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来自朝中的密报,陈留王极有可能同北燕人勾结,然而这是核心机密,很难获悉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打算。
    长州中线的军营中,一众部将正在激烈争论,声音掀出了账外。
    倘若叛军与北燕合谋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咱们中路军,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奶奶个腿的,他叛军拖着不打,咱们得想法子打破僵局!
    不管怎样,只要打乱他们手脚,至少让他们有所忌惮!
    将军!您意下如何?他们齐齐望向案几前正琢磨三国边境舆图的武明玦。
    莫急,武明玦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阵线和帕子:容我想一想,这局势该如何破。
    正着急上火的众位部将,一看他拿出了绣花,就放下了心。
    只要怀庆侯世子端出这个架势,他们的问题就有望迎刃而解了。什么陈留王叛军,什么北燕人,什么yīn谋诡计,统统跪倒在他们世子爷的绣花战术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帐子里灯火跳跃, 众将士们屏息凝神,武明玦淡定自若地绣着兰花, 思绪也随着一针一线成型, 逐渐分明。
    中州和长州隔着一道huáng河, 已经停战一个多月了,朝廷也曾下令追击, 但奉武伯还是把命令挡了下来。他是个相当谨慎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从不肯轻举妄动,因此耽误过不少时机,优点是稳重不躁, 从来没有损失惨重的qíng况。
    奉武伯本想先探听敌方的战略意图和打算,然而涉及战略意图的事基本上都是核心机密, 陈留王也是个老jian巨猾的人, 纵然朝廷有暗哨埋伏在他身边, 消息也很难探知。所以奉武伯只能是根据叛军动向,以及被他埋伏在cao贤良身边的探子传回的qíng报, 揣测陈留王接下来的行事意图。
    cao贤良手下的督运参军公孙止颇受器重, 也是奉武伯安cha在陈留王军中位置最高的细作,近日总算是传回了要紧的qíng报本月内, 陈留王将派出心腹去cao贤良军中,不知是谋划什么。
    陈留王派人去联络前军, 可见是有重大行动。奉武伯推测,此事兴许与北燕有关。
    武明玦抬起头,倚在坐榻上, 揉了揉眉心:但若陈留王的人到了cao贤良那里,少不得要密谈个几日,得从这里下手,才是最好的契机。所以主意倒是有的。
    众位部将面上大喜,就知道绣花一出天下皆输,他们世子已经运筹帷幄间连挫叛军好几战了!他们目光中包含期冀,含qíng凝睇望向世子,翘首以盼。
    武明玦翻着手里的刺绣把玩:但是不能告诉你们。
    众人锁紧眉头,委屈地看着他。
    明天我去见伯爷,你们就不用cao心了,放心我个子比你们高,天塌下来先砸死我。武明玦挥挥手把众人赶出军帐,账内终于恢复了清净。
    他拿起绣花,继续走针,脑海中将方才的谋划逐渐成型,编织成缜密的计划,最后一线扣好,大功告成!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倒是怎么绣了兰花呢?
    最熟悉的,难道不该是他从前天天在额上画的紫藤吗?
    武明玦哂然一笑,平静地将绣花收好。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派斥候乔装打扮成优伶,通过公孙止在内部接应,想办法潜入cao贤良的中账去打探?
    翌日,奉武伯的军帐内,听了武明玦的想法,奉武伯沉吟了半晌:我们也不是没有派遣过斥候,但往往有去无回,军营守备森严,很难全身而退,就成了无用功。
    若不然,奉武伯也不会让公孙止以盐商身份打入敌营,这不没办法嘛。两军jiāo战,谍报最重要,偏偏陈留王已是密谋十年,朝廷的qíng报机构即便调动各方人马也是很被动。
    武明玦纠正他:只要派出能够全身而退的人就可以。cao贤良要为陈留王的心腹接风洗尘,惯例都是请优伶艺伎相陪,公孙止在中州经商多年,安排几十个优伶不在话下,届时我便混入其中,他们听我安排行事,公孙止在外接应,安排好退路。
    奉武伯:你
    听说武明玦打算亲自指挥这次间谍行动,奉武伯的内心何止是震惊。他眼前一黑。
    虽然他是征伐叛军的统帅,武明玦只是他手下的中军将领,然而出身毕竟是怀庆侯门第的贵公子,亲自潜入敌营这么危险的事,他对怀庆侯jiāo不起这个差啊!
    奉武伯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使不得,打住,打住。
    武明玦坐下来,问他:那大帅可有中意人选?
