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方说假如有一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受了伤,他非常的痛苦,你愿不愿意为了让他康复,去付出自己?
    贺松明盯着阮陌北看了数秒,他抿了下唇,垂下眼小声道没有那样的人。
    阮陌北笑了,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好吧,可能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慢慢明白了。
    贺松明任凭阮陌北揉乱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付出吗?
    时间不早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开始蔓延,阮陌北收拾好心情,站起身走吧,去休息,明天是不是还要去采药?
    嗯。贺松明打了个哈欠,可是我书还没看完。
    明天再说吧,睡觉要紧。
    人类刚从沉睡中苏醒不过五六十年,还处在围绕据点各自聚居的无政府状态,药物生产这种技术工业自然无法重启。据点中所用到的药物全都是灾难前囤积保存的,虽然目前存量还充足,但没人说得清新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制造。
    为了可持续发展,医生选择了更为古老的方式,每个月都会去附近的森林里两次,采摘草药。
    这次,身为他的学生,贺松明也加入其中。
    据点的医学生不只有贺松明一个,但他是年纪最小的,混在一群十岁的大孩子中间,格外显眼。
    贺松明裹着陈芮为他事先准备好的冲锋衣,背着药篓走在队伍中间,他带了绒手套,动作因此不太利落贺松明一直都不喜欢戴手套,要不是阮陌北皱着眉头训了他一顿,他这次也不打算带。
    你的手都冻成这个样子了,还敢不带手套。阮陌北陪在贺松明身边,他穿着短袖,走在银装素裹的树林里,踩着厚厚的积雪,倒有种格外奇妙的错位感。
    反正很快就会愈合。贺松明不以为意。
    阮陌北严肃道那不能是你不爱惜自己的理由。
    知道了。
    贺松明跟着上了一个多月的课,医学生们早就跟他混熟了,都很照顾这个比他们小好几岁的瘦弱弟弟,遇到不好走的地方总会扶他一把,贺松明也从原来的油盐不进,变得会伸出手去,借一把力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贺松明原谅了这些曾经伤害过、或者未来可能会伤害他的人,与其将自己封闭在孤岛中,不如做得聪明一些,用温和做伪装,把人们当成可以利用的对象既然那些人把他当做工具,他为什么不可以也这样?
    反正真心在利益面前不值得一提。
    这是他刚悟出的处事哲学。
    医生把第一次来的贺松明带在身边,让他紧跟着自己。
    看这个。医生停住脚步,蹲下身,小心地拨开厚厚的积雪,半截朽木漏了出来,在朽木根部,生长着一丛黑红色的伞状物。
    是灵芝。贺松明认出了这株和图鉴上相似的草药。
    对。医生小心地将灵芝挖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品相不错。
    他把灵芝递给贺松明,贺松明认真观察,灵芝的子实体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虫眼,几根杂草缠绕在上面。
    我第一次看到野生的灵芝。阮陌北就着贺松明的手摸了摸,赤黑色的真菌坚硬而冰冷,曾经它被叫做太岁肉,价值连城,这里环境挺像东北那边,野生药用植物应该不少。
    东北?
    就是大灾难之前,国家东北部三个省的总称。
    贺松明又问道国家和省是什么?
    阮陌北一时语塞,也许第一代从休眠舱中醒来的人还记得自己曾属于哪个国家,但贺松明是地球重启后的第三代,他出生的时候,国家的概念已经消失,现在人们依照所在的据点划分归属。
    你在和谁说话?不远处的一个姑娘好奇问道。
    没什么。贺松明闭上了嘴,仍然用眼神询问阮陌北。
    阮陌北也不知道要如何具体的解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马克思那句国家是统治阶级进行阶级统治的工具,但如此深奥的概念贺松明肯定理解不了嗯一群说着同样语言,有着同样文化和历史的人,和他们脚下的土地所组成的就是国家。
    贺松明小声道和据点一样?听起来有点无聊。
    阮陌北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又道国家是会让你感到归属感的地方。
    贺松明恍然大悟我的床?
    阮陌北忍不住笑出声来,贺松明的想法实在太可爱了也可以这么想。
    那我就是国王,因为它是我的床。
    对。
    你是我的子民,因为你睡在我的床上。
    是吧?
