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泉登机前跟陈大发的律师联系过,对方表示非常高兴他愿意回到庄园来见陈先生最后一面,并说会安排专人来接机。
    负责接机以及开车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且微胖的非裔中年汉子, 说话中气十足,性格爽朗,十分健谈。
    他让北泉和卫复渊管他叫威尔就行。
    在交谈中, 二人得知, 威尔并不是庄园里的佣人, 而是律师临时从镇上雇佣来的司机,只负责将他们送到地方。
    威尔显然完全不知道遗产和继承人那档子事, 甚至连陈大发病重在床,怕已不久于人世的消息都不知情,只把他们当成是庄园邀请的客人, 聊起天来态度很随意。
    他告诉北泉和卫复渊,陈老先生的庄园和宅子很大,但实际上住着的人简直可以用少得可怜来形容。
    陈先生还年轻的时候,他家收养了很多小孩, 房间都不够住的, 还得年年翻修加盖。因为要照顾孩子,家里请了好几个保姆和女佣,热闹得很。
    威尔开车驶上州际公路,边开边对二人说道:
    不过后来小孩都长大了,也就不在他家呆着了, 保姆们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人越来越少, 庄园就渐渐荒废了。
    他叹了一口气:
    你们等会儿看了可别吃惊啊!那么大一座庄园,现在灌木都长得比人高了, 从外面看,像森林一样!
    说完,威尔又笑着补充道:
    哈哈哈,不久前镇上来了个剧组,看上了陈先生的大宅,还打听能不能拍个恐怖片咧!
    威尔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不过北泉依然很给面子地哈哈笑了起来。
    卫复渊注意到,北泉的英文说得很溜,而且还是典型的花旗国口音,演绎一个土生土长的华裔简直毫无破绽。
    你英语怎么说得那么好?
    卫复渊凑到北泉耳边,压低声音,切换成中文问道。
    北泉弯起双眼,微微一笑,轻声回答:因为我的时间够多啊。
    卫复渊:??
    他一时没能理解北泉的意思。
    但车里还有外人,不合适追问。
    卫复渊也就只得默默把疑问记下,想着改日再提了。
    陈大发的庄园距离沃思堡国际机场足有接近两百公里,光是开车就需要整整三个小时。
    在离开华国前,朱陵就帮北泉事先搜集好了情报。
    根据情报显示,陈大发今年七十四岁。
    他祖籍华国东南沿海的某个小城,在二十四岁那年,也就是五十年前,他挟妻子和儿子偷渡到花旗国,投奔了他在西部打工的舅舅一家,在郊区租了一栋小楼,并在镇上开了一家中餐馆。
    一开始,他的餐馆只有一个很小的铺面。
    也不知是陈大发的手艺特别出色,还是店面的风水格外优秀的原因,这家毫不起眼的中餐店竟然客似云来,每天生意好得不行。
    两年后,小餐馆扩建成了上下两层的中餐厅,成为了最受镇民欢迎的就餐地点。
    在攒下了第一桶金之后,陈大发开始涉足其他行业的生意。
    他投资农场、果园、副食品加工厂、饮料厂和毛纺厂,盘子渐渐越铺越大,除了花旗国外,产业还延伸到了中东和南美,很快成为了当地的知名实业家。
    只是跟大多数赚了钱就开始享受人生的大老板们不同,陈大发没有带着妻儿搬进城里,反而买下了他们一家落脚的那间小公寓,还有周遭的大片荒地,将之改建成了一座庄园,并在那里一住就是整整五十年。
    在这五十年中,陈大发有案可查的投资无一失败,名下的产业也蒸蒸日上,说句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可与他好得令人眼红的财运相比,陈大发的亲缘却惨得只能用天煞孤星来形容。
    在他的小餐馆生意红火,遂决定将它扩建成餐厅的时候,一直给了他很多照顾并帮助他在花旗国站稳脚跟的舅舅,年纪轻轻就查出了结肠癌,没能亲眼看到外甥的新餐厅营业就撒手人寰了。
    在舅舅死后,陈大发不仅将舅母接到自己家住,还给准备念大学的表弟付了全额学费,在外人看来,当真是非常有情有义了。
    只可惜仅仅只是一年之后,他那位在念大学的表弟就在与同学外出露营时不幸溺水身亡,而他的舅母也因为丈夫和儿子相继离世而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被送到精神病院疗养后,趁着护士不注意跳楼自杀了。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
    在陈大发三十岁那年,他九岁的独生子因肺炎去世。
    两年后,陈大发与妻子又有了一个孩子,依然是个男孩。
    但在次子四岁那年,有一回他老婆开车带孩子到城里购物,却在路上遭遇车祸,小轿车被运输木料的大卡车压成了纸片,母子俩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从此,陈大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当时他才三十六岁。
    这个岁数对男人来说,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同时也是人生走向巅峰的开端。
