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迟疑间,她一直贴着院子里的灌木丛里,小心的隐藏自己一点、一点靠过去,看客厅里的灯变了又变,流淌出的乐声汇成了一曲华尔兹,很多热闹开始翩翩起舞。
    上学的时候,凉夏也去食堂里周末定期举办的舞会扫过盲,只是她天生乐感差,永远跟不上拍子,不止一个同学笑她远远看起来是片轻盈的羽毛,一下舞池就成了最笨的棕熊。为此,她很是沮丧过一阵子,还是豆豆说自己也不喜欢跳舞,从此每周末都拉她去看电影,才让她渐渐忘记了当初的尴尬。
    可是慕少天的舞却跳的很好,据说是受过名师指点,他在国外呆过一些年,那些主流社会绅士名流擅长的,他无一不jīng通,是以,即便灯光变换,即便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凉夏还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在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
    此刻在他臂弯中与他一起翩翩起舞的人,有着长长的卷发,在每一个转身时,卷发都在空中下一道好看的弧线,轻盈的裙摆,仿佛长了翅膀的蝴蝶,围绕着她周围;那jīng致的面庞上,有着最完美纯真的笑,还有写满爱恋的眼眸
    凉夏忽然没有勇气去看慕少天的神qíng了,她不敢再靠近那面玻璃墙,也许是害怕忽然亮起的灯光让她bào露于人前,也许是怕看清慕少天眼中也用同样的qíng感流露,她只想逃走,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上楼必须要经过人来人往的大厅,再出门她真的很累了,小腹有一点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饿了,而且周围是那么冷,冷到人的手脚都渐渐麻木。
    凉夏最后去了花园里的一处玻璃房,那时一个花房,和很多显贵人家一样,慕家也有大大的花房,一年四季恒温,培育着一些名贵的花卉。
    万幸的是,花房从来不会锁门,不会将她再拒之门外。
    等待客厅里PARTY结束的过程是那样的漫长,凉夏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点、一点轻盈的移动脚步,最后决定了什么一样蹲下身,找到了花匠平时用的小铲子,在花房的一个小角落掘开土地。
    她用力的掘,用力的挖,最后,终于挖出了一个很深但不大的dòng,然后将大衣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快速的按到了坑的最深处,再然后是填土,一层又一层,拍打结实,让这里看起来,和别处并没有两牙膏。
    凉夏一直没有哭,直到将最后一层土盖好,她的眼泪才猝然的涌出来,快地都来不及用手去擦拭,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埋掉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证明,还有她永远来不及说出口的爱和眷恋。
    第50章 曲终人散
    等到这场热闹的party曲终人散时,已经是正月十六的凌晨。凉夏蜷缩在花房的两张不大的椅子拼成的小chuáng上,疲倦的瞌睡着。椅子太小了,感觉上几乎稍稍一动就会滚落,凉夏睡得很不安,所以当花房是门被人自外面推开时,她迅速的清醒过来。
    慕少天的脚步声凉夏很熟悉,他就停在花房门口,久久没有移动,也没有其他的声响,只是外面的冷风却顺着敞开的大门呼啸着直灌进来,连带着那些名贵的花卉都跟着在寒风中瑟缩。凉夏也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支撑着已经有些酸麻的四肢,缓缓站起身。
    他正斜倚着玻璃门看向她,目光幽深得并不见底,反倒是月光明亮,此时层层叠叠的镀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一种写意画中才有的洒脱和落寂。
    还没吃晚饭吧,一个人躲在这里,饿不饿?这是一句凉夏没有想过的慕少天的开场白,她也没想到,只这样轻轻的一句,就让她心底埋藏的所有委屈、伤心几乎翻卷而出,如果不紧紧的咬住嘴唇,她觉得自己几乎就控制不住眼底的酸涩和湿润,从来温柔更伤人,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宽阔的客厅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灯光也熄灭了大半,如果不是空气中还多少弥漫着一点烟糙和红酒的味道,凉夏几乎不能相信,这里在不久之前还是那样的灯火辉煌,热闹非常。
    趁热吃吧。慕少天拉着凉夏穿过客厅一路走到饭厅,餐桌上此时正摆着热气腾腾的一罐小米粥,清淡的香气一点点溢开,在小罐子上弥漫出一层薄薄的水雾,衬着有些昏huáng的灯光,仍旧是一种属于幸福的味道,只是凉夏却不知道,这样的味道,是不是只要打开窗子,瞬间就会被风chuī得一gān二净。
    说来也奇怪,明明十分渴望食物的胃,在凉夏真的捞起一勺米粥的时候,却忽然翻涌得厉害,似乎对小米粥的味道十分不满。她的一只手忍不住悄悄抚在小腹上面,想着,真是个很挑剔的宝宝,才这么一丁点大小,就知道挑剔食物了,不知道是不是很像慕少天,只是也无法求证了,她唯一该担心的,就是怕这孩子将来连这个也吃不上,因为他实在有一个无用到极点的妈妈。
    不饿吗,还是不想吃这个?慕少天也坐在餐桌旁,看凉夏拿起勺子又放下,出声询问,要叫人再做点别的?