    阮陌北的回答成功让面前的男孩雀跃起来,他把灵芝放进背篓,道懂了,也没什么难的嘛。
    就像阮陌北猜的,这片类似小兴安岭的森林里有着许许多多的野生药用资源,不一会儿贺松明的背篓就被地榆、五味子、乌头和唐松草填满了大半。
    学生们四散开来,各自寻找草药,贺松明跟在医生身边,向着森林深处走,医生一边采摘,一边给他讲述每种植物的药理和作用。
    阮陌北在周围闲逛,他第一次进入覆雪的森林,还幸运的不必担心温度问题,自然要趁机好好欣赏一番。
    他绕过两颗三人合抱粗细的树,在被树枝割裂成无数块的天空中看到飞鸟掠过的身影,风时不时吹过,积在树梢的细雪纷纷落下,朦胧得像一场雾。
    阮陌北深吸口气,继续向前。
    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了一片齐刷刷折断在雪地中的树木,以及断木中央那个骇人的巨大脚印。
    第9章 第九章
    阮陌北脑子里足有一分钟的空白,这脚印大的超乎他的认知。陆地上最大的动物是什么?非洲象,成年雄性非洲象体长可达八米,脚印直径差不多有半米。
    可和眼前的脚印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十几米高的冷杉全都是被暴力折断的,横亘在脚印四周。
    阮陌北深呼吸几次,平稳情绪,他很快找到了一种可能的解释大灾难时期,洪水和地震摧毁了许多核电站,核辐射泄露,并迅速扩散到全球,极有可能让一些生物产生变异,变得前所未有的大。
    不管这脚印属于哪种生物,都传达着极其危险的信号。
    小明!他高声喊道,过来看看这个。
    嗯?贺松明抬起头,他看了眼不远处正俯身在雪松下寻找草药的医生,循着阮陌北的声音过去,什么?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小雪坡,来到阮陌北身边,同样看到了那个脚印。
    这是什么?
    脚印,一个什么东西的脚印。阮陌北声音有些发紧,直觉告诉他可能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这片森林里的动物多吗?
    不少,东区的人经常来这里打猎,雪兔狍子紫貂和熊最多。贺松明试探着走到脚印边上,蹲下身用手碰了碰边缘。那东西一定非常重,只是一脚就踩出了一个半米深的雪坑。
    还有其他野兽吗?贺松明皱着眉头,可我从来没听人说过森林里有怪物,要不然张叔叔也不可能带我们过来采药了。
    阮陌北喃喃道也许它是最近才过来的,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脚印里有一株已经被踩扁的乌头,贺松明一一数过,脚印有五根指头,脚掌很长,形状有点像人类的脚印。
    阮陌北把医生叫过来看看吧。
    贺松明点点头,他和阮陌北一同折返回去,却发现医生已经不在原地了。
    好在足迹还没有被雪覆盖,贺松明循着痕迹,绕过一块冻结了坚冰的岩石,在踩上雪地的那刻脚下猛然一空,要不是阮陌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胳膊,就要掉进下方的深坑。
    贺松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后退几步,被他踩到的雪纷纷落进坑里,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先前被雪覆盖的深坑完整的显现出来。
    坑的底部有一个人,身影十分熟悉。
    张叔叔!贺松明惊道。
    医生两手用力握着自己的一条小腿,满头是汗,面部肌肉在疼痛中不受控制的抽搐,听到上方贺松明的喊声,他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先去叫其他人过来帮忙。
    好,我这就回来!贺松明把药篓放在一边,去喊其他学生。
    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坑边,这个坑有将近三米深,医生在猝不及防下甩了进去,没能调整好姿势,左脚先着地,折断了小腿。
    学生们找出登山绳,把绳子绑在旁边的树上,两名男学生下到坑里,小心地避开医生受伤的左腿,配合上方的其他人,将他们的老师托了上去。
    阮陌北也暗中帮忙,出了把力,好在大家都只顾着尽快把医生救出去,就连医生自己也没发现身后多出来的那股力道。
    医生坐在雪地上,疼的冷汗直流,他目光从紧紧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多学生身上掠过,最终看向角落里低着头的贺松明,道小明,去找两根树枝,手指粗细就可以,越直越好。
    突然被点名,贺松明打了个激灵,抬头正好对上医生的目光,他看了眼身旁的师兄师姐们,立刻扭头去找树枝。
    森林里永远不缺少符合标准的树枝,很快贺松明回到医生身边,医生用刀割开一层外裤,用树枝和绷带暂时固定住小腿,同时向学生们讲解在绑夹板的时候,要同时固定受伤部位前后的两个关节,才能有效限制骨折不为的活动,夹板的厚度也要注意,尽量用柔软的地方包裹伤处,防止二次伤害。
    学生们不安的情绪被有效缓解,医生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贺松明回头看了眼发现脚印的地方,被雪坡阻挡着。
    医生不可能再过去看了,而他又不太想去叫其他人。
    可是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犹豫的功夫,医生已经被搀扶着慢慢走远,一个师姐发现了落在最后的贺松明,对他招呼道走了小明!
