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鸣廊,簌簌而过,落花与秋叶齐飞。少年夫妻执手相依的qíng愫,在剪水双瞳间流淌
    忽然天外飞石。
    啪
    闭门家中坐,石从天上来。
    小石子打在了白昭容的右眼上,眼圈瞬间乌了一片;萧怀瑾见状,忙急切起身,额头上忽然挨了一鞋底,被呼得一片铁青!
    唔白昭容捂住漂亮的眼睛,轻声呻吟,周围侍卫反应极快,伴随着护驾的喊声,萧怀瑾攥着鞋,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担心爱妃的qíng况,一边又怒视石头飞来的方向:大胆,何人御前犯上?
    谢令鸢呆呆站在台阶上,一阵秋风chuī过,怅然而立
    瞬息间,她脑海里闪过各种应对。
    且不论尚服局做的鞋为什么微妙地不合尺寸,到底是谁看她不顺眼想叫她出丑,总之这是极为严重的御前失仪,若萧怀瑾心qíng不好追究起来,把德妃一撸到底都不为过。
    她要是没有德妃这个身份,行走后宫探寻查访,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只有等死!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她现在必须马上从台阶上滚下去,装作伤重未愈、头晕腿软!
    谢令鸢正要栽下台阶,她的主事公公星使忽然先她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韦无默还在一旁,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整个人视角一仰,蔚蓝天空映入眼帘,竟然是被抬了起来!
    而谢令鸢察觉身旁有异,转头和星使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昏过去。
    俊俏少年,对她赤忱丹心地微笑,并已经麻溜儿开始脱韦女官的鞋
    谢令鸢捂住嘴,几乎惊叫出声,明明她滚下台阶就可以解决的事qíng,星使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曲线救国?如此所为,和娱乐圈的泼脏水陷害有何区别?
    简直令人侧目,鄙夷不齿!
    好吧对不起,韦女官,你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人,陛下不能把你怎么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宫斗就是这么残酷,多有得罪了!
    于是谢令鸢迅速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蛇鼠一窝、láng狈为jian
    主仆俩一人抬头一人抬脚,电光火石间就默契地给韦无默扒了鞋又换了鞋。
    不过短短瞬息,等韦无默一头雾水的被放开,站起来时,萧怀瑾已经抓着一只鞋,怒而向前走了几步:是谁
    台阶上,谢令鸢双手jiāo持,正站得盘直条顺儿、一丝不苟,脚上鞋子齐整,整个人洋溢着世家贵女的从容微笑,端庄优雅。
    而韦无默一脸茫然,裙摆尚有褶皱,一只脚还光着,一看就是踢飞了鞋,正不知所措。
    至于她们后面跟的宫女内侍,更是各个神qíng复杂。
    。
    萧怀瑾一腔怒气,在看到韦无默光着的脚时,不得已忍了回去,俊美的脸上有几分讥诮之意:竟然是韦女官失蹄,你颇受太后重视,怎的连一双合脚的鞋都穿不上,这是要来朕面前现个眼,让朕赐你了?
    韦无默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何事,低头看脚,原来是德妃的鞋飞出去砸中了皇帝!
    大概是尚服局赶工匆忙,也或者是哪个主儿授意,给谢令鸢的尺寸做的大了一点。但这就罢了,她她她,她居然如此麻溜儿不假思索地跟自己换了鞋!
    宫中才人以下不得服刺绣,然而韦无默的衣饰都是太后赐下,区区绣花鞋算什么?所以萧怀瑾手里的绣花鞋,她根本没什么好分辩的。
    韦无默气得一双剔透猫儿眼都瞪圆了,可是萧怀瑾已经盖棺定论,她此刻再多言语反而是狡辩她怒目圆睁,恨恨地剜了谢令鸢一眼,好一个德妃,果然心术不正,死不悔改,你给我等着!
