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之所以远走,恐怕是因为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吧。好在她已经失忆,不用掺和到这段纠结的感情之中。
    那之后的某个清晨,她心血来潮,打开了床底下的那个黑色大箱子。让她意外的是,箱子里装着的不是什么宝贝,而是几本书,还有其他一些诸如面具杂草之类的小玩意。
    她漫不经心打开书页,立即双颊绯红将书合上。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尤觉脸上热度未消,她不觉得自己是这种人,喜欢这种书。
    那么恐怕这些书并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心头不禁浮现出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来,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还有那副面具。温之玉将面具握在手中,轻柔地抚了抚面具上纤细的眉毛和粉色的桃晕,试探性地戴上面具。
    透过面具,她看到一个眉目如画的女人,那女人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背着手,狡黠地看着她。
    女子嗓音柔软:今日乞巧节,该有点过节气氛,我这面具就送你了。
    那女子的一双双桃花眼闪闪发亮,两眼迷成月牙,嘴角高高扬起,一张笑脸见牙不见眼。她下意识便想,笑成这样,哪里像个女子?
    你见到我,就这般开心?
    那是自然,我一看见你,就心里高兴。
    温之玉的心中蓦然涌出一股酸涩,她连忙将面具摘下,而眼前的幻想,也眨眼消失无踪。
    温之玉将面具放回箱子里,害怕自己会再次被蛊惑。
    在她看来,江绮思选择离开太衍宗,意味着她已经放下这段感情。既然如此,她也应该学会洒脱。若因恢复记忆,再次纠缠不休,可就不美了。
    温之玉为何会如此肯定是自己纠缠呢?她扫了一眼箱子里的宝贝,微微叹了口气,能够如此珍惜地珍藏对方的东西,难道还不够情深义厚吗?可是江绮思还是选择离开。
    时间如水般流淌过去,眨眼又是一个十年。
    唐星月依然嚷嚷着要去找江绮思,见游安莲没有回来,干脆去找温之玉,道她也要去找江绮思。
    温之玉自然不会阻止她,再加上感知自己修为即将突破,闭关在即,便将太衍宗一应事务交由几位长老,又请卓书语多多看顾,便安心闭关去。这一闭关,也不知道下次出来是什么时候了。
    院子里的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不知过了几个春秋,经历了多少风雨,卓书语院子外边墙角的朱漆都斑驳了颜色,温之玉总算出关了。
    温之玉一闭关就花了八十年。修士对时间没有概念,尤其闭关的修士,更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出关那日,整个太衍宗都有所感应,只觉一阵浩然清气朝四面八方四散而开,正在议事厅里商议正事的几位长老登时面面相觑,意识到这是自家宗主出关,登时急忙起身恭迎。
    能够在两千多岁修至炼虚,如今人界,无人能出其右。他们这位宗主平常不声不响的,不想关键时刻总能一鸣惊人。
    众人拱手道喜,俱都满脸喜气。宗主实力更强,对于宗门当然更有保障。温之玉淡漠点头,简单和几位长老见过礼,问过太衍宗的事务,就让他们回去了。
    温之玉回到书房,处理了一些积压的事务,便遇见卓书语过来见她。言是家中有事,如今见她出关,也该回去了。温之玉点点头,见卓书语还站在原地没动,不禁挑了一下眉梢:你还有事?
    卓书语顿了顿,才低声道:你真的把她忘了?
    温之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卓书语说的是谁,想到那个即使在她闭关时也依然扰人清净的身影,不禁沉默片刻,好半晌才淡淡道:我和她有缘无分,忘了也好。
    卓书语定定看她半晌,摇摇头,失望道:我以为,你对她是真心的。她瞄了一眼温之玉腰间的香囊,哂笑道,不过你既忘了,又为何还要戴着她送你的香囊?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试一试。
    试一下什么呢?试一试,让那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可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那人虽常对她道一些肉麻的话,看她的眼神却太过清醒,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而没有结果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有勇气去尝试。所以退到安全距离,能和她做一个交心的朋友便好。
    算了,如今还说什么呢。卓书语浅浅一笑,有些自嘲道,温宗主就当我今日胡言乱语,千万别放在心上。
    卓书语转身离开,温之玉垂眸盯着腰间的香囊,长久地沉默。那香囊红色为底,用金丝银线绣了精致的花纹,其中装了安神草,几十年过去,香味淡了许多,颜色都有些褪色。
    她第一次意识到,江绮思几乎深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是她想忘,就能忘的。而她害怕恢复全部记忆,最终结果不是她能承受的。可她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春光明媚之中,唐星月将一只香囊递给她。
    江姐姐拜托我把这个送给你。
    这个是她亲自做的,代表了她一番心意。
    可这哪里是她特意送的,分明是江绮思那财迷到处售卖。
    不管怎么说,这都代表了小药师和我的一番心意。
    说清楚了,谁的心意?
