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走时,可只有你一个在身边!
    汤丞相脸色铁青中泛着灰白,转头看着信王厉声斥责道:信王爷失礼了!跟皇上岂有你我之礼?
    说着转头看着礼部尚书杨远峰,接着斥责道:你是礼部尚书,掌着仪礼大事,这百官的礼仪之道,怎么教导成这样?
    杨远峰忙冲着周景然,长揖告着罪,周景信脸色铁青,咬着嘴唇,满眼恨意的死盯着汤丞相,周景敏忙推着他,急切的解释道:哪是只有皇上在,汤相、严相、还有曹大人,不都在吗?大哥,不,那个诚王也在,你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
    三哥是好心。
    周景然看着周景信,声音平缓中带着些许冷意,二哥伤心过度,伤着心神了,先回去好好歇歇吧。
    汤丞相眼底泛着苦涩,忙站起来建议道:皇上,信王爷一时伤心过度,心神失守,还是着人送他回去吧,免得神qíng恍惚,做出祸事来。
    嗯。
    周景然答应着,侍立在殿角的内侍头儿努了努嘴,几个青壮内侍上前,一半扶一半架着周景信退了出去。
    汝南王看着短短几天间就苍老起来的汤丞相,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周景敏,转头看着周景然建议道:皇上,这一战,只怕避不过去,臣的意思,让程恪领兵,您看?
    周景然转过头,征询般看着众人,严丞相捻着胡须,拧着眉头,仿佛经过极其认真的思索,臣也觉得汝南王世子最合适。
    众人跟着点头赞同着,汤丞相转头看着户部尚书曹清仪说道:皇上,打仗打的都是后方,这兵马一动,就是金山银山、米山面山,若只有户部和兵部两家各自调度着,只怕曹大人和伍大人这两处一来过于吃重,二来,怕这两部之外的地方调度不利,臣的意思,要不后勤辎重之事,就让严相统总着?
    汤相这话极是,到底是多年为相,想的周到。
    周景然连声夸赞着,凝神想了想,看了看严丞相,又转头看着汤丞相,这仗,要速战速决,不可久拖,严相在这统筹调度上不如你,还是由你统总调度吧,兵部这边,让汝南王帮你费心看着。
    汤丞相急忙答应着,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的大事,肯让他统筹调度,皇上还是信任着他的,只要信任,那就好,拼了这场下来,这份功劳,也能保的他一家平安了。
    战争的yīn云悄然而迅速的笼在了元徽朝万千子民的头上,明亮的灯光下,李小暖散着头发,靠在罗汉chuáng上,面前摊着几本帐本子,一个小算盘,正细细计算着户部和自己手里的银粮,还有两浙路那些商人们手里的粮食。
    算了半晌,李小暖合上帐册子,重重叹了口气,自己手里的粮食还真是不多,这战争最好别拖太长时候,太平时节才有银子赚,这战争的财,发起来总归心里不大安宁。
    太原城内内外外,一片杀气腾腾,诚王初七日就在王府登基称了帝,无数使者带着诚王的书信和无数的许诺,奔往北边各部族,太原府的兵力不够,粮糙银钱更是极缺,要夺回天下,夺回京城,他需要北边各部族的支持和帮助。
    凌晨时分,王府巍峨的正殿内,诚王一身明huáng铠甲,端坐在宝座上,周景新昂首挺胸,侍立在诚王身边,诚王转头扫视着站了满满一屋子的将领文官,气势扬扬的吩咐道:不过一两个月,打回京城!朕要清gān净那些逆贼!发兵秦凤路,先给朕取了陇州府!
    众人齐声应诺着,诚王站起来,大步出了府门,上了马,出城引着人,往秦凤路陇州府杀去。
    诚王妃带着周婉若,进了北三路,还没赶到太原府,就听到了诚王引兵杀去秦凤路的信儿,一行十来个人忙又调了方向,往陇州府赶去。
    一进北三路地界,一直跟随护卫着她们的那些护卫,就告辞返回了京城,一支极小的商队,四五个走亲访友的年青人,不远不近的缀着一行人的车子,仿佛一条路的旅伴,和诚王妃一行人同行同歇,诚王妃细细看了一天,长长的舒了口气,进了北三路,世子妃给她和婉若的明卫,现在换成了暗卫。
    诚王妃一行四人调转方向,又奔了几天,才进了秦凤路地界,诚王妃歪在车厢里,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养着神,周婉若将帘子掀起条fèng,无聊的往后打量着,突然,周婉若低低的惊呼着,帘子从手里滑下来,诚王妃急忙坐起来,关切的搂着女儿,什么东西吓着你了?
    周婉若满脸惊恐的看着母亲,抬着手指,想指外面,却又仿佛不敢指,诚王妃疑惑的掀起车帘,探头往外看去。
    车子已经进了秦凤路地界,外面,一片焦土,远处的村庄,仿佛还在冒着烟,这条路两边,原本繁华的集镇,被烧得只残余着焦黑的半面墙壁,断壁残垣间,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断手断腿,就连树上,也挂着些完整或不完整的男女老幼,风中,弥满了烧焦的皮ròu的恶臭味。
    诚王妃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被一阵恶臭扑到面上,胃里翻腾着呕了出来,周婉若急忙扑过去,诚王妃回手将她推回车子里,一边用帕子拭着嘴,一边厉声吩咐道:坐好,别往外看!
    诚王妃拉紧车帘子掖好,周婉若扁着嘴,仿佛一碰就要大哭起来,母亲,难道这都是父亲gān的?他怎么能这样?