    萧怀瑾见韦无默竟然还这么堂而皇之的站着,俊美的脸上冰霜之色更甚,啪地将绣花坠珠的鞋子扔了回去。
    他实在震怒,想想阳光灿烂,秋风和煦,他散了早朝,打完马球,听着小曲,看着美人,qíng意绵绵,两心相悦,忽然天外飞来一只鞋,带着尚未褪却的体温,砸在了他的头上。
    身为九五之尊,不,莫说堂堂帝王,任一个男人在宠妾面前被人呼了一鞋底,都是极大的耻rǔ。就算韦无默是太后的养女,他也不是敲打不了她,正好借机给太后找点不痛快。
    跪下!萧怀瑾怒斥。
    谢令鸢见他动怒,念头一转,上位者每一个qíng绪,背后都是忖度了重重的算计,这件事必然不是单纯的发怒了。
    她总不能让韦无默替她受罚。
    电光火石之间,谢令鸢往韦无默前面一站,挡住了对方,再抬眼,两行清泪已簌簌而下,梨花带雨,极是楚楚动人。
    她把自己代入了宫斗戏中争宠失败、流产打入冷宫的妃子,瞬间泪流成河。
    陛下,请您责罚臣妾吧!都怪这些时日,臣妾对您甚是想念,衣带都宽了几分,每日午夜梦回之际,脑海中都是您的音容笑貌
    韦无默在一旁嘴又抽动了,音容笑貌大多是形容对故人的怀念啊,德妃娘娘。
    臣妾从西方极乐归来,一直想要为陛下陈述那里的美好,然而却未能得见天颜,遂辗转反侧,思念不已幸而今日奉太后之命,韦女官与我去宫正司,途经此处,这才见到了陛下,以慰臣妾相思之苦
    萧怀瑾被她一番哭诉打了岔,还是守着众人的面被一诉衷肠,念及德妃上天惠泽的身份,已经成了他需要的政治象征,一腔火气也就渐渐恢复了理智。
    。
    白昭容此前静立一旁,如净水之莲,见德妃泪雨婆娑,皇帝似有动容,便在宫人的搀扶下,以袖遮住右脸走了过来。
    她姿容清丽如芙蕖,梳宛如壁画的飞天髻,眉尾微微向上勾起,飞扬入鬓,左眼下一颗红色泪痣。看向谢令鸢和韦无默时,眼睛里总有一种泫然yù泣的楚楚动人。
    陛下,不过外伤而已,臣妾已经无碍了。德妃娘娘与韦女官兴之所致,来仙居殿转转,本该是高兴事,方才大概也是无心之失,陛下莫要追究了。
    。
    这个白昭容,真是一朵惊世绝伦的大白莲。
    谢令鸢一边哭,一边想。白昭容是怕萧怀瑾忘了方才的怒火,还特意来温柔地提醒一声怎么的?
    今天出门没翻huáng历,遭遇了不少的麻烦,可两厢比较起来,何贵妃有火气直接当人面撒的作风,简直是一股旷世清流,耿直girl。
    作为二十年资深掐货,谢令鸢对付这种白莲绿茶,还是颇有手段的。她正要把这一击毫不留qíng驳回去,教对方做一朵真正的白莲花,忽然胸口又是一痛!
    西!子!捧!心!
    捧着心口的谢令鸢真切明白,看来她注定不能走宫斗模式了
    这样一想,她醍醐灌顶虽然掐架的本能刻入骨髓,但她不是来宫斗的,她要寻找九星妃嫔,完成任务啊。
    想到这里,谢令鸢的双目又瞬间发亮,把萧怀瑾都给闪了一下。迎着日头,他暗自思忖着大概是自己看错了,方才只是德妃的眼珠子反光而已否则,她怎么能对自己的宠妃、亦是她的争宠劲敌,流露出如此灼热赤忱的目光?
    便见德妃娘娘一边拭泪,一边温柔地声qíng并茂:白姐姐,虽是外伤,却不可大意,不如让妹妹看看吧。说完便伸出手,向着白昭容而去。
    白昭容不露痕迹地避开身子,柔柔弱弱道:不劳德妃娘娘了,嫔妾无碍。
    韦无默在一旁又看得叹为观止,为德妃的能屈能伸。
    而萧怀瑾看谢令鸢的举动,内心冷笑。这后宫里的争斗,他身为皇脉一路坎坷走来,经历过至伤至痛,焉能不懂?温柔慈悲的笑容,柔qíng蜜意的话语,其下藏的都是刀刃罢了。
    而他,最恨这些勾心斗角,恨得恨不能抽其筋,啖其ròu。
    德妃出身豫章谢氏,家学渊源颇深,朕想起句老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德妃认为此何解?
    这句话,解读版本众多,据说还有小人与汝子难养,所以谢令鸢哪儿知道他怎么想。只听萧怀瑾讥诮道:若要朕说,小人卑鄙粗陋,气量狭小,贪心不足,睚眦必报,反主噬恩也,难养。而女子柔弱愚钝,无才少德,心胸仄短,争风吃醋,互残相害也,难养。后宫内宅的女子,若是心xing不佳,那是乱朝紊政,祸国殃民。历数前朝,多少君王被女子误了事。
    联系到先帝朝的四姝争后,他显然是深有感悟。
    这话听在谢令鸢耳中,却觉得有些刺耳,今日她见到太后、何贵妃、郑丽妃,各个都是姿容气质极为出众的人物,也让她不禁细数历史那些充入后宫为后为妃的女子,多是家世显赫、才貌双绝。这个国公府,那个丞相女。勋贵有,世家有,用后世话说,个个都是国际顶级名媛,论出身、财富、教养,今天的欧洲王室恐怕也未必能与之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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