老婆,但在外面搞也不是不行,回头你要上厕所,喊我一声啊 。
    缪寻薛放熟知缪寻的脾气,此刻倒没有多生气,更多是不忍。
    缪寻粲然一笑,贴上强化玻璃,冲着他柔情似水地喊:zhou reng。
    胡须哨兵挠挠头,这说的啥?
    缪寻一愣,脸逐渐红胀起来,还是不死心地尝试:zu,zu ran。
    更不对了。
    他好像,只能对薛放发出正确的读音。
    本想让薛放生气,难堪的却是他自己。
    他压抑着指尖抖的频率,去用力打字,愤恨的,主人,以后我就叫你主人!
    啊?有这种好事草。大胡子哨兵一句骂没出来,就被薛向导捅穿精神屏障,顺便混淆了这三分钟的记忆。
    唉
    悠长无奈又心痛的叹息。
    你闹脾气怎么闹都行,再捅两刀我也平躺任捅,怎么非要赌气,害你自己难受啊
    确实,大胡子哨兵贪婪丑陋,人品不堪,对伴侣也不忠诚,比起薛放,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但是
    我谁都可以。薛放,除了你我谁都可以。再恶心又怎么样,都是一样的。缪寻在他脑海嘶哑得找不到语调。
    薛放眼中底色温柔,缓缓告诉他:你才不是谁都可以。你是需要我精心养护的小猫。
    我当然可以。我能喊你主人,当然能喊全世界主人,做他们的玩物!
    你只是在赌气,做了些极端举动。别为了和我生气贬低自己。
    薛放的剖析总是那么直白。
    直白到剖开猫的心脏,拽住尾巴,让他浑身打颤,伤心到舌头发苦。
    你以为,让我做出极端举动的,是谁啊?声音像即将绷断的弦。
    你又以为你是谁?
    凭什么控制我!
    薛放静静注视他的崩溃过程,走到门边开始试密码锁。
    你年纪还小,可能不知道,有时候我必须为了今后做出妥协。
    他加快了解锁进程,瞄了眼缪寻,哨兵因为情绪大量溢出控制不住身体,变出了尾巴和耳朵,猫耳朵软塌塌躲在发间,尾巴耷拉在地上。
    我年纪小,你不能让我一下吗?
    完全已经是哭腔了。
    我经验没你丰富,你的算计我看不出来,可是我,我真的以为你是
    我怕不听你的话,就会被丢掉
    所以你让我叫主人,我哪怕难过地快死了,也叫了。
    你有什么可嫉妒的啊
    我根本不喜欢玥萨。
    我喜欢的是
    混蛋,呜,混蛋
    滴声一响,玻璃门涩涩滑开,薛放一步踏进去,用力揽住他抱紧,使劲顺着抽噎到打嗝的小野猫的后背。
    别哭别哭,别为了混蛋哭。
    呜咳,咳咳,缪寻哭得呛住了,一张异域美人的年轻脸蛋脆弱不堪,还要嘴硬,我没有为你哭,呜
    再强的哨兵,剥去外壳,总有柔软脆弱之处。
    更别说二十一岁的年纪,本该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无忧无虑,逃课厮混,缪寻却承担了同龄人十倍百倍的责任和痛苦。
    他有什么理由,能不和大他九岁的伴侣哭诉撒娇呢?
    第60章 因果论 哄哄咪
    每一个哨兵, 在注册白塔正式工作前,都要进行严格的心理测试。
    尤其是首席或领袖哨兵,即便已经入职, 也要定期接受心理检查,如实上报精神状态,每工作一个月,休假十天,避免疲劳损耗, 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缪寻是领袖哨兵,五感敏锐度超出普通哨兵几个层次,却不仅没有接受过定期维护, 还近乎裸ben地维持多年高强度工作。
    为执行任务,一天辗转多地杀人,一周不吃饭不睡觉盯梢是日常,还有以月为单位的持久车轮战。没有因为精神崩坏而报废, 要托于玥萨的特殊维护。
    这种维护,不是寻常的送进疗养院放一两年假,安排个向导帮助安心静养。而是为保证最大工作效率, 直接关机重启, 整体洗脑。
    洗掉了崩坏纠缠的信息, 就能刺激年轻哨兵,让自我保护力再生, 从而将精神水平恢复到能用的程度,再次迅速投入使用。
    所以,缪寻的工作年限远远高于赞卡和其他哨兵们。具体有多久,除了玥萨谁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早在成年之前, 缪寻就已经浸泡在杀/戮血海之中。
    缪缪
    薛放把缪寻牵到一边,按着坐下。早先他驱人送来的饭菜可以保温48小时,现在还滚热。
    倒了一碗汤,勺子舀了舀,尝起来温度适中,不会烫坏猫舌头,就堵着人开始喂饭。
    喝两口吧,我喂你。勺子递到嘴边。
    缪寻固执地盯着墙面,神情冷漠决绝:滚开。
    看起来凶巴巴的,眼泪却一直不停,滴滴答答顺着下颌掉进碗里。
    外强中干。
    汤要越来越咸了。薛放温柔调笑。
    缪寻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薛放说的是泪水滴进去变咸。他更加羞赧,把汤碗推得远远的,我不喝!