    你要叫她过来看吗?阮陌北问道。
    贺松明迈开步子算了,还是等回去之后直接和张叔叔说吧。
    纵然有学生的搀扶,每一步挪动所带来的疼痛仍然让医生痛苦至极,大家沉默着,周围只有脚踩雪地的沙沙作响和医生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整个据点真正的医生就跟在他们身边,但谁都没有提出那个目前来看最有利的提议,只有年轻的姑娘时不时小声提醒有些魂不守舍的贺松明专心走路,不要分神。
    贺松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腰后别着一把用来挖药材的小刀。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最终用力抿住唇,握紧拳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挥去。
    医生带着那么多学生出来,不敢深入森林,只在外围找寻,也正因如此,回去的路上少了许多麻烦。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据点的轮廓便出现在视线尽头。
    他们早就用无线电联系了据点,车就在森林入口等候,众人坐上车回到据点,年龄最大的学生向其他人说明情况。
    师姐过来,给了贺松明一杯热水。
    不要有心理压力。她说,要不是你,我们很可能都发现不了老师在哪里。
    贺松明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捧着水杯,站在人群外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少年出了据点,在贴着墙根的角落里坐下,零下的温度里水很快就冷了,他抓紧时间喝完,杯子放在一边。
    我应该去帮他吗?贺松明轻声问道。
    阮陌北看你心里怎么想,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做决定。
    贺松明沉默了,他蜷在墙角,盯着白茫茫的雪地和空荡荡的天,小刀就在他的腰间。
    突然间,少年握紧拳头站起来,大步向前走去,阮陌北不知道他做了怎样的决定。
    是帮医生解除痛苦,还是坚持不去使用能力?
    但不论贺松明做法如何,他都会选择支持。
    阮陌北跟在贺松明身边,低头看向步伐坚定的少年,余光瞥见了两人身后一闪而过的人影。
    小心!
    比话音更快的是袭来的棍子。
    贺松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破空声挥来的棍子一下砸在了后脑勺上,少年连闷哼都没能发出一声,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了雪地里。
    小明!阮陌北只来得及抓了下他后领,稍微减缓了贺松明跌倒的劲头,但已然晕厥过去的少年仍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血从他的后脑勺处缓缓流出,染红了一片雪地。
    瘦高的男人扔掉球棒,蹲下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他粗鲁地掀开贺松明冲锋衣下摆,刀尖落在少年柔软的侧腹,剜下来一块肉。
    他将肉装进玻璃瓶里,盖上瓶塞,把贺松明的衣服扯回去。见少年后脑勺的血渐渐止住,他松了口气,黑色头套里露出的细长眼睛得意地眯起来。
    直到他的脸被重击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相当重,男人的鼻梁骨发出脆弱的声响,整个鼻子歪到一边。他惨叫一声,鼻血狂喷,混着被牙齿磕破了的嘴唇流出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他还没能看清究竟是谁干的,整个身子便煮熟了的虾子般猛然弓起,从胃里涌出呕出一口酸水。有人提膝直接撞在了他肚子上!
    男人疯狂挥动双手,想要抓住那人,碰到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
    就在这时,他腰间被重重肘击,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谁!是谁!
    惊骇之中,男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护住装有贺松明血肉的玻璃瓶,拔腿就跑。
    阮陌北当即追去,他跑出去二十米远,一头撞在了空气墙上,被震得后退两步。
    男人已经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阮陌北狠狠一拳打在空气墙上,骂了句脏到前所未有的话,愤怒正燃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怎么会有卑劣到如此地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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