    不用了,我不饿,凉夏摇摇头,拼命压住反胃的感觉,将粥碗悄悄推开一些。
    凉夏慕少天似乎有些迟疑,像是什么事还没有拿定主意,他很少这样,无论对什么事,他都是镇定跟从容的,凉夏算了,你去睡吧,改天再说吧。他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略有烦躁的挥了挥手,转身找了支烟出来,背对着凉夏点燃,不再出声。
    这一夜,凉夏没有回两个人的主卧室,因为慕少天说的是你去睡吧,那其中的疏离,即便迟钝如她,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出来。
    她不知道慕少天原本想说些什么,而那以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慕少天也绝口不提这件事,只是越发是疏离,不再叫她一起吃早饭,不回来吃晚饭,也不出现在她面前。而凉夏,也只在午夜胸闷得睡不着起来时,会看到慕少天的车子停在主宅的楼下。
    在这些天里,她怀孕的反应越来越明显,几乎不能吃任何炒菜,荤菜,到后来连同面包、牛奶、水果一起,只要吃进去就会搜肠刮肚的呕吐,一直到吐出丝丝缕缕的血。
    她几乎不离开自己寄居的客房,不敢看镜子里自己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孔,幸好偌大的慕家,也没有人会关心她的qíng况,没有人会去慕少天那里说什么,所有人关心的,都是慕少天什么时候会跟凉夏离婚,又会在什么时候向那个他们眼中尊贵的千金大小姐沈琳琳求婚。
    偶尔不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凉夏会整理自己的东西,她有很多很多名贵的衣服,可是都不属于她,所以只需要分门别类的挂好。她有不少名贵的首饰,在许多钻石、祖母绿当中,huáng金、珍珠都不够看的,可是也不属于她。其实她私心里是想找一件带走的,将来孩子长大了,还可以骗他说,这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定qíng信物,也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传家宝,可是那些首饰都那么冰冷,清一色是珠宝公司按季节送来给慕少天夫人的最贵的款式,所以再美再名贵,也没有一件是真正属于她柳凉夏的,不属于她的,她要来gān什么?
    还有就是整理自己的证件,这些东西是正在属于她的,她小心的把他们收在一个包包里,每天放在chuáng头,随时可以带走,而她买回的其他小东西,早就收在箱子里,锁在客房一个衣柜的深处,不多,占不了多少地方,即便留在这里,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唯一让她有些为难的,是那件花衬衫,她将它熨平挂好,然后挂在衣柜里,吐到最难受的时候看一会,幻想一下慕少天穿上是什么光景,然后让自己变得开心一些。
    等到这些准备断断续续的做完之后,凉夏发觉,自己哭的时候越来越少了,随着孩子的心跳渐渐清晰,她也开始觉得自己得到了勇气,那是一种没法形容的感觉,仿佛一个绝望的溺水者忽然抓住了一根浮木,这让她自水中浮起,开始打量四周,然后鼓起勇气,准备向最近的岸边靠拢。
    凉夏决定,在怀孕状况还不明显的时候,和慕少天谈一次,她无力再承受这样的冷漠,也不想成为慕少天追求幸福路上的绊脚石,更重要的是,她也许不能给孩子富足的生活,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生活得幸福快乐,在期盼中降生成长,她不能让自己孩子一出生,就要面对一个不爱他的父亲,和这种什么都有却什么都没有的人生。
    打定主意后,凉夏也专门找了个自己状态好的日子,去了一间不大的律师事务所,离婚的案件很多,多到事务所的律师都不打爱搭理她,只有一个刚刚考取律师资格的大男孩热qíng的回答了凉夏的问题,也帮助她起糙了一份简单的协议书。
    大嫂,大嫂从事务所出来,怀揣着协议,埋头走路的凉夏在慕家的专用车道上被路边忽然伸出,拦住自己面前的手臂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是路均衡披了件夹克站在路边,身后停着他那辆拉风的银色保时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被吓得砰砰乱跳的心脏好半天才归了位,凉夏有些诧异的看着路均衡,后者一脸微笑,只是神态中却难言尴尬。
    这不是大哥心疼嫂子,让我在这里接你嘛,路均衡仍旧是笑着,连呼就几口冷气,搓搓手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吧大嫂,车里暖和多了。
    凉夏并不相信路均衡的说辞,慕少天会特特让路均衡来接她?多拙劣的谎言,看看路均衡自己的脸就知道,一个八面玲珑的人都面露尴尬,可见,这话是多么毫无说服力,只是她不愿意揭穿。
    所以,当车门关闭后,陆均衡的车直直的冲坡路向相反的方向行驶时,凉夏没有一丝的惊讶,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斑驳的光影在车内反复的一闪而过。足足有二十多分钟,陆均衡埋头开车,一边耐心的等待凉夏开口。一个正常的人现在都该惊讶吧,也许会惊慌失措,会质问、会指责,会大喊大叫,甚至会试图拉开车门跳车但是凉夏什么都没有做,她平静的让人心里一分钟更比一分钟之前发毛,好像对周遭毫不关心,又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大嫂,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到了最后,陆均衡确实忍不住了,他在弟兄中最圆融,经营的是夜总会、大饭店、大酒店,接触最多的就是女人,为这,这些年他没少帮哥哥们处理女人的烦恼,真是称得上久经沙场。但是他确实不明白凉夏,不明白到了现在,她为什么还是不哭不闹,不作不跳,女人都会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难道一样也不会?
    凉夏没有马上出声,似乎没有听见陆均衡的话,又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足足又隔了一会,就在陆均衡几乎郁闷到要捶方向盘了,她才很轻很轻的说,有差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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