    像张牙舞爪的猫。
    好吧,那我来喝。薛放没再坚持,而是自己仔细尝了尝汤的味道。鲜美的肉汤,有蔬菜的清香,口味偏淡,适合刚受过伤的哨兵食用,以一个向导的味觉,当然尝不出它是否变咸。
    可薛放就是觉得,这汤美味的关键,就在于那几滴酸酸的眼泪。
    没有好好健康成长过的小猫,连寻常人积累经验的记忆也没有,全凭感觉和知觉活着。
    犯过的错误,还会再犯。
    挨过的打,还会再受。
    去过的地方,还是想去。
    爱过的,还会再爱
    像一张五彩斑斓的硬纸,卷成逃不脱的轮回,谁在上面踩一脚,就能永远留下创印,再淋一场雨,色彩就洇成了污渍
    历经痛苦,早就麻木不仁,哭的两次却都是因为他。
    薛放轻轻放下汤碗,在脑海里轻声道:对不起。
    缪寻含着泪光,轻微侧转头,却眼前一黑。向导猛得扑上来,捏住他下颌,强行吻了进去,汤水融化了向导素灌满口腔,他反应不及,下意识咕咚一口吞下,胃部立即就腾腾燃烧起来。
    仿佛即将熄火的炉子,被塞了一筐发红的炭火,冒着热气熊熊烧遍了四肢,让脚趾蜷缩。
    没有一个哨兵能在伤后抵抗绑定向导的信息素。
    抓住我的腰,我要进你的大脑修补。那声音低低在耳畔诱哄。
    唔?混沌中,缪寻慢慢伸出双臂,刚碰触到对方,他就突然缩回了手。几乎是混乱惊慌地,扯紧自己的领子,遮住露出的皮肤,挣扎着往后退,你又想骗我。
    薛放微微蹙眉,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我没有骗你,我想把你修好。你的屏障在裸/露状态。
    缪寻的表现很矛盾。如果是自我保护,正常应该攻击他,而不是退缩。
    退缩,代表着不想受到侵害,还不想伤害他。
    不你想骗我上/床。锈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闪动着警惕。
    缪寻薛放想去抱他,他突然做了个手势:
    两只手,拇指和食指相对,做出三角形。
    碰触禁止。
    他们约定的手势之一。
    薛放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由于他之前的逼迫,在缪寻意识里建立了不正确的逻辑,就好像任务失败就该受到鞭打,和他上/床就必须叫主人。缪寻开始本能地抗拒和他深度结合。
    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刚相遇时的状态。
    好,我遵守约定,不会不经同意碰你。薛放站起来,自动向后坐了半米,隔开距离。
    缪寻紧盯着他,一脸防备。他的泪水干在脸上,鲜明的两道,和浅蜜色的肌肤形成对比。
    你什么时候能滚?
    薛放想了想,回答:陪我玩个游戏,我就马上滚。
    我不想玩。断然拒绝。
    薛放自顾自地解说游戏规则:现在由你当主人,来审问我这个奴/隶,你觉得我回答正确,我就向前坐10厘米,回答错误一题,我马上离开。怎么样?
    缪寻还是被他的提议吸引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薛放轻笑,用你作为哨兵的强大直觉,小咪主人。
    听到那个称呼,缪寻咬着下唇,勉强答应了。
    第一个问题。缪寻深呼出气,上次临走前,你跟我说,要约着再做一次契合度鉴定,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问题。
    是。干脆的回答。
    缪寻悄悄攥住衣服布料。
    薛放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继续道: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在怀疑自己。
    什么,意思?
    薛放对他和盘托出:阿丽莎在匹配处撞见玥萨,看到一段记忆,是一行数字编码,我顺着寻找,却意外发现自己和胡硕做过提升契合度的研究。
    你看过我的记忆,知道里面有段时间不太正常,我怕曾经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导致我和你匹配度表现得很高,所以想再确认一次。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会如实告诉你,让你来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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