    那自然是我的心意了。
    纤长的手指不自觉握紧香囊,越握越紧,然后又缓缓松开。
    月上中天,时间已到半夜。书房没有点灯,温之玉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坐了很久很久。月光透进来,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温之玉睁开眼睛,在这安静而寂寥的黑夜之中,轻轻叹了口气。
    明日,还是去一趟魔域,找修罗王问清楚江绮思的去向吧。
    第二日一早,她便早早将事情交代下去,日夜兼程赶去魔域。她虽然是太衍宗的掌门,但是要见修罗王也不容易。不过幸好一路行来,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她想着也许是唐星月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侍从将她领到正殿,还没迈进去,便听修罗王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你来了。语气淡漠,没有丝毫意外。
    温之玉动作顿了顿,朝修罗王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不动声色道:前辈知道我要来?
    修罗王单手托腮,面无表情看着她,淡淡道:本王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温之玉闻言,登时紧张道:是不是江绮思?她留了什么话?想要告诉我什么?
    修罗王沉默片刻才道:她死了。
    话音一落,温之玉瞳孔骤然紧缩,好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前辈说笑了,怎么可能?她可是化神期的修士。
    化神期的修士,哪里会死得这么轻易。除非她遇到了无法对付的仇家。可两个大能争斗她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呢?
    修罗王摇头,目光似有怜悯:若她已经不是化神期修士,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呢?
    不过你放心,她并非死于非命
    温之玉厉声打断她:我不信!她见修罗王面无表情看着她,不禁喃喃自语道,我不信,她不会死。
    江绮思怎么会死?她不可置信,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跳动,头痛欲裂,一幕幕画面突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将我神魂中的系统剥离出来,那就是等我
    不会的,我一定可以想出来救你的办法。
    我们还差一个婚礼。这一次等我们回了太衍宗,就像凡人那样办一场婚礼可好?
    她终于想起全部,想到江绮思也许这样孤零零地死去,就心碎欲裂。这股痛从心脏蔓延,渐渐传遍四肢百骸。
    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感觉脸上湿漉漉一片,失魂落魄道:我不信,她不会死。因为我和她还差一个婚礼。
    第100章
    修罗王放下手来, 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劝她:你和本王那傻女儿一样,她如今可还在找那人?
    温之玉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敛下表情对修罗王道:前辈, 请告诉我那一日师姐去了哪里, 我好过去找她。
    固执的年轻人, 你非要去,就朝人界北方找吧。
    北方?温之玉喃喃自语,忽然想起一个地方,连忙拱手朝修罗王辞行, 转身迅速离开。
    看到温之玉渐渐消失的背影, 修罗王不由哂笑出声。想到那一日江绮思拜托她, 言是有人过来找她,便告诉她自己游历五湖四海去了,不用挂心。
    她已看出那女娃是强弩之末,寿命只剩凡人百年。也许温之玉早几年过来,还能和江绮思见上一面。如今只能道一句有缘无分。
    宝清州属于极北之地, 最是严寒。而这宝清州兴泰山,更是酷寒之地。兴泰山脚下村民常裹动物皮毛出行, 所以见温之玉一身轻薄的黑色长裙招摇而过, 无不侧目而视。
    宝清州属凡人地界, 地广人稀,灵气匮乏,一般修士没事也不过来这儿晃荡。
    山脚下一家客栈门前,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八九岁女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盯着温之玉猛瞧,才看了一会儿便被自家阿娘叫进屋帮忙端菜去了。
    娘, 刚才那漂亮姐姐是不是传说中的修士呀?她上山干嘛?那山上可是
    郑氏连忙对她嘘了一声,让她别乱说话。这些修士可不是她们这些凡人惹得起的,是不是,与她们又有什么相干?
    好了,把这碗粥给先生端去,其他的事情少管。
    小姑娘嘟着嘴,小嘴都能挂油瓶了,却还是听话地端着粥上二楼。
    温之玉自然不会关心这些凡人是怎么想的,她日夜兼程,几乎每分每秒都在赶路,连半刻合眼的时间都没有,来到兴泰山脚下,已经身心俱疲。
    她不信修罗王的话,江绮思怎么可能死呢?可是距离目的地越近,她却越发害怕起来。她怕到了山顶,最终还是一场空。这三界何其大,江绮思若想躲着她,她便可能终身都寻她不得。
    越往上走,山路越发陡峭,气温也越来越低。沿途的树木都结上冰晶,就连长长的睫羽上也冻得发白,空中雪花飘扬,静静地落在温之玉的头发和肩膀上。
    温之玉呼出一口白气,仰头望了一眼山顶的方向,连要拂去身上的雪花都给忘了,因为再行一些路,就要到达山顶。
    最后这段路,她走得更加艰难。可是再远的路都有尽头,更何况这段路只有短短的几百米。她又想,她能去三界寻她,找不到也好,至少确信她没有死。现在这样犹犹豫豫,又让对方多等一天,江绮思该多么失望?
