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帝缓缓走到窗边,透过蝉翼窗纱望着跪于烈日下请罪的皇后和太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哦?三弟当真只是急中生智?怎么朕觉得三弟是智珠在握呢?
    萧宝溶面色微变,迅疾走到永兴帝跟前跪倒谢罪:大皇兄,此次入魏境前后,臣弟的确有擅专之处,请皇兄责罚。
    责罚?永兴帝喟叹,浮肿的眼袋更显青黯:三弟,你虽不居功请赏,但齐军大胜,除了萧彦,便是你居功至伟,朕并不糊涂,哪会看不出?
    琼枝秀,几曾识gān戈(十)
    萧宝溶垂首,低覆的浓睫弧度柔软,将面庞衬得愈发温润秀雅,莹澈如玉。他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臣弟不敢居功,只愿能与以往一般,伴着阿墨逍遥度日,与世无争。自然臣弟也不希望再有事端,让臣弟与阿墨不宁。
    永兴帝双眼微咪,将萧宝溶一打量,旋即轻笑:到了今日,大约也无人再能让你和阿墨不宁了吧?吴德倒也罢了,吴鑫两朝宰辅,虽是骄纵了些,但要说他通敌卖国朕还是不信。他便是投到北魏去,一个南人,拓跋轲能给他多大的官做?了不得,封个有名无实的王侯,哪会有在大齐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何况他已这等老迈三弟,你觉得呢?
    永兴帝果然不糊涂。
    萧宝溶虽然从未出面,永兴帝还是能看出那些朝臣敢齐心对付吴家,背后有着他支持,至少,是纵容。时局正乱,连手掌军权的萧彦站在吴鑫的对立面,宣告他对吴相笼络的毫不领qíng,永兴帝虽想赦免吴鑫,也不敢轻易行事了。
    萧宝溶眉眼宁静,唇角微微一弯,答道:皇兄言之有理。不过空xué来风,岂是无因?吴相贪财纳贿,结党营私也是证据确凿。皇兄念其昔年辅助有功,何妨宽大处理?皇后娘娘这般纡尊降贵,无非怕吴相偌大年纪遭那抄家灭族之祸罢了,大约也不会指望经了这么一场风波,吴相还能稳居相位,翻云覆雨吧?
    他这口气,明摆着只要吴鑫给罢了相,便不打算追究了。可吴家势力若不根除,又有皇后和太子在,假以时日,必能卷土重来,到时惠王无法掌控局势,该抄家灭族的便是我们了。
    眼看永兴帝神qíng一舒,我立刻吐掉荔枝壳,笑道:是啊,大皇兄,吴相年纪大,别追究了。我看吴家也就那个吴德特别坏。上次把我送到广陵的魏军手里,怕我乱说话惹出乱子,居然威吓我,说谁也救不了我,顶多一年半载,这江南指不定是谁的天下呢,让我学着些大国威仪,安份侍奉魏主,还能有条出路。
    话未了,两位兄长已不约而同盯向我。
    萧宝溶立起身来,低声叱喝:阿墨,别胡说。
    我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委屈地嘀咕道:我没胡说啊!说这话时魏帝的心腹太监管密还在那里呢,笑得鬼头鬼脑,差点把我气死。吴德去见魏帝拓跋轲时,也不知商议什么,把我锁在了驿馆里,都不许我跟着去的。皇兄不相信,可以去问当日陪吴德前去的那些随从属官,吴德是不是对着那个太监一脸奴才样,是不是一再警告我敬重大国威仪,是不是把我锁在驿馆中独自去见魏帝!几十双眼睛看着呢,哪是我撒得了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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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无奈地说,亲们没看错,又改书名了。我的文相对雅,跟文的读者也是素质较高的群体,相对就比较少,只能希望用俗一点的名字吸引更多的读者前来阅读啦!
    (说不准还会改书名,说不准会更雷,于是,请亲们自动抬高雷点,最好帮出出馊主意,看能不能取个书名把无良的皎都给雷得跳起来,哇哈哈-)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一)
    端木欢颜说过,居高位者疑心最重,他们相信自己的头脑,更甚于相信身边人的话语。
    所有的细节都是真实,可以找到很多人来证实的真实,只有最重要的那句是谎言,却是可以用细节来印证的谎言。
    当谎言可以让他们在心里和细节相印证,便不会是谎言了。
    我的话说完时,殿中的空气很沉闷,四面的冰块,也无法驱走半丝从门窗罅隙间传入的暑气。
    萧宝溶深黑的眼底,如在阳光下流转变幻的水晶,很清澈,又偏在折she着外界的光线,让人看不清水晶之下隐藏的神色。
    许久,他才勉qiáng笑了一笑,柔声道:阿墨,吴德不过是吓唬你。皇兄chūn秋正盛,魏军一时无力再犯江南。就凭他吴家那点能耐,还能换了这江南之主不成?此事不许多说。
    我不去看永兴帝故作平静的眼神,懂事地应了一声,继续坐到一边,催着宫女给我剥荔枝,无忧无虑地品评起今年荔枝的好坏来。
    永兴帝透过窗纱,盯着殿外那对身形摇摇yù坠的母子,皱了皱眉,鼻尖上满是密密的汗珠。
    萧宝溶苦恼地用指尖按住自己的额角,低声道:皇兄,不用想太多,只要吴鑫罢了相,吴家休想再掀起风波来。
    永兴帝浑浊的眼睛也有凌锐的光芒闪过:三弟,你真的确认,吴德敢那般放肆,只是因为吴鑫为相么?
    还为他们吴家有个当太子的外孙,我心中替萧宝溶说着。
    可萧宝溶并没有回答,退开两步,微笑道:皇兄,这天闷热得很,臣弟给皇兄弹上一支曲子清清心神吧!