    诚王妃伸手搂住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商队和那四五个人,悄悄的收拢在诚王妃一行几辆车周围,扔了多余的行李,握着刀剑,亮着箭囊,背对着车子,警惕异常的快速往陇州府行进着。
    一路上,惨状有增无减,偶尔遇到一两个劫后余生的幸运儿,却是不等人看清楚,就如惊弓之鸟般逃得片刻间没了踪影,除此之外,几乎没遇到一个活物,一行人仿佛行走在死寂的地狱中。
    走了两天一夜,傍晚时分,靠近了陇州府,诚王妃掀起车帘子,沉声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我有话说。
    一个二十岁左右,面容极其憨厚的书生模样的人拉着马,靠近诚王妃的车子,拱了拱手,王妃有什么吩咐?
    你们就跟着我进城吧,就说是王府的下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示众
    书生模样的人蹙着眉头,正要说话,诚王妃忙低声解释道:一来府里下人多,二来王爷从来不肯费心记下人面容人名的,你放心,这会儿,你们若是转回去,被探子们看到,倒要生出事来。
    书生凝神想了想,拱拱手退后半步,和旁边一位三十岁左右,脚夫模样的人低低商量了几句,转过身,带着丝笑容应承道:就听王妃吩咐。
    诚王妃舒了口气,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子。
    车子继续往前冲去,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的,守城的兵卒厉声喝止着,弓弦声连连响起,几十支弓箭拉得满满的,对准着一行人,只等一声令下,这箭就要she出来。
    书生模样的人抬手止住众人,一动不动的站着,诚王妃掀起车帘子,跳下车,稳稳的走到队伍最前面,扬声叫道:我是王妃杨氏,还不赶紧去禀报了王爷!
    当值的兵卒头领一只手搭在额上,狐疑的远望着气度安然的站在最前面的诚王妃,呆了下,转头看着旁边的兵卒,几个兵卒面面相视了片刻,兵卒头领到底不敢擅专,急忙奔进城里,找守城的将军禀报去了。
    诚王妃迎着北地凛冽的寒风,紧了紧斗篷,仰头打量着四周,陇州城城门上方,一个人形的东西随风飘来动去,诚王妃微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个长长的物件,书生模样的护卫小心的往前挪了两步,低低的说道:挂的是人,看不清楚面目。
    诚王妃一颗心如飞速坠落的重物般,直直的往下落着,却落不到底,他是失心疯了么?这遍地焦土,就是打下来,留来做地狱么?他把谁挂在了这城门上?人死如灯灭,还要这样rǔ尸么?
    坠落的心让她有些眩晕,诚王妃闭了闭眼睛,转头看着书生模样的人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妃叫我小五吧。
    诚王妃点了点头,远处城门里冲出十几骑人马,冲着诚王妃方向疾驰而来,也就一she之地,转眼即到,冲在最前头的中年将军勒住缰绳,抬手止住众人,自己急忙跳下马来,扔了缰绳,往前奔了十来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礼道:请娘娘恕罪,下臣失礼!
    诚王妃身子轻轻晃了晃,嘴角渗出丝隐约的讥笑,娘娘?!真是不知死活!诚王妃抬了抬手吩咐道:王将军辛苦了,爷可在城里?
    回娘娘,皇上早上出城带人驱民,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驱民?
    诚王妃不敢置信的重复道,王将军抬头看着诚王妃,满眼苦涩的低声解释道:这是皇上的计策,要驱了秦凤路的百姓,往利州路和京西南路方向冲,一来能阻了京城的大军,二来,
    王将军垂着头,声音低落而含糊起来,二来,整整一路的饥民,济与不济,都难。
    诚王妃脸色铁青,呆呆的看着王将军,半晌也没说出话来,王将军小心的抬头看了诚王妃一眼,带着丝期盼,低声说道:娘娘来了就好,娘娘劝着皇娘娘来了就好。
    诚王妃眼角慢慢滑下滴眼泪,闭着眼睛呆站了片刻,才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长长的吐了口气,看着王将军,低声说道:令夫人和家眷都安好。
    诚王妃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去车旁,掀帘跳上了车。
    王将军身子轻轻抖动着,脸上似喜似悲的呆了片刻,急忙转过身,打着手势示意着,亲卫牵了马过来,王将军上了马,护卫着一行人,缓步往陇州城行去。
    诚王妃端坐在车里,将车帘掀起条fèng,神qíng凝重的仔细打量着外面,周婉若乖巧的缩在母亲身后,不动也不说话。
    城门上,头朝下吊着的人赤身luǒ体,胳膊奇异的紧贴着脑袋,往下笔直的垂着,长长的头发在风中卷动着,整个人随风转过来、再转过去。
    车子进了城门dòng,那吊着的人随风转过来,脸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眼睛圆瞪着,半张着嘴,仿佛还在呐喊。
    诚王妃手指剧烈的抖动着,几乎捏不住车帘,那吊着的,是秦凤路安抚使兼陇州知州赵远明!诚王妃喉咙gān涩的仿佛连气也吸不进去,他疯了!
    王将军护着诚王妃,一路进了陇州知州衙门,车子在后院月亮门前停了下来,王将军下了马,恭敬的站在旁边,见诚王妃下了车,拱手禀报道:娘娘,皇上这几日就宿在这一处,下臣已经遣人将娘娘过来的信儿禀报给皇上了,请娘娘先进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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