    她心中想着对方的脸,莫名振奋起来。好像之前修罗王说的话根本没有入耳似的。她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便到了山顶。
    才刚刚看见山顶一间小小的草庐,心头就跟着一紧。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去推草庐的门。这草庐小小一间,孤零零地立在这山顶上,搭建得并不精致,推门进去,室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温之玉慢慢在室内逡巡着,手指在室内的一桌一椅划过。她确信江绮思曾经在这儿住过。只不过她眼下并没有呆在这里。她去哪里了?温之玉不敢深想下去。只要一日没有见她的尸体,她就一日不认她死了。
    她在室内呆了一会儿,便推门出去。门外风雪越盛,温之玉一身黑衣走在其中,身影尤其显眼。她长长的黑发被风吹得狂舞,几乎迷了她的眼睛。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窸窣的声响,慢慢走过,留下一地脚印。可雪越来越大,那些脚印不一会儿便被落雪覆盖了。
    温之玉身姿笔挺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想着也许江绮思会去山崖俯瞰全景,便又循着那悬崖而去了。她一路走,一路看,任雪花落满身也没有伸手拂开。
    可等到她走到悬崖峭壁处,看到那儿立了一块墓碑,看清那上面的字,登时僵在原地,同时一颗心不停坠了下去,直到沉到崖底,紧跟着便是一阵令人震颤的寒冷从领口灌进去,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她的身体好了,明明再不会觉得冷,可是这一刻却觉得全身都冻僵了。
    墓碑上的字,分明就是江绮思的名字。她茫然而不可置信,脚步踉跄奔过去,步子不稳,差一点就要跌倒。
    她仰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觉得心如死灰,大抵不过如此。
    那日过后,她便在山顶住下来。太衍宗没有什么大事,有几位长老顶着,她也放心,便无任何顾忌地住在这里。她还有一个私心,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她和江绮思,于是便没有派人去找唐星月游安莲她们。
    她的记忆也在这山上慢慢全部都想起来,回想江绮思道自己没有看过这种大雪,便日日端着酒壶到她坟前,和她一起喝酒赏雪。
    大师姐,这酒是从各处收罗来的好酒,你尝一尝。她将一杯酒倾倒下去,然后朝着墓碑举杯,微微笑道,怎么样,味道可还好?
    寒风呼啸,似乎有女子的絮语回答。
    温之玉便眼眶微红饮下杯中酒,然后立刻便被这酒呛得咳嗽起来。她轻轻抚了抚微红的眼角,不好意思道:这酒太烈,你瞧我都呛着了。
    到处都是茫茫白雪,一缕寒风捎来亡魂。泪眼迷茫之中,她似乎瞧见江绮思慢慢从远处走了过来。这一次她穿了一身粉衣,显得十分娇俏可人。
    不知多少次,她眼前出现幻觉。江绮思就是这样慢慢走近她,微笑着,目光温柔凝视她,好像她还在她的身边,并没有和她生死相隔。
    小师妹,你哭什么?
    温之玉揉了揉眼睛,哑声道:大师姐见笑了,是风沙迷了眼睛。
    江绮思歪着脑袋,托腮看着她,嬉皮笑脸道:这儿可没有风沙,你骗谁呢?她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狡黠道,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我了?
    温之玉终于崩溃,再也无法维持坚强的假象,流泪颤声:是,我想你了。想得心神俱裂,想得恨不得立刻自戕随你而去!
    江绮思却只是揉揉她的脑袋,微笑不语。
    山脚下,郑家客栈之中,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怒气冲冲地对自家娘埋怨道:阿娘,我看那人并无任何本事,你干嘛要好吃好喝招待她?
    郑氏看着这个怒气冲冲的小女儿就觉得好笑,看到她一头乱发,显然是被人揉乱的,便笑问:你刚从那位先生处过来?
    小姑娘嘟嘟囔囔:老是捉弄人家,掐人家的辫子,说几次都不听!
    郑氏轻叹一声,将她那一头乱发重新梳理整齐,告诫道:此话不能乱说,若被先生听去,她该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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