    奉武伯一个白眼翻到了长安。哪壶不开提哪壶。
    中军大账通常是全军枢纽所在,高级机密之地,凡无主将召唤,擅自闯入必是死罪,所以军qíng不是那么好刺探的。就连他往cao贤良身边安cha的细作,督运参军公孙止,所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在参军的级别打转。
    更不用说找一群容貌姣好有死士素养的歌舞伎伶,或者容貌姣好能歌善舞的斥候死士。以为这是朝廷的qíng报机构哪。若是让寻常伎伶混入军营刺探qíng报,那心理素质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晚宴,但凡有一丝慌乱露出一点破绽,cao贤良又不傻,肯定能觑出来,反而会bào露了朝廷掌握的qíng报,以及公孙止这个内应,打糙惊蛇。
    武明玦淡然道:属下敢亲自指挥,是因谋划妥当便能够脱身,且这种事,三军中没人能做得来。
    试问这营中糙汉,谁能扮伶人不被一眼戳穿?谁能毫无心理芥蒂走款款细步?
    世子你的功夫身手,我自是放心的,奉武伯满脸都写着惆怅:我只是怕事有万一,若是发生什么意外
    坐在对面的人笑了笑,那笑容竟有些明艳如花的耀眼:武家之人眼里只有战事胜负输赢,没有苟且的生死意外。勇敢而不鲁莽,谨慎而不偷生,此乃家训。
    奉武伯一怔,随即面色复杂起来。他对这一切又何尝不明白。怀庆侯世子正是知晓大势利害,才会冒险决定这次行动。
    良久,他点点头:此事你来安排,我会让公孙止为你内应。行动当天,倘若与计划有任何出入,立即停止动作,让公孙止帮你们撤退。
    。
    由于事出危险,这场谍战行动只有奉武伯、武明玦和公孙止三人知晓。在奉武伯授意下,武明玦挑了十一个美貌舞姬,以及其它丝竹管弦男女艺伶三十多人。
    他将人送到奉武伯眼前过目时,奉武伯就沉默了
    gān得漂亮。良久,他gān巴巴地褒扬道。
    他发现作为一个伯爷,他挑美人艺伎的眼光还真是不如怀庆侯世子!世子挑出来的男子女子,个个媚态宛然,身量匀称,体香萦绕,既不庸脂俗粉也不清高自赏。奉武伯心想,不愧是侯门府第里出身的小孩子,虽然武明玦并无làng名在外,但他小小年纪,也是淬炼出了非凡的眼光啊。
    武明玦收下了奉武伯的赞许,心想,他可是在集中了晋国最绝色女子的后宫里,浸yín了大半年啊!天天耳濡目染,还有丽妃、韦无默这等大美人动不动在眼前晃悠,随便拎一个出来论才qíng论容貌都艳压群芳,审美被迫提高无数,算他没白在宫里混了这大半年。
    他叫人把他们带下去,美滋滋道:就是这些人了,cao贤良要为陈留王派来的心腹设洗尘宴,叫公孙止把宴会办得漂亮点。我们便在当夜进出军营。
    奉武伯点了点头。让没有经受过特别训练的人去探听qíng报,无异于bào露。所以武明玦根本也没有理会她们,只是下了吩咐,要她们使劲浑身解数,讨cao贤良的欢心就够了,最好是能把cao贤良迷得五迷三道,谁能将cao贤良勾去一夜chūn宵,他赏huáng金百两。
    风月场所的歌舞伎伶和普通jì女区别很大,她们以才艺傍身,弹琴跳舞或吟诗作赋,绝不轻易卖ròu,如此很大程度迎合文人雅士的喜好,陪他们聊风花雪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但如果有官员或文人骚客想要一度chūn宵,而她们也有意,那么这皮ròu生意也是可以做的,只不过价钱远比普通jì女高许多。
    武明玦豪掷huáng金百两,足以买下一片庄子和几间商铺,她们别说去陪cao贤良睡觉了,去陪cao贤良的牌位睡觉都没问题。
    安排好了这些艺伶,武明玦在城中勾栏院的一间闺房里梳梳洗洗,也开始男扮女装。虽然是暌违了一年,但昔日在宫里苦兮兮地化妆仿佛还历历在目,他对镜贴花huáng,口若含朱丹,涂脂抹粉得心应手,可谓驾轻就熟。
    虽然出征打仗没带侍女,但他在宫里的半年,鼻端天天萦绕着脂粉气,入目皆是妃嫔们比谁的妆容美,谁的衣裳靓,对于梳妆打扮,他比他姐姐武明贞还有研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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