    而陈大发那时已经相当有钱,也是整个镇子上的名人。
    认识他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会很快从打击中振作起来,重新找个漂亮的妻子,再生三五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但他们都错了。
    陈大发自称对亡妻情根深种、念念难忘,又对两个儿子的不幸早夭而深感痛心,短时间内都不打算续弦了。
    不过同时他又宣称,因为自己喜欢小孩,而且也需要陪伴,因此愿意收养收养孤儿,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跟他一起生活。
    于是陈大发开始了自己的收养之路。
    就朱陵能查到的记录,这三十多年间,一共有二十一个孤儿在陈大发的庄园里生活过。
    他们全是男孩子,或是被收养,或是被寄养。
    不管是哪种关系,陈大发都对他们一视同仁,对外皆以我的孩子称呼。
    北泉这趟行程匆忙,而且时间跨度太大,又隔了半个地球,所以直到他们出发前,朱陵还没能全部查清那二十一个孩子的身份以及下落。
    不过如果陈大发的律师团队靠谱的话,从遗产继承人的数量来看,二十一个孩子活到现在,竟然就只剩四个人了。
    晚上八点零五分,司机威尔将车停在了一座庄园前。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下了车。
    陈大发的庄园确实相当之大,两人站在大门向左右看,栏杆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可比起很大,北泉和卫复渊对这座庄园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很破。
    雕花栏杆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攀援植物,而且显然很久没有修剪过,新发的枝条与枯枝败叶搅缠在一起,密集得根本看不清围墙里的情景。
    唔,确实挺合适拍鬼片的。
    北泉摸了摸下巴,如此评价道。
    庄园门口已有人在等候。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白人青年,自称是律所的实习生,负责带他们进去。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另一辆车也停在了庄园门前。
    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
    那孩子大约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得很漂亮,一头深棕色的卷毛,褐色眼睛,鼻梁高挺,唇形丰满,脸颊上散落着几点雀斑,身高与北泉差不多,却比北泉还要瘦。
    他穿的T恤是剪裁贴身的款式,裤子也很紧,更显得身板细瘦得跟麻杆儿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你们好。
    棕发褐眼的高瘦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直奔三人而来,朝他们伸出手。
    我叫胡安,是陈先生邀请我来的。
    啊,真是太巧了,胡安先生。
    听到这人的名字,实习生知道自己不用多跑一趟了。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三位,请跟我来吧。
    从庄园的大门到大宅的距离并不算近,北泉和卫复渊一边走,一边打听胡安的身份。
    这个名叫胡安的青年今年二十三岁,不过北泉觉得,他看起来比他报的年纪还要显小一些。
    他是西班牙裔,十二岁被收养,在陈大发的庄园生活到十八岁,然后因为自己姣好的外貌条件而决定当一名模特,便离家到洛杉矶闯荡去了。
    胡安似乎对人毫无戒心,随随便便就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抖了个底儿掉,完了还感叹道:
    我来到这个家时,杰森你已经不住这里了,所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北泉现在用的是戴柏黔的身份,但柏黔这两个字的发音对西方人来说实在太困难了,因此他自我介绍时,用的就是戴柏黔儿时的名字,Jason。
    北泉微笑点头,目光不经意地下移,落到了胡安的肘弯上,又很自然地移开了。
    你的模特事业顺利吗?
    他笑着问道。
    还行吧。
    胡安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两年前签了一家经纪公司,平时会拍点商品目录和平面广告不过还没什么名气就是了。
    第66章 横财13 你听说过囚神吗?
    北泉、卫复渊两人, 还有刚认识的胡安穿过宽敞但荒芜的庭院,一起进了陈大发的大宅。
    戴先生有二十年没回来过了吧?