    永兴帝似要扬手阻止,萧宝溶已退到一边的琴架旁,静静坐下,流水般薄凉的纱袖轻轻甩动,拖曳于乌木琴案上,修长的手指如玉雕冰琢,只在搭住素弦的一刹那,便将清凉安谧的气韵挥洒而出。
    再多的冰块,也不如那指尖微颤抖出的一缕清音,更让人心静神宁,如端坐于月光之下,凉风习习,忘了酷暑,忘了炎热,也忘了满怀的功利和纷争。
    我早搁下手,不再取食荔枝,悄悄倚到琴案边痴坐听琴;永兴帝轻缓地走回榻前,倚卧于冰簟之上,仍似烦燥不安,手指却轻轻敲在榻上,应和着寒潭幽泉般寂寥而清澈的节拍。
    其实只是一曲很普通的《杏花雪》,只是在萧宝溶那等绝俗的心境和琴艺弹出,落花漫淡时里,有chūn日的留连,有落花的感慨,还有质如冰雪的优雅和清冷
    正听得出神之际,殿外忽然嘈杂。
    竟是吴皇后和男子争吵的声音。
    永兴帝皱眉,萧宝溶显然立时也分了神,竟连连拂错了弦,只得停住,疑惑望向永兴帝。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二)
    永兴帝已扬声道:来人,瞧瞧去,发生了什么事。
    却已懒洋洋不愿亲自起身查看他的结发皇后了。
    内侍忙应声而去,不一时便满头大汗跑进来,急急回禀:皇上,宫廷卫尉唐寂大人,不知为何抓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月婵,yù要叩见皇上,皇后娘娘恼了,在与唐大人争执。
    此时琴声已寂,四下里香雾缈袅间,只听得吴皇后尖锐的嗓音清晰传来:唐寂,你真当吴家完了,本宫也已废黜么?敢这般落井下石,连清宁宫的人都抓!告诉你,凭你一小小的宫廷卫尉,不过一句话,本宫便可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凭她吴皇后一句话,便让一个品阶不低的武官死无葬身之地?
    她气急败坏之际,倒没忘了以前的威风。大约跪了这么久,早就委屈透了,打算借了这个由头冲到永兴帝跟前撒泼诉苦?
    好吧,你再威风些吧!
    我想笑,忙竭力忍住,信手搭上弦,随手地轻挑慢拨,铮铮嗡嗡,极悦耳明亮的声音,弹跳中带了愉悦的笑意。
    萧宝溶蓦然抬头,眸底明光在我脸庞一扫而过。
    我微抬下颔,给他一抹只他能看清晰的轻微笑意。
    乐由心生。萧宝溶是高手,应已听出琴弦上迸出的那抹愉悦。
    永兴帝到底再也无法静卧,皱眉道:去,把唐寂叫进来!
    他又转向萧宝溶:三弟应该认识这个唐寂吧?
    萧宝溶寂然无波地从我脸庞滑过,沉吟道:唐寂?臣弟听说过他,以往入宫时遇见时常有宫中武卫过来行礼,应该见过两三次吧?不过委实不知他是哪一个。
    永兴帝的眉拧得更厉害。
    大约原来猜测唐寂可能也是帮着萧宝溶才与吴后为难吧?
    可惜,萧宝溶确实不认识唐寂。泉兴侯出事,与沈家有关的亲友很多受了牵连,因此唐寂极小心,连知晓他和沈诃若是表兄弟的人都不多。
    唯其与萧宝溶无关,所说的话才愈发可信
    唐寂很快踏入大殿,却是个身材矮胖却异常孔武的虬髯汉子,拜见永兴帝后即刻回禀道:因近日朝中频有事端,臣忝为宫中卫尉,恐怕皇宫之内受牵累,近日加派人手防守巡视,尤其夜间、午后人烟稀少时更加留意各处动静,方才有卫兵发现有烟气自清宁宫配殿逸出,这么不早不晚又是个大热天的,卫兵担心是走了水,冲进去看时,发现了侍女正在烧毁一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永兴帝将眼睛投向了殿外。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三)
    吴皇后一身素色单衣倚于门闾,满脸赤红,正惊疑不定地望着唐寂递向永兴帝的东西,然后又疑惑望向畏缩站另一侧门边的宫女月婵。
    可惜她这位贴身宫女此时已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并不与她对视,更无法猜问事qíng缘由。
    唐寂小心翼翼将手中拎的一只小小包裹递给内侍。
    内侍接过,解开一望,立刻变了脸色,跪下身呈给永兴帝。
    永兴帝抓起一只烧掉一半衣物的木制偶人,看着那偶人头顶钉的几根针,眼皮连跳了几下,仿佛给烫了了一般,迅速又扔回包裹。
    我好奇地走过去,从那堆形状怪异的木剑、朱砂符纸等物中拿出木头偶人,晃着偶人的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头上gān嘛扎着针?
    话未了,已听萧宝溶厉声喝道:放下!
    我一惊,偶人顿时从手中跌落,重重摔到泥金云纹砖上,惊魂不定望向永兴帝和萧宝溶。
    永兴帝吸一口气,痛苦地用手撑住头,显然又犯了头风病了。
    唐寂已从容回道:偶人上的生辰八字已经给烧了一半,看不清晰,但生辰似与皇上的有些相象。臣得报,不敢隐瞒,所以立刻带了这些东西和这宫女来禀知皇上。
    话未了,吴皇后忽然一阵风卷了进来,尖叫道:你们诬陷!你们嫁祸本宫!来人,来人,把这死胖子拉出去乱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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