    律所的实习生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回头对北泉笑道:
    听说这段时间里房子改建过很多地方, 您或许已经不太认得路了,对吧?
    北泉笑着点头:
    确实有些陌生了。
    在来花旗国之前,北泉和卫复渊都事先看过从各个角度拍摄的大宅的鸟瞰图。
    光看图片, 他们也只是觉得那幢房子确实长得支棱了一些, 倒也没什么太过惊悚太过骇人的地方。
    但现在亲身走入大宅, 北泉和卫复渊才直观地感觉到,屋子的内部构造要比它的外形诡异十倍。
    这里的每一条走廊都被修得很窄。
    偌大一间宅院, 即便是从玄关通向大厅的正廊,都最多只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而行。
    走廊不仅修得窄,还九曲十八弯, 完全不符合建筑逻辑。
    北泉和卫复渊没有在走廊上发现一扇窗户。
    这里所有的采光都只能依靠壁灯,配合沉色的暗花壁纸和胡桃木色的地板,视觉效果很容易让人以为自己误入了一间中世纪的古堡。
    对吧?哈哈哈。
    我是在镇上长大的,中学二年级时跟爸妈来过这里一次, 当时我还跟朋友到处探险呢!
    实习生还在笑道:
    但几天前我再过来的时候, 发现整个屋子变了好多,跟我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那天我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把这房子来回走了几遍,好不容易才记住路呢!
    说着,他转头去看胡安。
    你呢, 胡安先生?
    实习生笑着问道:
    你觉得这间屋子跟你记忆里的有没有变化?
    只是一个预言。 啊?
    胡安显然正在想着自己的事,猝然被点了名, 恍然回神。
    哦是、是啊。
    胡安目光游移,似乎有些慌张。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
    有点儿
    他的a little后面没有接任何补充, 不过实习生似乎默认他赞同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哈哈笑了起来,略过了这个话题。
    四人穿过长长的L字型走廊,终于到达了客厅。
    客厅里,有人在等着他们。
    那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留一撇八字胡,自称是这里的管家。
    不过与电影里严谨、端庄且不苟言笑的管家形象不同,这位管家先生没有身着燕尾服配马甲,而是穿了一套方便活动的便装,态度也十分亲切。
    对不起,自从陈先生他身体不太好之后,就很怕吵闹,家里也辞退了不少佣人。
    管家向三位客人解释:
    现在这房子里就我和两名女佣,还有一位专门负责照顾陈先生的护士小姐,有点儿忙不过来。
    他满含歉意地笑了笑:
    所以,这两天得麻烦你们多担待了。
    管家顿了顿,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
    这一番话说得客气,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四个人打理这么大一间屋子,还要照顾病人和应付你们这些客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所以泡茶洗漱之类的琐事请自己搞定,尽量别来烦我。
    不过北泉和卫复渊一点儿都不介意。
    身为冒牌货,为免不幸穿帮,二人还巴不得那些可能认识戴柏黔本尊的老人们尽量少些。
    而胡安似乎也不在乎。
    他对管家说自己开了一天的车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于是管家将三人领到了二楼。
    上楼时,管家告诉他们,另外两位遗产继承人今天白天时就到了。
    不过他们两人住在大宅的另一头,虽然同是二楼,但两边没有直通的走廊,需要穿过一楼的西侧回廊才能绕过去,所以暂时可能见不到面。
    家里现在只收拾出了四间客房。
    管家用钥匙打开了二楼走廊东翼的一个房间,对北泉和卫复渊说道:
    二位住在一起,没问题吧?
    北泉现在用的是戴柏黔的身份,而卫复渊则自称是他的男朋友,两人住一屋天经地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胡安,他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北泉和卫复渊的对面,这会儿已经提溜着他那一背包的行李进了房间,手撑着门板就打算要关门了。
    稍等!等会儿我会把几位的晚饭送上来。
    管家连忙喊住他:
    不过明天律师先生会过来,所以早上十点,请各位到餐厅一起吃个早午餐吧。
    呼!
    卫复渊将行李箱推到房间的墙边,然后碰一下仰面大字型躺倒在了两米宽的双人大床上。
    累死我了!
    他叹了一口气:
    今天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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